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自己的眼睛，自己的选择
钱元闭上眼睛，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暗道：“怎么可能这么巧。”
“再说了，如果真的是可以和武院院长对抗的存在，必然是二流三流的大人物，一颗六流的丹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作用。”
看了看女子明显有所好转的脸色，钱元找到了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理由。
走出房门，钱元便看见了关秋儿小跑过来。
关秋儿在钱元跟前站住，戏谑道：“昨天晚上那么大的动静，公子你也睡得着。”
说着，关秋儿做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道：“而且是从昨天下午睡到现在，我的天啊，公子你怎么了？”
虽说钱元平时也很嗜睡，可这次未免离谱了一些。
钱元尴尬地笑了笑，不知如何回答，只能问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关秋儿有些兴奋道：“昨天晚上好像是发现了一个混进京都的奸细，本来没人在意的，锦衣卫也只是派了七八流锦衣卫去抓人。”
“可没想到人去多少就没多少，最后锦衣卫的首领出动也不是那个奸细的对手，被对方杀的满天空乱窜。”
“最后是武院的院长出手，才制服了那个奸细，可也付出了一些代价，真是不敢相信啊，京都竟然会出现修为这么高的奸细。”
钱元知道关秋儿为什么会兴奋，不管是武院院长还是锦衣卫首领，对他们这些“低等人”来说，都是传说中的人物，光光听到这些名字都可以让他们兴奋。
更何况这次是传说出现在眼前了。
“那你见到武院院长了吗？”钱元道。
关秋儿失望道：“没有啊，人家神仙打架都是在云彩里，又是在黑天，哪里看得到。”
钱元给了关秋儿一个爆栗，道：“要是你真的看到了，战斗余波就把你干掉了。”
关秋儿捂着头，嘟囔了两声，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笺，道：“云姐姐的侍女送来的，说是云姐姐要过两天再来。”
钱元接过信件，道：“我从外面捡回一个病人，是个女子，你去找套衣服给她换上。”
关秋儿张着嘴，怀疑道：“公子，你不会是把奸细捡回来了吧？”
钱元再次给了关秋儿一个爆栗，道：“当然不是，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话。”
关秋儿不满地哦了一声，回房间拿衣服去了。
钱元回到屋内，坐在书桌前，打开信件，一串串优雅漂亮的汉字出现在纸面上。
“算了算时间，我们有一年没见了吧，怎么样，长大了点，是不是后悔和我这个老女人在一起了？现在后悔可还来得及。”
“不过你要是敢后悔，别怪我跨越万水千山去打断你的腿哦。”
看到这里，钱元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暖意，果然如他所想，他们的感情即是隔着万水千山，也不会有丝毫生疏。
钱元继续看下去。
“呆两天你就应该去参加武院考核了，初始考核很简单，不必紧张，要是有人给你使绊子你就告诉我，看我不把武院弄个底朝天。”
“武院没有什么好武技，也没有什么好功法，他们教你的基础巩基功法先不要练，等我回去了，教你全天下最好的功法。”
……
把信件原封不动地装好，钱元将其保存在了衣柜的暗格里，而此时，暗格里已经有了一堆信件，这些都是这一年来两人的交流。
“公子，我来帮您的患者换衣服了。”关秋儿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钱元的回忆。
打开门，一个关秋儿进入了房门，钱元自己则退了出去。
这段时间钱元去后院洗了个澡，看着依然漂浮在水里的血液，钱元感觉有些奇怪，便找了一个玉瓶将其收集了起来。
这些血液虽然在水里泡了很久，可装在瓶子里依然鲜艳，如同刚刚从人的体内流出一般。
钱元的眉毛挑了挑，脸色有些难看起来，这个女子越奇怪，她是那个奸细的可能性就越大。
返回房内，关秋儿已经帮女子换好了衣服，就连被水沾湿了的被子也都是换过的。
只见关秋儿神秘兮兮地跑到钱元跟前，贴着钱元的耳朵道：“公子，你以后一定会后今天为什么没有在门外偷看的，哦不，是后悔为什么没有亲自给她换衣服。”
钱元皱了皱眉，下意识地认为关秋儿发现了什么，便道：“发生了什么？”
关秋儿低声在钱元耳边道：“那姑娘虽然容貌不怎么样，可那身材简直绝了……”
还没说完，关秋儿的耳朵便被钱元提了起来。
“哎哎哎，公子松手，我不说就是了。”关秋儿赶忙求饶。
看着在喊痛的关秋儿，钱元郑重道：“去找个大夫来给她看看伤势。”
关秋儿答应一声，出去了。
走到床边，钱元看着女子平凡的脸，考虑着要不要把她送给锦衣卫。
女子似乎察觉了钱元的犹豫，长长的睫毛抖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如秋雨后的夜空，似清净无尘的潭水，让钱元在这双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的犹豫。
