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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雩山之殇


承明关被满域军队攻破与雩山军覆灭这两件消息传来时,孟粱正在屋子里刷鞋子。

        前夜追人,大雨倾盆,把她淋得不像人样,糊了一身泥土与灰埃。这双鞋是她近三个月中的第十三双鞋子,本来不用换这么勤快,且军中养着专门的做鞋师傅,他们整天研究怎样把鞋做得又轻快又坚固。

        孟粱这么奔波,实在是付出山这个人,替身之多让人目不暇接,变着法子让自己在各地转圈。他是同安书院最核心的成员,孟粱跟着木蝉子逮了他三个月,还是没能抓到他。

        同安书院不是如它名字所显示的一般是个书院,它是南嘉域南方势力雄厚的叛党组织,以君王昏聩、重建社稷为名,屡屡向朝廷挑衅。南方的湖州、清州等地已成他们的地盘。

        同安书院的形成非一朝一夕,最初是朝中几个被贬到南方的文臣武将所设立的小小互助所,十几年间招兵买马,逐渐发展成令朝廷忌惮的恐怖组织。

        是故现今的南嘉域内忧外患,内有同安叛党,外有满域来袭。

        木蝉子心里应该更烦,她是个小将,任务拖得晚也无大事,可他是元使大人,泓山军四部一众元使,无论哪个都是威名四射,木蝉子是这一批元使中年纪最轻、立功最少的那位,常被人指着是靠关系上位。这关系是谁,就众说纷纭,各有说法了。最多的那位,便是他的上司——萦部总使卞清河大人。

        他们二人关系密切,虽然木蝉子与卞清河的儿子一般大,但二人却是称兄道弟,令那些惧怕总使大人的人深感不解。

        这泓山军与寻常军队不同,共设有四部——本部、萦部、闻部和禹部。

        本部履行一般军队的职责,战场杀敌。另外三部则专用在暗处,帮助身在明处的将士们搜集情报、刺杀敌人、传递消息。什么危险就做什么,都是踩在刀尖上过日子。

        且只有本部的兵力全部集中在都城涵城,其他三部均只有总指挥部设在都城,其余按照一定编队的形式分散在各个地方,它们是南嘉域的秘密军队。这三部分别是萦部、闻部和禹部,每部都有一位总使大人与四位元使组成,其他虾兵蟹将依次按照能力往下排布。

        掌管整个四部的是泓山大将军——夏野。

        木蝉子踏着沉重的步子推开了孟粱的房门,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够安心休息。

        “你知道了吗?”

        孟粱放下刷子,拿起干毛巾擦掉手指尖的泡沫,边说话边走出房屋。

        “知道了。”

        “明日祭奠亡魂,你与我同去。”

        “不是不让举行仪式吗?”

        孟粱虽说的是个问句,心里也清楚那是夏野私下弄的。夏野与邓遥私交不错,这回邓遥带雩山军没一个回来,他肯定难过。君上为了民心安稳,对这件事采取能瞒就瞒的态度,最好民间百姓一概不知,傻呵呵的等着大将军凯旋归来。

        “来就是了。”

        木蝉子不想解释。孟粱是夏野的师妹,一年前派到萦部来跟着自己,无功无过的在萦部做事。若不是无事时会想起她的身份,很容易以为她只是萦部普通的小兵。

        他心里很是不安,没有完整的军报,战役始末一概不知,只有一个惨烈至极的结果被直白突兀的递到跟前。像是一个人被砍去头颅,不知真面目。

        孟粱见他眉头紧锁,忧心忡忡。木蝉子在孟粱跟前几乎都会表露出真实的情绪。他曾对某个下属说:若是要戴着面具面对每一个人,那活着还有何乐趣?

        孟粱对他道:“君上不愿细说,朝臣也不多问。我们忧心,有多大用?”

        木蝉子听后露出一个苦笑,他敲了敲自己不得舒展的额头,叹道:“你一个拥有王室血脉的人看得还真开,我不如你。我们与满域的战争,你当真不担心么?”

