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天魔

“看哪，那妖龙过来了？”众渔民似乎怕它，见它过来，纷纷躲避。

妖龙？我怎么就成妖龙了？由于灵气稀薄，自己只能沉睡海底，大概只几百年没露面，怎么就从圣兽、图腾，变成妖龙了？

以前不是还有个颇为强大的人类种族，自诩为龙的传人？是这地方没错啊，这是怎么了？

它看着那些跟自己身上的虫子大小差不多的人类，既然他们怕自己，便不再向他们走去。它在沙滩上翻滚，蜷缩，蹭掉那些附在身上，不断伤害自己的大多数虫子，身上好受了许多。

“它被天魔攻击了，看来在海中也有天魔。”

“它看起来好可怜啊，我们要不要帮帮它？”

“帮它？刚才那滔天巨浪肯定就是它弄出来的，它在海中兴风作浪，我们有多少人葬身海底。”

我兴风作浪？你们那小破船在大海的风浪中太脆弱了，被大海吞噬了怎么能怪我？何况我一直在沉睡，以前没睡的时候还经常帮助、守护你们。

替你们圈鱼，为你们护航，救过多少即将被风浪掀翻的船只？那时你们称呼我为神龙、海洋守护神。甚至以我身体的样子造成龙舟，以图吉祥。

“对呀，天魔又不伤害我们，我们为什么要帮它对付天魔呢？”

不伤害你们，但是伤害我们啊。我们以前替你们守护四方，避免弱小的你们被灭族，而不惜与强大的敌人拼死而战，你们都全忘记了吗？

它脑中回想起那段守护人类的时光……白虎那讨厌的家伙杀气重重，一直向西，为人类开疆扩土。扫除了所有对人类有威胁的妖、魔、兽，但也因为它杀性太重，不为人类所喜，将它看为煞星。

煞星？那家伙才不在乎呢，它岂会管人类怎么看它？它只要每天有架打就满足了。

朱雀那火鸟，在南，守护人类的同时，给人们带来火焰，教他们使用火焰驱敌，煮食，减少了许多疾病。

老龟在北，随着人类的壮大，它逐渐移居到了极寒之处，那里终日冰天雪地，人类不宜生存。它以丰厚的学识与智慧，教人们学会了趋吉避凶、顺势而为。

而自己，一直守护东方，人类繁殖的真快呀，终于他们到了海边。我以为这下到头了吧，于是就愉快地在水中定居下来。谁知他们不甘寂寞，凭自己的智慧造出各种船只，网、叉，捕获鱼虾、鲸鳖。

自己用自己的强项——生机，为他们创造出简单又适合他们的功法，为他们寻找能治疗他们疾病的草药，为他们斩杀了多少以他们为食，伤害他们的妖魔。

他们那时候聪明又知礼，经常对我膜拜，每次出海都向我祈祷，我也尽力保证他们平安，像照顾自己的孩子那样呵护着他们……

“帮它？你看它那么大的体型，不知道每天要吃多少鱼，我们最近的捕获越来越少，说不定就是被它吃光了。”一个渔民指着它，大声说出自己的推测。

我吃光你们的鱼？青龙心中泛起苦涩的嘲笑，我只吸食灵气，那些是你们的食物，不是我的。

沉睡之前，便觉得你们的渔网网眼越做越小，出海越来越深，这样下去不利鱼类繁殖。但我却像溺爱孩子的父母那样对待你们，我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你们很聪明，只是还没长大，等你们懂得了就会改变了。

“就是，我们躲远点等着，它逃到岸上只会死得更快。等天魔咬死了他，我们再去赶走天魔，你们看它这么大块，够我们吃多少天，我还没吃过龙肉呢。”

“嘶昂~”青龙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气愤与悲伤，仰首向天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鸣。无知、愚蠢、贪婪、自私的人类啊……

它像一个年老体衰，被孩子赶出家门的父母，心中伤痛欲绝。

远处传来异样的声响，它转首看去，只见天边有一些黑点，正快速地向这里跑来。

“你们看那边，是陆地上的蜘蛛天魔，估计就是为这妖龙而来，它离死不远了。说不定一会飞天天魔也会赶来。”

