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强出头

所谓规矩，就是一条——败者毁茶！

        秦家用于斗茶的朝云，是秦百森耗费了无数心血，精挑细选炒制出来的，其实，花费心血倒也没啥，关键是，秦百森斗茶的朝云，不是花费心血就能炒制出来的！

        今年是朝云的旺年，茶树上才能长出这等品相的茶芽，而且，还不是所有的茶芽都能长成这般品相，那是秦百森是在成吨的茶芽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最后炒制出来的成品，只有不到三两。一旦毁掉，只怕这辈子也见不到这样的茶叶了。朝云的旺年，是十几年才能遇到一次。

        更让秦百森不能接受的是，邱瑭这话，态度极为倨傲，将这一场胜利，称为“小胜”，根本就没把秦家父女放在眼里。上来就逼着秦百森毁茶，更是极不礼貌。

        败者毁茶，这是斗茶的规矩，对于败者而言，极为残酷。在市井斗茶，倒也罢了。在这种商会举办的大型斗茶大会上，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胜者一般不便说出“毁茶”二字，免得伤了对方的面子，都把这个皮球踢给主裁。有讲究的胜者，还要主动向主裁求情，让败者免于毁茶。当然了，这种请求，都会被驳回，但也顾及了败者的面子。

        可邱塘却是迫不及待地逼着秦百森毁茶，这也太不厚道。在座的看客都是暗暗摇头——邱家大少爷，也太过盛气凌人。

        邱瑭见秦百森脸色阴暗，冷笑道：“秦先生，邱某这话有什么不妥吗？”

        秦湘款款说道：“邱先生此话并无不妥，愿斗服输！”

        “那就请秦小姐亲自动手吧！”邱瑭说着，一摆手：“贾聪敏，上火盆！”

        “上火盆”这三个字，也不是邱塘该说的，应该是主裁黄永祥来说。毁茶是整个斗茶的最后一道环节，而主裁说出这三个字，就宣布了持续一个月的斗茶大会全部结束。所以，总裁在宣布上火盆毁茶之前，要做一段总结性发言，诸如败者虽败犹荣之类的客套话，一则，给败者面子，二则，也是对整个斗茶总结性评价。

        那邱塘说出“上火盆”三个字，就是抢了主裁黄永祥的活！完全就是喧宾夺主！

        所以，邱塘此话一出，贾聪敏站着没动，他是今天斗茶的总司仪，黄水凼是他姐夫的地盘，那邱塘抢黄永祥的风头，贾聪敏心中很是恼火。

        黄永祥很是尴尬。黄、邱二家是萍水县的顶级大佬，两家明争暗斗，表面上却还要顾及面子，不肯撕下脸皮，双方都知道，两家真要明火执仗斗起来，都讨不了什么好。邱塘的父亲邱占奎为人极为跋扈，可对黄永祥，总要在面子上过得去。可今天这邱塘的表现，就是公然不给面子了！

        只是，黄永祥城府极深，脸上并不露丝毫痕迹。

        贾聪敏没动，邱塘冷笑：“贾聪敏，输者毁茶，难道邱某说错了吗？”

        却听黄永祥缓缓说道：“斗茶结果，岫岩胜出，朝云败。贾聪敏，上火盆！”

        黄永祥虽然有气，却也不好当众呵斥邱塘斗嘴，邱塘是晚辈，以黄永祥的身份，和邱塘斗嘴，一则掉了身份，二则，他也不想和邱家当众撕破脸皮。毕竟，在程序上，邱塘也没说错。黄永祥只得把“上火盆”三个字说一遍，表示这道程序，还是由他这个主裁宣布的，以掩饰尴尬。而准备好的总结性发言，只好烂在肚子里，没法说出口了。

        贾聪敏见黄永祥发话，这才命两个服务员，抬上来一个火盆，摆在秦湘面前，秦百森一声长叹，拿起茶袋，就要扔进火盆中。

        却听头排看台上，有人说道：“毁茶也不在这一时片刻，大家来观看斗茶，又不是来看毁茶的。还是先听听各位的高见，再毁也不迟。”

        众人看去，见说话的是乡下小子林锐。

        那林锐坐在头排上，始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众人都看在眼里，知道他是个不懂茶品的门外汉，他一个乡下小子，大模大样坐在头排，众人原本心里就不舒服，只是看在斑斓的面子上，不好明说。如今听他开口说话，都是暗暗冷笑。这斗茶，的确有嘉宾点评这一环，点评的嘉宾应该是坐在头排的人，林锐不懂茶，却要强出头，那不是自个往枪口上撞吗！

        邱瑭原本就恼恨在大门外林锐抢了他的风头，正要找机会羞辱他一番，只是忙于斗茶，没顾得上，听见林锐开口说话，心道这人找死，说道：“如此说来，林先生有高见了！就请林先生不吝赐教，邱某洗耳恭听！”