        孟粱道:“关心过,发现没用,就不管了。”

        口是心非,木蝉子在心里回应道。目光略过满是泡泡的桶,他注意到挂在椅子上的黑带子。在纪念死去将士时,它会被系在左手臂上。

        “这儿暂时没事,你可以先回本部。”

        但孟粱不想现在见到夏野。他难过的时候面无表情,令人害怕,有种要把所有罪者屠杀干净的决绝。在旁人眼里,他格外冷静,那是他们不了解他。她也不想去参加祭奠。祭奠死者,往往都令人伤心。人都不在了,只是一道仪式而已,她心里记着就好。

        就算放一天半的假,孟粱躺回床上,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多休息一会。自她来了萦部,睡眠少得可怜。

        她没去参与祭奠,木蝉子回来后也没提这事。雩山之败对泓山军看似没有影响,军中的生活照常紧张、忙碌。只是城里肃杀之气愈见浓重,人们步履匆匆,面上泛出苍白无力之气。

        木蝉子又拿到了付出山的行踪,给消息的人信誓旦旦的说这一回一定是真。看着那人真挚的眼神,孟粱狐疑的瞥了木蝉子一眼。

        待他走后,孟粱问木蝉子:“你找的哪位大人办事,有点不靠谱啊!”

        “嘘!别说话。”木蝉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道:“陈桦耳朵尖,别让他听到了。唉!如果没有他,付出山都不会费这么多功夫与我们周旋,我们就要捉到他了。”

        孟粱第一次听到陈桦这个名字,问道:“我们部的?”

        “嗯。他探听消息是一绝,常年在外,刚回来就让我给请来了。”木蝉子有些得意地说道。

        当夜,孟粱与木蝉子潜入惠安街上的米氏布坊。外头看着小小的布坊,内里左绕右绕,与左右三家店铺贯通。

        木蝉子向孟粱打了个手势表示前方安全。孟粱轻轻一跳跃到房梁上,视野范围内都是无人无亮光。半夜三更,正常人也不会出现。孟粱在上面等着动静,根据陈桦所说,付出山会在不久后抵达此地。

        屋外刮起大风。今年秋天格外短暂,凉爽没几日,冬日就着急忙慌地跑来换班。店铺里漏风,屋顶竟然还有几片空隙。买下三间铺子也不把基本设施修好,孟粱用还温热的手捂着被漏风吹得凉飕飕的脖颈儿,腹诽了几句。

        木蝉子用眼神警告她不要乱动。“砰砰砰”地板下突然传来敲打声,紧接着还传来小孩的哭声。孟粱屏住呼吸,小心地注视着屋内每个角落。

        啪嗒一声,柜台那里的地板被从下往上掀开,探出一个满面通红的小孩的头,随即钻出来一位妇女,她把小孩推出来后也火速爬出来,把地板重新铺好。

        借着缝隙透下来的月光,孟粱仔细辨认着二人。木蝉子示意她静观其变,外边的人手已到位,只需静等好戏。

        女子很是着急,她抱起孩子,在屋里来回走动,时不时的朝窗外望一两眼。哇的一声,小孩哭声嘹亮,在沉默的黑夜里,分外突兀。本来哭声是很平常的,可孟粱在粱上,知道一切事出反常,心里也跟着跳了一下。

        那孩子应该病的不轻。他是付出山的孩子吗?那女子是他的妻子?若是真,今夜一定有人赴约。孟粱兴奋地抓起拳头。

        突然屋外传来兵器交接的响声,孟粱果断三两步冲到小孩与女子身前。忽然之间,剑已横在女子的颈上。

        孟粱问木蝉子:“出何事了?”

        木蝉子已从外面察看情况回来,他语气不好不差,与孟粱耳语道:“来的人抓到了,但不是付出山。”

        “你们是谁?”孟粱立即讯问这个女子。

        “求求你们,先请个大夫!”