钱元走出房门，喊道：“关秋儿！”
没让钱元等太久，关秋儿便出现在钱元面前。
关秋儿抱怨道：“公子你喊什么啊，我刚要出门去请大夫。”
钱元平静道：“大夫不用去请了。”
关秋儿惊讶道：“为什么？我看那姑娘伤得很重啊。”
钱元道：“没什么，这件事不要说出去，知道吗？”
关秋儿不解其意，看着自家公子严肃的眼神，只能点头答应。
让关秋儿离开后，钱元返回屋子，回到床前。
女子开口，声音如她的眼睛一般，干净、透亮，“为什么不请大夫了？”
钱元看着女子的眼睛，认真道：“有些事，道听途说，我不信，我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女子也看着钱元眼睛，在钱元的眼睛里，她没有发现任何虚伪，她潭水般的眸子中泛起了点点涟漪，然后缓缓闭上，归于平静。
与先前不同的是，现在的她才开始专心养伤，放下了一直外放的无形魂力。
钱元瞬间感到罩在精神上的一层阴翳散去，从她吃下了那粒巩基丹开始，这朵阴云就始终笼罩在钱元的头顶。
深深看了女子一眼，钱元退出了房间。
看着已经挂在天空正中的太阳，钱元叹了一口气，这一上午发生的一切都让他如处梦境中。
沉默地吃了一顿午饭，钱元并没有向钱明提及那个女子，钱元想把这件事隐瞒下去，直到钱明开口询问。
饭后，钱元又去了一趟王家，看望了依然在坚持格竹的王云。
今天的王云比起昨天，状态更加不好，虽然身体依然纹丝不动，可有几根手指已经开始不断地抖动。
这不是王云的注意力开始分散了，而是生物的肌肉本能，所谓生物的生命，就是体现在可以活动啊。
钱元沉默地走开，说实话，他又哪里理解王云的想法呢？
……
夜晚，钱元随便找了个屋子住下，没有再去看那个女子。
第二天早上，关秋儿在钱元还没睡醒时便来敲门了，动静极大，根本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钱元匆匆整理了一下，便打开了房门，映入眼帘的是关秋儿焦急的面庞，钱元皱眉道：“怎么了？”
关秋儿急道：“公子，王云那家伙昨天夜里就撑不住了，今天早晨醒过来后就疯了……”
钱元如遭雷击，颤声道：“你说什么？”
顾不得问得太细，钱元快步向王家府邸走去，甚至已经开始不习惯地跑了起来。
还没有进王家的门，钱元便听见了王云的叫喊声。
“不可能，这不可能！”
“哈哈哈，圣人错了，圣人错了。”
“什么格物致知，见鬼去吧。”
“哈哈哈哈，从今以后，我要走我自己的路。”
……
钱元快步向王云的房间走去，在门口，他看见了一个脸色铁青的青年，正是王云的父亲王华。
钱元走过，看着王华道：“王伯伯。”
王华朝钱元点了点头，道：“你进去看看他吧。”
王华的声音中分明带着怒意，但怒意中却不乏心痛。
钱元点头，推门走进了王云的房间。
王云的房间里一片混乱，到处是散乱的书籍，钱元认出，这些正是王云这段时间最喜欢的朱熹圣人的著作。
此时的王云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眼下是一道道泪痕，分明是哭过，他本来就瘦弱的身躯此时更加瘦弱了，只剩了一把骨头，连七天前的衣服都撑不起来了。
王云见钱元走进，猛地冲上前来抓住了钱元的肩膀，激动道：“钱元，钱元你知道吗？朱熹圣人错了，我拼了命的想要格出天地至理，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得到啊。”
钱元心中一痛，王云在他的眼里从来都是那么的意气风发，他可以在学堂里说的先生哑口无言，他可以只身去到山海边荒，排兵拟阵，上书帝皇。
可现在，他却被自己的目标，自己的信仰击倒了。
钱元看着王云瘦削的脸，反而平静了下来，他知道，这时的王云不需要安慰，他需要的是引导。
钱元平静道：“天地至理之所以是天地至理，就是因为只有圣人才可以掌控它，若是你七天格竹就可以得到天地至理，那还要圣人干什么？”
王云听到钱元的话，如受到了晴天霹雳，一下子愣住了。
接着，王云泣道：“可是我连天地至理的一个门槛都没有看到啊，这难道不是他错了吗？”
钱元看着王云，让王云看到钱元眼睛里的他自己，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圣人也不一定是对的，但也不会是全错的。你现在难道不应该先看看你自己吗？”
王云看着钱元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瘦削的面庞，随着身体同时瘦削下去的，还有那坚定不移的信念和方向。
钱元看着愣住的王云，在心里叹了口气，道：“你知道道家吗？”
王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钱元道：“道家的圣人曾经说过‘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样的话，你已经深溺在了儒家的海洋中，不如去道家找一找自然？也许你以前就是太过于执着了。”
王云听到钱元的话，那原本封闭了世界中，仿佛出现了一抹光亮，从此以后，在他的世界里，除了儒学这个太阳外，又多出一轮名为道学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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