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君不见，白发悲
看着眼前雄伟的巨城，钱元一阵恍惚，如隔三秋，不何止是三秋啊。
他走入城中，在人群闹市中穿行，从门口衣衫褴褛的乞丐到沸反盈天的街市，从寂静无声的小巷，到门前冷落的钱府。
虽然是空间阵盘，但也不能无视空间，尤其是在这个土地广袤的大地上，要从东域边缘跨越到中央帝都，何其困难。
就算是风冉给予的空间阵法也只能让钱元在第二日正午回到帝都。
钱元走入钱府，发现原本一直干干净净的院落已经布满了灰尘，一些秋日的落叶依然残留在地面上，踩上去吱吱作响。
被云彩遮住的阳光将钱元的视线变得模糊下来，似乎有一场大雪将要落下。
是啊，钱元离开之时乃是落叶金秋，一派金碧辉煌，而今归来，已经叶片腐朽，将入冬季了。
钱元踩着行云步，刹那间便进入了父亲的卧室，强大魂力早已告诉了钱元钱明的位置。
坐在书案上书写的钱明抬起头来，此时的他无疑让钱元心中一痛，原本乌黑的长发已经生出了几绺白色，还算红润的面庞上面现生出了几道皱纹。
那正握着笔杆的手也是枯瘦异常，他的衣服明显宽大，一只袖子上已经满是墨迹，身体似乎只剩下了一具皮包骨般。
钱元扑通一声跪下，苦涩道：“父亲，孩儿……回来了。”
钱元的眼睛酸涩，几乎要落下泪来，他第一次出门，第一次离开父亲身边，居然就让父亲变成了这样，身为人子，如何不心痛，不愧疚啊。
钱明脸上一急，身体前倾，似乎想要站起来扶钱元起来，可下一刻便身形不稳，差点栽倒在地上。
钱元血气与剑元齐动，瞬间出现在钱明身旁，抓住了那具只剩下了皮骨的钱明。
这一抓，钱元更是心中一惊，那宽大的衣衫下，哪里还是还是一个人的身体，瘦骨嶙峋都几乎快要无法形容。
他的体内情况也落在了钱元的魂力之下，钱元心中再次一颤，钱明原本的修为已经被废掉，经脉堵塞，丹田被破，永生无法再修元力了。
每一颗细胞，每一根骨头仿佛已经腐朽，下一刻就会断裂。
钱元身体不动，想要将剑元和血气变得温和一些治疗钱明的身体，却发现根本无法转化两种沾染了天剑真意的力量。
若是强行动用恐怕会起到反作用，下一刻，钱元忽然想起了寄存在自己体内的另一股力量。
那就是惩恶扬善之力——斩仙！
没有任何犹豫，钱元将斩仙之力从经脉各处调动起来，输入钱明的体内。
这股力量平时似乎附在经脉中并无异常，仿佛元力的一部分，可一经钱元调动便会从元力中脱离出来，化作点点奇异光点单独浮现而出。
对于钱明，钱元有着绝对的信任，对钱明的人品，对钱明的为人，所以钱元觉得斩仙对于钱明是最适合的治疗方法。
果然，斩仙之力入体的一刹那，钱明便全身一颤，在钱元魂力的观察之下，钱明的经脉和体内
细胞快速变得活泼起来。
可就在下一息，钱明的身体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快速而急促地咳嗽起来，身体明显地弯起又落下，那枯瘦的身体仿佛下一刻便会从中折断。
钱元心中大急，魂力之下，一股邪恶力量从钱明的经脉中飞散出来，这股力量让钱元很是熟悉，似乎与死亡之地的力量近似，但远没有那般复杂。
可是虽然没有其复杂，可深度却又不知超出了多少，多到另钱元都感到心惊。
在斩仙之力下，这股邪恶力量飞速被蒸发，而钱明也在这股力量被蒸发的同时快速接受着治疗。
片刻，钱明稍微安静了下来，那些邪恶力量已经完全被消除，身体也在稳健而快速地恢复起来。
不一会，钱明便昏死过去，钱明将父亲抱到床前，魂力化形而出，瞬间将被褥整理清洁地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钱元将钱明送到床上，轻轻松了口气，接着，一个疑问出现在了钱元心中，那股邪恶力量究竟是什么？
难道……那位死去的皇子真的是被父亲所杀？可如今那股力量已经被消灭干净，那最后的证据岂不是也被毁去了？
回过头来，钱元看到了钱明伏在案上写下的墨色断续的大字，这些字钱明明显已经写过很长时间，前面的墨迹早已干涸，后面的墨迹却刚刚写下。
墨色并不连续，就连砚台中的墨也并不多，桌旁是被打翻了的磨好了的墨。
这句话明显还有一字未写，钱元上前拿起毛笔，聚集空气中的水分润湿了被打翻了的墨，蘸了蘸重新流淌了的墨。