        女子说话带着强烈的外地口音,她涕泪俱下,双肩不住地抖动。

        木蝉子抚过小孩的额头,确实滚烫。他还要两人的情报,不能让小孩死,随即吩咐手下道:“先带回去,连夜问话。”

        “欣容,湖州句里人,付出山之妻,五日前付出山手下木菏将她与孩子送到布庄,并告诉她今夜付出山会来。”孟粱禀告道。

        木蝉子听后点了点头,示意孟粱可以去叫大夫了。眼角余光瞥到坐立难安的欣容,小孩的脸烧得通红,她心疼的在一旁掉眼泪,目光不住的往孟粱与木蝉子那里看。

        夜深露重,狱医被紧急叫醒赶到了牢房内。他检查了小孩的情况,表示无碍,喝下药即可。

        “湖州,同安书院盘踞之地。”

        木蝉子在狱内的专属休息室里给自己准备好了全套寝具,今夜无眠,他点燃炉火,煮上热酒。他指挥道:“继续问,把那女的所知的细枝末节全部揪出来。”

        孟粱坐在火炉边享受着烈火的温暖,“再等等,她会说的。”

        约莫等了一个时辰,同僚传来讯息。孟粱读后欣喜道:“你猜怎么着?”

        木蝉子饮下热酒,把孟粱身前的空酒盏倒满,满是期待道:“快说。”

        “我们把孩子与母亲分开关押,孩子服下药清醒后,问他是谁,他说他是满域人。”

        木蝉子大感有趣,兴奋道:“我就说同安书院没那么简单,背后一定有他国支持。”他凝神思虑片刻,嘱咐孟粱道:“小儿之语,说真是真,说假是假。眼下先把孩子与女人的身份再次确认。”

        孟粱眼角余光看到卞清河大人,小声与木蝉子道:“总使大人来了。”

        木蝉子正好背对着卞清河,他转身时卞清河走到他前面五步。

        “你发现的真晚。”卞清河点了点他的耳朵。

        木蝉子面带微笑,慢慢道:“知道这儿不会有别人,干嘛还要一直悬着心。”

        “此处就一定安全吗?”

        卞清河继续往里走,他看了一圈牢房里关押的犯人,尤为关注了这对母子。

        他道:“把他们移交给本部,由夏野将军处理。”

        木蝉子问道:“那我还有权限调查吗?”

        卞清河提醒他道:“小心行事,上头盯着。”

        “明白。”

        之后他们二人就去下棋了,他们下棋的时间真是奇怪,没几个小时就要天亮了。孟粱打了个哈欠,饮完杯中酒,立即去处理转移事宜。她又去了那女子牢房,欣容紧紧盯着孟粱,孟粱不问,她也不说一句话。孟粱对她笑了笑。

        孟粱进入时夏野的书房,里面站着陆冀与一个陌生人。

        “将军。”孟粱行了礼道:“人已转交完毕。”

        夏野道:“我们正在商讨这件事。同安书院盘踞在南方多州,铲除不尽,像野草一样生命力极其顽强。君上很看重南方的安全,已下令将她们母子二人移交刑部,由刑部的大人全权处理。”

        君上向来不十分信任泓山军,做出这样的决定,孟粱见怪不怪。

        “本部的大牢还没坐热呢,又要换新地了。”孟粱轻讽道。

        “你与木蝉子都辛苦了,没办法,我们不放心也只能暗中关照。”

        夏野在祭奠仪式上没见到孟粱,算着日子二人快一月没见,心里也很想念。他邀请道:“留下吃个晚饭?”

