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冤家路窄

要说服村里人把白芒卖给林家，难度不是一般的大！这里面，有两个极为现实问题，几乎是难以克服的障碍。

        其一，是资金问题。林家现在能够拿得出手的，只有昨天林锐从姜盈盈那里忽悠来的一千块钱。至于林锐扬言说能把那串了味的白芒变现，那不过是一张画饼，林凤对此不抱希望。就算那牛犊子把林巧的裙子卖了，换个一两千块钱，也是杯水车薪！要知道，刘前进名下有六株上等白芒树，每株树上能产四五十斤茶芽，加起来就有三百多斤，按照现在的市场价，少说也要个七八千块钱。如果要收购全村的白芒，那资金就得好几万！林凤手里能够动用的资金，也就只有一千块，缺口太大。

        当然了，没有现钱，也有办法，那就是赊账，先劝说大家把白芒芽尖赊给她，等炒出成茶卖出去了，再付钱。

        如果走这条路，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来了——人家凭什么要把白芒赊给林家？

        如果换做别家，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可林家要赊账，明显缺乏“信用”！磨山村的人都是鬼精灵，都知道林家穷得一塌糊涂，没人相信林家真能付出钱来！就算林家姐妹会炒茶，可她们没有销路，成茶卖不出去！把茶芽赊给林家，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谁愿意让自家的茶芽打水漂。况且，来村里收购白芒的茶商很多，人家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最不济，直接卖给费良田，也比卖给林家好。

        所以，赊账这条路，基本上也被堵死了！

        但是，基本上堵死，并不意味着堵得严丝合缝还无缝隙。

        缝隙还是有的！

        那就是刘前进。

        刘前进是村里的第一猎户，在村里极有号召力，手里还掌握着磨山村最好的六株白芒树，那些白芒树都是靠拳脚打出来的！村里人都惧怕他，尤其是勾胜、花九那些个人指着白芒吃饭的人，都看他的眼色行事。如果刘前进愿意把白芒卖给林家，等于是给村里人树立了一个榜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刘前进肯赊账，那其他人就会打消疑虑。毕竟，如果林家出的价钱合适，大家能够直接从林家拿到钱，总比舍近求远好得多。而且，林家也有优势——家里有两个炒茶的技术能手！

        这一点，林锐看得很准，林凤脑瓜子仅次于林锐，也看出这是个机会，就连里林霞，经过林凤的一番解释，也有所动心。

        但是，要说服刘前进，有相当的难度！

        因为，这要说服的，不是刘前进本人！刘前进在外耀武扬威，在家里，却是做不了主！

        刘家做主的，是刘前进的老娘，村里有名的母老虎许桂花！

        刘前进号称磨山村第一猎户，力大无穷，一拳能打死一头野猪！可是，在磨山村，用拳头打死野猪的第一人，不是刘前进，而是他老娘许桂花！刘前进打死的野猪的本事，是从他老娘那里遗传来的！

        那许桂花名字起得秀气，但形象与名字严重错位，这女人不仅身材雄壮，而且皮肤粗糙，还很黑，乍一看，颇有些黑山老妖的架势。话说，刘前进三岁那年，许桂花的男人、刘前进的老爹刘柱子，上山打野猪，结果却被野猪拱了，死于非命。那许桂花怒发冲冠，一个人冲上山，单枪匹马杀了拱死他男人的野猪，把野猪扛回家，供在她男人的牌位前。

        磨山村村民喜欢欺穷，谁家要是没有男人，那就是被欺负的对象，比如林家。但是，刘家死了男人，却没人敢上门生事，原因就是因为有个能打死野猪的许桂花！那许桂花不仅拳脚硬朗，性情也极为强悍，这蛮婆娘从不讲理，两句话不和，就是大打出手，磨山村的男人，在她手下吃亏的不在少数。刘柱子死后，刘家的门庭，全靠许桂花顶着，也算是保了一家平安！直到这些年，刘前进长大成人，成了磨山村第一猎户，拳脚硬朗，可以顶门立户了，许桂花才退居二线，平日里窝在家里，极少抛头露面，但许桂花的威名，还是极有震撼力！甚至，别人怕许桂花，比怕刘前进更多一些！

