第二十一章 藏书楼 其二
“原来如此……你来这里是为了上课，然后准备秋天再考一次入学试。”
“嗯，毕竟不进府院有很多东西光靠自学是学不了的，尤其是御灵的一些方法和心得。”
冯恩说完见她点了点头，目光便下意识地移向藏书楼外。刚才在和木玖的聊天中他告知了她自己来这的缘由，随后却察觉到她神色间的一丝担忧。
莫非是在担心我？
这个想法让冯恩自己都有些想笑，但下一秒楼里突然传出的激烈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当即跑向声源、冲到二楼，只见数十本书散落在地，连成的轨迹将他目光引向前方——
在并未放置书架的一处宽阔地带，黎云贺正被几名学生围了起来，带头的仍是那看冯恩不爽的男子；剩一个程守拙独自站在旁边，默默看着他们。
“住手！”
冯恩冲上前去拦在两队人之间，盯着气势汹汹的人多一方：
“藏书楼内不准喧哗，你们不知道吗？”
“知道，当然知道。可他不知道该怎么礼貌地和人说话。”
说到这那男学生看向黎云，耸了耸肩，全然没有任何歉意地开口：
“我只是想教教你说‘请’字，黎同学，哪怕只是叫我让路也该讲讲礼节。”
“对你还讲什么礼？你挡在路中间不让人过，我叫你让开就已经给足你面子了！”
黎云吼了一声，转眼看向冯恩贺正：
“两位别再拦我，尤其王兄，你之前也看到了这厮就是来找茬的……”
“没错，我就是看不惯你们三个，尤其是那个没资格进这府院却还站在这里的人。”
男学生盯着冯恩，一声冷笑，说道：
“王一明，你既然是这的看守，现在就来维持秩序啊。只耍嘴皮子未免太简单了吧？”
他这句话说完，冯恩却没有显示出一点愤怒乃至于不悦，出口的话音仍然冷静：
“正因为要维持秩序，所以我也不能冒犯这里的规矩。如果你还要看书就不要再制造噪音，否则请你立刻离开。”
“我人就在这，你大可来赶我走。”那人扫视四周，“这藏书楼说是不准唤灵，四处也还镶了玄晶，凭你们几个的境界也唤不出灵。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他没办法，我有。”
忽然一句话音将他打断，众人同时转头，只见楼梯口慢慢走来一个人：
一名中年男子，穿一身灰黑长衫，持一把玄色铁尺；他所走过之处，地上散落的书本依次自行飘起、回到书架上的原位。
正是李墨。
在场的众人都不敢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小心翼翼地看着走近的他。当他走到人群中央，那几个学生已经是大气都不敢出，连黎云、贺正和站在远处的程守拙都变了脸色。
“哦，现在不闹了啊。”
看了一眼那男学生，目光顺着扫过众人，李墨缓缓开口：
“虽然之前在灵试上见过诸位，但现在还是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墨，这间藏书楼的总管，也是你们九个灵识科新生将来三年的老师。”
“先生好。”
那男学生带着旁边几个学生接连低头行礼，贺正、黎云自不必说，甚至程守拙都走过来行了礼。
李墨对他们点了点头，转而看向之前那带头闹事的男学生：
“我记得你的名字，吴辛同学。如果你对院里新聘的藏书楼看管员有意见，可以直接反映上去，也可以来找我。但，不准在这闹事坏了这的规矩，明白？”
“明，明白。”
“快到下早课的时间了，要吃午饭的可以现在离开，没看完书的也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他刚说完这话，那名叫吴辛的男学生立刻打了招呼、随即带着旁边学生灰溜溜地跑着离开，瞬间只剩下黎云、贺正、站在旁边的程守拙，以及冯恩。
“你们几个要继续看书的话注意别再把书弄倒，”李墨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停在冯恩身上，“然后，王一明你和我过来。”
冯恩默默点头，同李墨走回一楼，却见木玖还在门口。惊讶间，他已被李墨带到她面前。
“木同学，以后你要来这帮忙的话找他就行了。”李墨对着木玖说道，转而看向冯恩，“虽说她是自告奋勇，你也别拿这个当借口来玩忽职守。”
“啊，一定不会。”
冯恩点了点头，只见木玖露出欣慰的表情、随即便和他们道别了；等到她走远，李墨的话音才淡淡响起：
“是那个姑娘来找到我，我才过来的。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态度强硬一点，叫你守规矩可不是死守规矩。不过你这回表现得不错，没有冲动。”
当李墨说到这，冯恩只见他脸上少见地现出笑容——尽管那只是一闪而过、随后开口时的表情又变回严肃。
“记住，先动手的人就输了。平时你也别想着报复，那种人不值得你浪费时间。当年你爸就是太看不惯那种人，最后反受其害，得不偿失。”
“……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你爸听到这话也会很欣慰吧。”