        众人的眼睛齐刷刷盯着林锐。

        斑斓心头也是有气，按照她的预想，林锐不懂茶，轮到他点评的时候，必然是张口结舌，斑斓这才出马，帮他遮掩，如此一来，那林锐就欠她一个大人情，以后再也不敢鄙视她。哪里想到，这个林锐居然自己跳出来作死，这个小刁民胡说八道，丢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脸，那是斑斓的脸！因为，是斑斓把他带进来的。

        邬金水也是惊慌起来，他打死也不相信林锐能说出什么子午寅卯来，出头就是出丑！这小子却也有些机灵，慌忙说道：“林先生是斑女士的朋友，黄水凼的贵客，岂能先说话，他应该总结性发言！”

        邬金水的意思，东西两侧头排的人，都有点评的资格，等西边的人先说，他们说完了，林锐只要依葫芦画瓢，学着说几句，糊弄过去就得了。

        哪里想到，姜盈盈却是个没脑子的人来疯，她听出邱瑭的话带有挑衅性，心中老大不舒服，嚷道：“小锐，你就先说，把他们说的哑口无言，本小姐相信你的实力！”

        那姜盈盈是个一根筋，在老君崖上见识过林锐拳脚厉害，嘴巴能忽悠，就以为林锐无所不通，评茶也是不在话下。

        邬金水慌忙使眼色：“姜小姐，林锐后说也不迟……”

        姜盈盈犹自不觉：“胡说，林锐是本小姐的朋友，岂能落到别人的后面！”

        邬金水大为着急：“这小子根本就不懂……”

        林锐打断了邬金水的话：“呐，既然姜小姐这么给面子，我就不客气了！”

        “林锐，你那张面子不管钱！”邬金水苦着一张脸。

        斑斓看着林锐强出头，姜盈盈摇旗呐喊，简直就是一对活宝！心头苦笑，事到如今，也只能听之任之。

        邱瑭见林锐当真要出头，笑道：“青青，你见过不知死活的人吗？”

        柳青青也是一声冷笑：“今天不是见到了嘛！”

        在邱瑭柳青青眼里，林锐就是个山里来的穷小子，啥也不懂，今天能进黄水凼，纯属是运气，还要强出头，这简直就是脑子出了问题！

        看台上，李美桃乐的前仰后合：“朵儿，瞧瞧你的林锐，呵呵呵呵，开学后，咱们学校可有新闻了！”

        “什么‘你的’！”云朵面子实在拉不下来：“他自己找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云朵也是有气，李美桃言语含枪带棒，明着讥讽林锐，实际是捎带上了云朵。云朵就盼着林锐老老实实呆着，别给李美桃落下口实！可那林锐偏偏又是不知好歹，非要出头！林锐丢了丑，以后，李美桃不知道要用什么刻薄话来奚落云朵！

        只有林巧，坐在林锐身边，脸色平淡，对于斗茶，她原本就没有什么兴趣，林锐说话点评，她也没太放在心上，不就是说几句话吗，说错了，总不会被人吃了！

        大堂中也是一片吵杂，都是对林锐冷嘲热讽，只有姜盈盈一脸崇拜地看着林锐，无限信任，就像当初他无限信任李明达一样。

        林锐站了起来，轻咳两声，示意大家肃静。可满堂众人还是议论个不停，乱哄哄一片。没人把林锐放在眼里。

        斑斓见众人不理林锐，心中愈发恼火，林锐是她带进来的，大家看不起林锐，就是看不起她！

        却见姜盈盈跳了起来，喝道：“你们干嘛呢！没看见林锐要发言吗！果然是个小县城，人就这点素质！基本的礼貌都不懂！”

        众人这才平息下来，却是带着看笑话的眼神，看着林锐。

        姜盈盈看出这些人眼神里的不屑，愤愤不平：“林锐，这帮家伙看不起你！看不起你就是看不起本小姐！你给本小姐把面子找回来！”

        姜盈盈的面子，林锐倒也不放在心上，他连自己的面子都不放心上！今天出头，纯粹是因为秦湘的面子！

        邱塘对秦家父女受礼不还、口出不逊，秦湘受到这么大的委屈，林锐身为暗恋者，为秦湘出头，责无旁贷！

        林锐说道：“这一场斗茶，原本就是半斤八两，谈不上个胜负！”

        这话一出口，众人一片哄笑，三比零的比分，是萍水县十年来的第一次。胜负如此悬殊，怎么能说是半斤八两！而且，林锐用“半斤八两”这个词，显然是把岫岩和朝云一起都藐视了，意思是，岫岩和朝云，也不过如此！口气大得惊人。这话要是出自黄永祥之口，倒也罢了。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说出来，就让人笑掉大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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