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南渔村

呆在暗道之下自然不知天色如何变化，小和尚与燕燃风苦思逃离之策，聋哑老翁枯坐一旁似乎早已习惯了等待一般。

        这一等便是到了日出之时，潮水竟是慢慢涨了起来，相信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将他们淹没。

        若是现在逃到了陆上也许可以多撑些时间，不过将再无机会逃离。

        权衡之下他们选择待在此处寻求解决之法，枫葵忍依旧的淡然。

        “咳咳。”枫葵忍又是咳出了两口黑血，双眼微闭，最后一口气也随之而灭。

        “阿弥陀佛。”小和尚将枫葵忍平放在地上，口中默念经文为之超度。

        “看起来倒有几分和尚之像。”燕燃风瞟了一眼小和尚颇为不屑道。

        小和尚并不作答，专心诵经，一路行来死去之人已是不少，眼见受苦众生亦是不少，这一经为所故之人所诵，这一经亦为悲苦众生所诵，这一经亦为他心中所念之佛而诵。

        “哼，你对这死人诵经他就能将钥匙交予你？”燕燃风绕至小和尚身边脸色古怪道。

        小和尚自是不予回答，暗自诵经。

        哪知那燕燃风骤然出手，一掌拍向那已然身死的枫葵忍。

        谁也未曾料到这燕燃风会出手，小和尚仓促间出手相阻，虽然挡下了这一击，但是暗劲却是打在了枫葵忍的腹部。

        “哈哈哈哈。”一击得手燕燃风快意大笑。

        不过变故再生，尸体未寒的枫葵忍因这一道暗劲而吐出一枚不过半指长的钥匙，燕燃风眼疾手快，立刻便接下了钥匙。

        “哈哈哈哈，这世上之事还真是奇怪，你若为他诵经超度好言相劝他便不予以理睬，反而恶语相向拳脚相加才有奇效啊。”燕燃风打开锁链放出小舟，指了指小舟给那聋哑老人看。

        聋哑老翁也不废话，当下便拿起船艄上船准备离去，小和尚背起枫葵忍跟着上船，燕燃风一脸鄙夷却也未阻拦。

        那老翁虽然聋哑但是掌舵行船之术极为精湛，这崎岖蜿蜒的通道似乎是天然形成的，怪石嶙峋，激流漩涡分布错杂无序，若非久行此处之人怕是早已船毁人亡。

        一路行船，水势为之上涨，水涨船高与那洞顶之间的距离已是越来越近，若真是被淹没那定是十死无生，燕燃风已是无比急躁。

        燕燃风在小舟之上踱来踱去，几次开口询问，可是那老翁聋哑根本无法回答。

        眼看已是将近洞窟顶，在那凸出倒垂而下的怪石群中穿梭，小舟偶尔穿过汹涌澎湃的浪潮，冰冷的海水灌进他们的衣领，打湿他们的衣裳。

        “你他妈的能不能快点！”枫葵忍破口大骂，他看到了光明，可是死亡也离他们很近。

        小和尚静坐舟上，仍凭如何动荡如山一般自岿然不动。

        又一波凶猛的浪潮扬起，犹如大浆骤然拍下，一起一伏将天地间最后一点光亮合上。

        小和尚以及燕燃风被浸泡在海水之中，海水的冰冷深入骨髓，饶是燕燃风与小和尚内力深厚也是感觉到了丝丝寒意，他们紧紧抓住船舷，小和尚一手紧紧抓住船舷，一手抓住枫葵忍的尸身。

        聋哑老翁神色坚毅，手中依旧手握船桨，在海水之中划动。

        一抹光亮出现在他们视线之中，小舟宛若出水之龙跃出水面，再现于碧水蓝天之下。

        抬头便是碧空如洗，低头又是波光粼粼，环顾四周，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这蓝色。

        朝阳升起之时，小和尚忍不住回头看去，那小岛果真是毫无踪影了。

        这一行便是整整两日，两日都在海上飘荡，不过幸好这小舟上内藏暗夹，暗夹之中备有干粮。

        “这干粮还真是又硬又难吃！呸！”燕燃风一边吃着干粮一边唠叨道。

        小和尚撇了撇嘴，燕燃风这话早已是耳朵听出了茧。

        燕燃风骤然出手，一爪扣下了水中游动的鲤鱼，这一爪好似猎鹰捕食，端的是稳准狠。

        手上用力一撕，拔下鱼头，饮其血，食其肉，猩猩红唇妖异非常。

        “阿弥陀佛。”小和尚低眉道。

        “小和尚，我看你腰间的酒壶颇为有趣，你既不饮酒那不若送与我？”食完鱼肉之后，他便又盯上了小和尚腰间的酒壶，舔着嘴唇道。

        “此乃故人所赠，小僧不敢妄动。”