        “好呀。”孟粱一口应下。

        陆冀笑道:“我也要留下来,再带上这小子。”

        他揽过旁边的少年,少年拘谨地微低下头。

        “他是谁?”孟粱第一次见他。

        夏野道:“介绍一下,邓遥将军的弟子——刘恩慈。”

        他还有后人留下。一股暖流汇入心田。将军的风骨,幸好还有人传承。

        夏野看到刘恩慈焕然一新的装扮,想起刚见到刘恩慈的那一天。

        那一天,经他要求所有营帐前都挂上一片雪白的旗帜,天风吹起柔软的布条,吹到了无边无际的旷野。

        君上明令停止悼念。战事未停,悲哀沮丧的情绪不适合在此时蔓延出去。但他不管,凝视着在风中舞动的旌旗,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一点点绽开,他看见友人骑着烈马归来,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军阵,马蹄溅起的尘土洒满天空。

        “连顾存灏的蜻蜓军主力都没对上,就被其中一个分支打掉三万人。”

        说话的人是陆冀,泓山副将军。他细长的面孔上长着不太协调的粗旷的五官,尤其是眼睛,瞪大的时候是铜铃,冒着凶光。然而,他的声音很温和,与他锐利的眸子形成鲜明的对照。他总是不急不慢的一个一个字地吐字发音。

        旭日东升,天空越来越亮,夏野不由眯起眼睛,他清了清嗓子,道:“顾存灏对上的是邓遥,我清楚顾的作战方式,他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陆冀扶额思索,寒气源源不断窜上他的后背。过了一会,他压着声音道:“雩山军报只有君上、丞相还有顺安侯看过,且看今日君上的意思,也不打算把详情公布出来。你是不是有其他渠道的消息?”

        “将军。”夏野的副将陈一季走上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他捧着一卷皱巴巴、沾满了黄土的手稿。

        夏野的目光迅速被它吸引过去,他不禁胸口沉闷,眼角酸涩。陆冀抹了把脸,深吸了一口气,收回自己的急迫与寒战,握住拳头努力静下心来。

        “邓遥将军的弟子刘恩慈请见,他说将军有······书信相交。”

        陈一季微颤着手把手稿递到夏野手中,然后肃穆地站立在一旁。

        夏野不敢用力握住这轻薄的手卷,生怕轻轻一捏它就碎了。

        刘恩慈,刘恩慈······他心中不断念叨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他想起来了,约莫很多年前,在庆园诗会上,邓遥兴高采烈的与自己说他认了一位天分极高又刻苦努力的孩子当徒弟。关于这个徒弟自己就只从他嘴里听过这一次,还以为那是他喝了点酒脑子糊涂臆想出来的人物。

        念及此,夏野感觉邓遥是真的离去了。以后所有关于他的事情都会变成回忆,他不会有新的故事。过不了几年,他的战绩、他的英名、他的名字会随着生活的前进不断淡化。他终会消失殆尽。

        “里面写了什么?”陆冀拍了下他的手。

        夏野从记忆里抽出,他读完后把手稿递给他,待陆冀细细读完,脸上血色尽失,整个人不住发冷汗。

        陈一季向这二位大人看去,又想到刚才刘恩慈面上遮盖不住的怨恨。

        夏野把手稿从发愣的陆冀手中取回,小心地叠好后收在怀里。里面的文字他前几日已经知道,他对陈一季道:“叫上来。”

        走上来一位形容消瘦、满身淤青的少年。他双眼红肿,穿着不合体的衣裳,夸大的衣袍像挂在木桩上,轻轻一吹如跳舞一般跃动。

        他在最后关头被邓遥送出承明,携带着这一卷不能被君上发现的秘密手稿,返回背弃他们的土地。

        刘恩慈知晓其中内容,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面胀红、咬牙切齿道:“求您为我们报仇!”

        粮草先行,供给却突然比原本规划的数量直直少掉一半。押运官辩解说这就是定好的数量。邓遥派人回去上报朝廷,却了无音讯。将士们只能半饥半饱撑过这一路,抵达承明关时,军心不稳、人心惶惶。邓遥想速战速决,怎奈敌人好像知道他们的情况,迟迟不进攻,打过去就往后退一小步,把这场战役拖延良久。期间邓遥派遣近百人快马狂驰请求支援,都是无一回音。

        他是愤恨的!朝廷背判了他们,害十万将士血洒承明,归不了家。

        夏野把他拉起来,将他上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他发觉刘恩慈与邓遥长得很像。退后了两步,又觉得不像。

        他沉默了三秒,放缓声音道:“你怎么和君上说的,他又怎么与你说的?”