钱元沉默地看着那几个字，写下了最后一个字，不自觉地念了出来，“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一片云气弥漫，钱元的身形消失。
……
下一刻，钱元游走在京城的各处地方打探消息，要明白如何解决此事，了解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是必要的。
酒楼中，妓院里，太湖旁，古桥边，钱元终于整理出了一股大概的故事。
钱元刚刚离开武院，外出游历，然后消失在帝都森林中，哪怕各派劫境强者出手都未曾寻到钱元。
许多人都认定没有实战经验道王钱元已经死在了森林中的元兽口中，这种几率虽小，但并非没有可能。
但外人不知，钱元的那几个朋友却知道，钱元不光手中有神兵秋雨，还有剑皇留下的剑令三枚，绝不可能轻易死去。
所以李自载、孙宪辉等人发起了最大的能力去寻找钱元，而另一种力量也在此时加入了他们的寻人行列。
那就是所谓的“钱元护卫队”，他们众道王一部分人一直对钱元保持着极高的好感，一部分人还在武院中聆听了钱元的琴曲，更是对钱元无比感激。
而大部分人都对这些人的看法不以为意，这也对之后几天发生的事情埋下了伏笔。
朝廷内战，大臣们分为了泾渭分明的两部分，一部分支持身为嫡子的大皇子，另一部分则支持极具才能受人爱戴的幼子。
而幼子十二皇子就在皇家私塾中接受先生的教育，而这些先生里，就有钱元的父亲钱明。
虽然钱明的职务是整理史料文件的整理工作，但因为科举成绩可观，也同时被皇帝亲自派去指导皇室子弟们的史学。
在这个特殊的时期里，所有先生都选择站了队，有些直接就不接近私塾，放弃了自己的一身职务，哪怕现在成为布衣，来日大皇子成为了皇帝也会顺便提携他们。
毕竟幼子和大皇子的实力差距几乎摆在明面上，大皇子虽然德行有些受人非议，但毕竟在朝多年，根基深厚，几乎不可动摇。
而幼子虽然少年聪慧，在一些大的决策上屡出奇言，并且屡出奇效，帮助皇帝解决了许多头疼的问题，得到了皇帝的喜爱。
但是天平依然完全倾斜在大皇子这一边，在大部分人看来，跟随在幼皇子阵营的人都是些苟延残喘却心怀希望的失败者罢了。
而钱明却没有离开，他依然每天去给皇子上课，每天如时地来到私塾，在外人看来，钱明这个在他自己看来是应该做的事情，却是他已经投入了幼皇子的阵营。
而幼皇子也对钱明敬重有加，似乎受到了皇子的信任。
某一天，幼皇子忽然带了一个比自己年长一岁的十一哥哥陪读，可这一天，钱明忽然暴起杀人，是幼子的十一哥哥挡在了幼子面前，这才救下了幼子的性命。
惊险之余，幼皇子对钱明表现出了难得的信任，可那点信任根本无法保证钱明的安全。
一介书生杀死了朝廷的皇子，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但在朝廷的搜索之下，上下三代之内，除了钱元，钱明竟然举目无亲，只剩下了他一个。
这时，武院昔晴川出面劝解，而李家也出面保钱明，可能还有暗中什么家族的施压，在朝廷看来，一个七品小官的命，显然不值钱。
所以钱明活了下来，并被放回了钱府，但永世不得出府，永世不得为官。
回到府邸，钱明遣散了家仆，散尽了不足百两的家财，靠着王华的救济活了下来。
但虽然王华可以让钱明衣食无忧，可钱明还是日渐消瘦了下来，直到卧床不起。
钱元在王华的口中得知，每当钱明恢复了一点力气就会爬到书桌上去，他已经病的无法言语，只能寄情于书法。
可原本堪称大家的笔力也无法再出现了，是以王华每天都会亲自去钱家看望钱明，王华已经成为了正五品的官员，保持着自身的独立。
靠着自身的能力，他成为了各家实力竞争的对象，所以并未有人因此对这件事情发表评价。
“好好照顾你父亲，最好在暗处……”
这是王华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啊，若是钱明已经消失了的儿子又出现了，将会出现怎样的事情呢？
夜晚，果然下了一场雪，钱元在落满了雪花的庭院中弹奏了一曲，引得雪花伴舞，阴翳散去。
但因钱元的控制，并未有人听到了这可让人陷入悟道中的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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