        燕燃风行为肆意，小和尚刚答完他便出手争夺，一爪勾向小和尚腰间。

        小和尚也是横臂相阻，僧袍立刻被划开三道口子，在小和尚的手臂之上留下三道指痕。

        燕燃风一招受阻仍是不死心，左手扭转探向小和尚腰间，小和尚一拳递出将燕燃风击退。

        “哼，大师还真是有几分手段啊。”燕燃风已是知道了自己无奈小和尚何，只是嘴上功夫却是丝毫不肯退让。

        “不过我瞧你这和尚又是玉佩的，又是酒壶的，哈哈，你哪点像个僧人？”燕燃风仰着头躺在小舟上看着蔚蓝的天空笑道。

        小和尚微笑不语，他指了指自己的僧袍，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哈哈哈哈，你这和尚还真是有趣。不过我告诉你，世上的黑暗是佛所无法化解的，世上的争斗也是无法用佛法所平息的，唯有以暴制暴，所以天下第一才能够真正的逍遥于江湖。”燕燃风忽然感慨道。

        “施主是否太过于极端，善恶只在一念之间，众生皆苦，冤冤相报何时了。”小和尚回忆起了一路的所作所为，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自己所为是对是错，果真如师父所说只要心中有佛，行自己所认为对得事情即可。

        有时候他又会想到苏妍，玫瑰夫人以及谢白玉，那算是江湖之中的好人了吧，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了，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完成师父的嘱托，完成师父嘱托之后又要去做什么呢？

        最终的千思万虑都化作一声长叹。

        海上行船的日子着实无趣，那蔚蓝的大海看久了也是生出几分腻烦，冷热交杂的海风也是让人有些烦闷，燕燃风一路上唠唠叨叨不断催促着，可是聋哑老翁撑船依旧是不急不躁，每日站在船头，目光遥望大海尽头，除了吃些干粮正常的休息之外，便只有摇橹行船。

        第三日，他们终于在海平线尽头看到了陆地。

        “哈哈哈哈，老子终于重见天日了，狗日的江湖，我回来了！”燕燃风站起身来，看着逐渐在目光中放大的港湾，脸色满是激动兴奋之色。

        小和尚看了一眼燕燃风，心中已是有几分计较，这人也是个可怜人。

        到了正午时分，小舟才靠了岸，小和尚带着枫葵忍的尸首下了船，燕燃风更是未等到小舟靠岸便踏水而去，那聋哑老翁到岸之后便立刻调整船头离去。

        聋哑老人的名字连他自己都忘记了，他在这里撑船已有几十个年头了，送走了一批又一批人。空船而来，空船而回也是常事，自己为的是什么呢？

        聋哑老翁看着那汪洋大海，仔细回忆着，每一次空船而回自己都会这般回忆，一是回忆，二是铭记，让自己万勿忘了自己的初心。

        他好似有一子女，至今不知在何方，不知生活如何，不知身体如何，不过这庄家出手阔绰，他只需来回摆渡一月便有近百两银子的收入，要知道这百两银子有些人一辈子可能都用不到。

        他的工钱会每月送入子女家中，至于他在这船上的干粮以饮水自会有人安排。

        仔细想一想数十个年头过去了，这来回摆渡就已成了习惯，也许什么时候让他放下手中的船橹他还会怀念不已。

        这渡的是什么，这渡的是何人，他也从未去想过，他的眼中只有那湛蓝湛蓝的天空，蔚蓝蔚蓝的大海，心中也只有手中的橹。

        与这自然之水争个高下，与这自然之水结伴，再无世间尔虞我诈，再无钱财之虞，倒也是无忧无虑。

        小和尚找了一处僻静的树林，为枫葵忍寻得一处安身之地，就地埋葬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到何处都是这样的道理，这里靠着碧云海自然是以打渔为生，又名南渔村，冀州临海之地。

        小和尚四处打听这才得知此处的情况，此处距离翠阳地界已是相隔了数百里。

        燕燃风身中之毒已解，如今更是宛若换了一个人一般，自然不用小和尚再去解决，但是那淫僧却是他心中无法解开的一个结。

        南渔村民风淳朴，家家户户皆以打渔为生，靠天吃饭的人自然对于那佛门之事格外信服，小和尚初到此处便受到了村民的欢迎，不断有人相约以求小和尚一声佛缘。

        小和尚不得不再次逗留数日，值得一说的是小和尚面容俊逸，一颦一笑皆是令女子羞愧，村中尚有未经婚嫁之女皆是趁着堂上双亲管束不严偷跑出去只为看那小和尚一眼。

        甚至有不少妇人在闲暇之余与小和尚调笑，纷纷为之说媒，求之脱离佛门，小和尚哭笑不得，摇头拒绝。

        停留数日之后，小和尚便再次启程了，他握着怀中的包袱，脑海之后浮现出了老和尚最后临终的模样，少林灭亡已是有些岁月了，但是老和尚眼中流露的是浓浓的思念，似乎是在念叨着佛祖，又似乎在念叨着师兄师弟，方丈，也许那个地方更像是他的家。

        小和尚所要做的也只是将老和尚送回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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