        “师傅让我装傻,装作什么也不清楚。君上也什么也没说,只让我回来见你们,见见师傅的故友。”

        刘恩慈抬起头对着夏野的眼睛。他的心内有磅礴的冤屈和怨恨,他感受到君上也不能相信,更别提朝中其他衣冠楚楚其实满身虚伪的大臣。

        邓遥强迫他骑上马向都城方向出发,怀中的手稿就是利刃,每远行一步他的心就被刺一下。

        “师傅交代我所有的情况都要实话实话,唯独他对你的话,不能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知道。我之所以有命回来,就是因为它。”刘恩慈睫毛颤抖,声泪俱下。

        “好,我知道了。”

        手指触过刘恩慈干枯的头发,夏野轻轻抚了抚他的脑袋,然后对陈一季道:“你带他去歇息,让他和你住在一起,不可以让任何人带走他。”

        刘恩慈站住不动,他还有话说。他先对夏野深深地鞠躬行礼,然后他从腰间小心翼翼地取下师傅留给他的三角坠子。

        黄绿色的玉中混杂着红石,让玉散发出静穆的风味。古人会在玉石周边撒上红色粉末来祭祀祈祷,这块三角坠子就是这个寓意。

        “我是师傅收养的,所学是他的书道。纵使我知道仇人是谁也没有力量报仇雪恨。恳请您收下这条坠子,平日里它从不离开师傅身旁。雩山全军覆没,师傅既然把情况告知您,您是我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陆冀叹了一口气,走到他身边扶了扶他的头,哀道:“你师傅交给你的任务你已经做完,之后好好休息。”

        刘恩慈不言语,他倔强的把手抬高,一定要让夏野收下它。

        夏野握住了他脆弱、冰冷的双手,把他按了下去。刘恩慈不安地抬头看向夏野,夏野的眼神也停在他身上,双目相对,刘恩慈终于感受到了眼前之人沉重的痛苦。

        待陈一季送刘恩慈走后,陆冀焦急与夏野道:“君上当真不知么,还是消息根本没有运输出去?我不信君上会任由战事失败。”

        夏野道:“邓遥出战前我特地去查看军备物资,结果被人做了假账,连我们在仓库里看到的都是假的。”

        陆冀感觉喉咙干涩,他顿了顿道:“不彻查内部,永远也抵御不了外贼。那些人竟然在雩山军上做手脚。他们还是南嘉人吗!”

        “是啊!”夏野叹道:“怕是根本就没有物资,想从他们嘴里掏出来都没有。满域也不应该知道粮草的事。朝中一直有人给满域传递消息。”

        陆冀咬牙道:“务必得查清楚。可君上那里安静的奇怪,我等该如何是好?”

        陆冀侧过头看夏野脸色苍白,担心道:“你没事吧?”

        “你也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行,有事叫我。”

        陆冀不放心地看了眼夏野。

        夏野从怀中掏出手稿,再看它,指尖触摸到凌厉的笔画,他的心紧缩起来。

        “忧愁满天,难以入睡的时候,就靠写字纾解么?你还真是喜欢啊!是真的喜欢!”

        夏野不懂书法,但他能感受得到笔画脉络之间波涛汹涌的情感。他将手稿上的褶皱一一抚平,卷起放在盒内,锁到柜子中。

        那个可怜的孩子,不知你怎么想的居然把他也带到战场上,还要在最后送回来。

        夏野摇了摇头,不去回想悲哀的记忆。

        眼下他还有孟粱与刘恩慈,还能一起安心吃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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