李墨又叼起一根没有点火的卷烟，“我去吃饭了，下午还要上课。你也可以来听一下，教室位置我昨天给你说过了，在前庭那边。”
“我记得，您放心。”
“那我走了，你也别忘了去吃饭。”
见他离开，冯恩立刻跑向二楼；然而眼前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景象：黎云，贺正，程守拙三个人各自捧着一本书站在书架旁边，各自读得出神。
一时间冯恩竟不敢出声，但他来这也不只是为了叫上自己那两个朋友——就在刚才和吴辛那阵针锋相对的对话里，他听到了一个词，“玄晶”。
虽然很久没有想起，但他一直没有忘记，因为这是苏格所谓的七玉的“赎金”；也是那名去铁匠铺袭击他和王澄的御灵者在临死前吃下的玩意：
它让那些黑矛才带上了黑雾，王澄因此而死。
而现在，冯恩也知道了是这个“玄晶”让曾经身处黄册库、如今身处藏书楼的自己唤不出灵；所以他现在就要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之前清查过这栋楼里的近万本藏书，里面绝对有提到过玄晶的书籍……！”
于是下一秒冯恩就在书架间找了起来，准备从“御灵相关”一类开始一路找到“灵器相关”一类：他相信既然玄晶和灵有关，那这些类别里的书籍一定会有相关记载。
也正如他所料，当他走到“灵器相关”区域的第五个书架旁边，他终于在这架子的第三排靠右的地方找到了一本《玄晶经》。
这书百十来页，不算薄也不算厚，毫不引人注目地夹在众多书籍当中。抽出来拿在手上翻了翻，纸面没什么折痕、很新，想来是并没有多少人来阅读过。
“让我看看那‘玄晶’到底是个什么名堂……”
就这样，藏书楼里又多了一个全身心扎进书里的读者。四周的寂静加上自身的专注让冯恩得以一目十行地阅读，同时一字不落地记下书中的文字——
玄晶，因其色深黑、丝毫不透光亮而得名。众所周知（虽然冯恩不知道），它是黑雾的凝固态，也是黑潮的产物之一；外形多为均匀的正方体。
它最显著的特质便是即使被打碎，碎片也同样呈规则的正方体状；其边缘就算不打磨也极为锐利、本身又坚韧，稍微处理一下就能削铁如泥。
然而这些性质比起它与灵相关的作用根本不值一提：不论灵器里的灵还是人的意灵，靠近玄晶一定距离就绝对会失效。
这正是它被用在黄册库和藏书楼的原因，不过与之相对地，玄晶也是制造灵器必不可少的用料：正因能让灵失效，在锻造时才需它压制材料本身的灵、让匠人得以注入新的灵。
综上所述，由于玄晶在制造灵器过程中的重要作用以及其形成原因的特殊性，导致了它长久以来的稀有和珍贵。
“光是藏书楼台阶上分隔相嵌的小块玄晶就已价值不菲，黄册库那种融进四壁的更是价值连城。不止如此，目前我用过的所有灵器都或多或少地和玄晶有关啊。”
读完书的冯恩想着，合上书卷，皱起眉头：
“这书虽然把玄晶的性质和功效说得清清楚楚，却一点没提人服用玄晶的后果；对玄晶的出产地也是支支吾吾没有说个清楚……”
心中的疑惑让他开始在书架上继续搜寻答案，可是他先前从收录和灵有关书籍的各个区域一路找完，除了手上这本，根本没见其它像是和玄晶相关的书。
“也许该回头问问李先生，他肯定比我清楚这里的藏书。”
思索间，冯恩听见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伴着一阵急促的气喘：
“黎云，贺正，程守拙！上课了！”
他惊讶地发现这个气喘吁吁的话音来自木玖，急忙跑到楼梯口时正好碰到了另外三人——显然，这几个人都是刚刚才察觉到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你们几位，看书看得入迷也应该记住上课时间啊。还有，王一明，你下次也得主义一下他们，不然院里的先生们很可能会把他们的迟到怪罪到你身上。”
木玖对着三人略带严肃地开口，俨然一副班长模样；面对冯恩的时候虽然神色缓和了些，但语气也不免有些责备。
当然冯恩对此并不在意，剩下那三人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临走之际贺正和黎云还给站在藏书楼门口的冯恩打了个招呼：
“我们上课去了，王兄。”
“半仙，你怎么学起我讲话来了？”
黎云在贺正说完之后接了这么一句，却见冯恩锁了藏书楼门走过来。
“王兄，你这是？”
“去旁听你们的课，”冯恩笑了笑，“还有，以后你们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听见这话，两人高兴地点头，三人便跟着前面的木玖和程守拙一起跑向教室——
冯恩的府院生活，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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