        许桂花蛮不讲理，刘前进偏偏又是个孝子，在外面耀武扬威，回到家里，见到老娘，就像耗子遇到猫，除了服从还是服从！

        要劝说刘家把茶芽赊给林家，必然要面对许桂花这只母老虎，这是迈不过的门槛！

        林霞其实就是个窝里横，在家里说一不二，可要说在外面，还不如林凤。尤其是听说要去摸母老虎的屁股，早已吓得心惊胆战，哪里敢应承，借口要去下地干活，拒绝与林凤同行。

        林凤一心只想着搞到白芒开茶坊，于是乎，独闯虎穴！

        其实，想起许桂花，林凤也是害怕。不过，收茶炒茶开茶坊的前景极为美妙，让林凤欲罢不能！这丫头也是穷得丧心病狂，为了赚钱，也是豁出去了，今天要去偏向虎山行，摸一摸母老虎的屁股！

        话说，林凤大着胆子，来到了刘家门口，但见院门虚掩，林凤心头咚咚乱跳，鼓足勇气，喊出一声：“刘前进！”。

        其实，林凤也知道，收白芒的事，找刘前进完全没用。这家伙回到家里，就是个懦夫！只是，林巧实在不敢直接面对许桂花，希望刘前进能先出来，起个缓冲作用。

        院门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林凤无奈，只得抬高的嗓门：“刘前进！”

        背后冷不丁响起一个粗壮的女声：“喊什么喊！”

        林凤吓得一个激灵，心跳差点吓停了！一回头，却是松了一口气。

        背后站着一个女人，身材臃肿肥胖，短脖子大盘脸，就像是一口铁锅架在柴堆上，相貌丑陋，却不是母老虎许桂花，而是村东开榨油坊的谭体仁的老婆罗梅花。

        罗梅花罗梅花家算是林家的邻居，所谓邻居，不是说房子挨着，磨山村其实没有严格意义上的邻居，宅院散步在山坳平坝上，住户之间都隔着一定的距离。只是，林家与罗梅花家的水田挨着，共用一条水渠，所以算是邻居。

        罗梅花的老公谭体仁在家里开着个榨油坊，在磨山村，就是个很有前途的副业了，家境比林家好了不知多少倍。村里人势利，女人见识短，更加势利。罗梅花仗着自己的老公开着榨油坊能赚钱，看不起林家母女。她又长得丑，所谓丑人多怪，见林家姐妹一个比一个漂亮，心头愈发不平衡，一见到林家母女，就是阴一句阳一句指桑骂槐。

        彭大珍与世无争，林巧性子柔，林霞属于窝里横，这三人都是忍气吞声。只有林凤忍不下这口气，这丫头的嘴巴也来得快，不怵罗梅花，坚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原则，只要罗梅花言语带刺，林凤坚决予以反击。久而久之，林凤与那罗梅花，成了一对冤家对头，双方各不相让，几番缠斗，双方各有胜负。但总体说来，林凤还是处于劣势——这不是因为林凤的嘴皮子慢，而是因为，家里穷，又没个男人做靠山，底气不足。

        林凤被吓了一跳，心里原本就不舒服，又见是罗梅花，更加窝火：“我喊我的，管你什么事！”

        罗梅花冷笑：“一个大姑娘，站在大路边喊男人，是不管我的事！是到了想男人的年岁了！”

        那罗梅花这一番话，没带一个脏字，却是骂得极为狠毒——把林凤当花痴了！

        磨山村地民风既彪悍又保守，一个大姑娘站在别人大门口，大呼“刘前进”，那刘前进还是个单身狗，林凤也是个单身狗！单身狗喊单身狗，是有点出格。

        林凤虽然大大咧咧，但要在平时，也不会犯这种错误。今天还是因为惧怕许桂花，脑子有点晕，一心只想着如何避免与许桂花正面交锋，却忘了避嫌。结果，被罗梅花抓了个把柄，一交手，就陷入被动。

        那林凤却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在罗梅花面前，更是遇强则强：“我找刘前进有事，光明正大！碍着谁了！难不成碍着你了？哦，罗婶，怎么鬼鬼祟祟藏在人家院子外面？怕被人看见？”

        林凤这一席话，也是不带脏字，字里行间，却把罗梅花说成了个偷汉子的。

        罗梅花勃然大怒：“林凤，你把嘴巴给老娘放干净点！”

        “我嘴巴哪里不干净了？我说脏字了吗？”

        “你一个黄花闺女，在刘家门口大呼小叫，你想干啥？”

        “罗婶，我想干啥，好像用不着跟你说吧！”

        罗梅花怒道：“哎你个林凤，咋说话呢！”

        “我一个口一个罗婶，咋了，不尊重您了？”

        “哎你……”罗梅花被噎得一口气没吐出来。

        两人正在吵闹，就听“吱忸”一声，院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女人来，瞪着林凤喝道：“林凤，吵什么吵！这是刘家，不是你林家！怎么一点教养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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