青龙又看了看海里，海中那些虫子不能上岸，但全都聚在水边，守着它的退路，以至于岸边的海水看起来都是黑乎乎的。

它不敢再耽搁，快速爬往一条注入大海的淡水河而去。

“哇~哇~”天空传来那些可恶的飞虫的叫声，它们三三两两的正从远处赶来。

青龙将身子潜入河底，逆水而上，至少淡水中海里的虫子过不来。

“嘭，嘭。”天空中那种能远程攻击的虫子，从口中喷出一个个软软的小球，打在它身上立刻裂开，里面是一种酸性液体。

自己身上的鳞片很好的保护了自己，但也渐渐被这毒液侵蚀，更有一些刚才被海中虫子撬开的鳞片，毒液滴入肉中，是一种强烈的炙烧感。

淡水河太小，太浅，好多地方不能让自己潜游，一旦露出水面，自己就成了它们攻击的目标。

更有一种自杀式的飞虫，口器像长枪一样，即锋利又坚硬，它们从空中俯冲而下，利用惯性，将那长枪一样的嘴撞向自己的身体。

大多数被光滑的鳞片带偏，然后一头载入水中，扑腾几下便淹死了。因为它们撞下的力道太猛，使自己晕了过去。

少数呈直角撞上的飞虫给自己造成的伤害最大，它们那尖尖的嘴偶尔能穿透鳞甲，像针扎般地疼。它们一旦刺入，立刻会注入一种毒素，侵蚀自己的肌肉。

青龙立刻扭动身体，用爪子或嘴巴一口咬下扎在身上的虫子。它们的身体很脆弱，稍微一抓或咬就能将它们置于死地。

它们这怪异地身体构造是怎么来的？难道就只为了刺敌人一下，然后自己便死去？它们浑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它们从天而降，不顾生死，不想后果，只为能给敌人造成最大的伤害。

地上的虫子也快速跑来，它们在河边紧紧跟着自己。一旦水域狭窄，它们便一跃而下，扑到自己身上，用那两根锋利又坚硬的大颚疯狂撕咬。

“刺啦，刺啦。”尽管咬不穿自己的鳞甲，但它们锲而不舍，像铁器相划发出的声响，刺耳又抓心。

青龙不胜其扰，奋力翻腾身躯，甩掉了身上的虫子。看到空中一个吐毒球的飞虫飞得很低，它立刻尾巴猛地上甩，“啪”的一声，像打中一个皮球般，将那飞虫打得不知去向。

然而就这瞬息间的停顿，立刻便赶上来更多虫子，向他奋不顾身地扑来。

此时陆地上又多了一种虫子，长得圆圆肥肥，四肢短小，看起来像滚圆的壁虎。它们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毫不气馁地追赶，只要距离一近，它们便鼓起肚子，从口中喷出唾液，溅射到自己身上。

有一口溅到了自己眼中，立刻一阵火辣辣的疼，视力也模糊起来。青龙再不敢恋战，顺着河道逆行，全力逃亡。

终于到了吗？看着眼前那座座群山，这里充斥着一股苍凉、古老、悲壮又神圣的气息。一直死缠烂打的虫子，到了这里都纷纷退去，消失无踪，但青龙心里却没有一点逃出生天的欣喜。

“啪嗒。”额头上一滴鲜血正落在眼睛，使它的这只眼看整个世界都是鲜红鲜红的。

它眨了下眼，看着眼前的血色群山，鼓起最后的力气往里面爬去。

眼前渐渐模糊、黑暗，天地也似乎一摇一晃的，青龙虚弱地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它实在不想动了。它趴在地上，一阵微风吹来，不由地使它精神一振。

“水汽？”它似乎突然又有了力气，眼睛已完全看不见了，它靠着对水的灵敏感知，奋力地爬向不远处的一个大湖。

对人类来说是大湖，但对它来说却显得太过狭小，它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几乎是靠身体的惯性划入湖底，就在这里吧……

青龙的感知到此结束，然而任思的思绪依然没有离开，这是怎么回事？任思不明所以，难道不是我该回到自己身体了？

正在此时，天空中传来一声沉重地叹息。不是声音，而是一种讯息。这讯息充满惋惜、无奈，而又伤感。

透过湖水，任思似乎看到天际现出耀眼的金光。又是他，没错，这感觉跟大麒麟死后见到的一样。

一个石碑落入水中，躺在青龙旁边。

一缕金光穿过湖水，射在青龙的尸身上，它的肉体逐渐融化，变为血水。

这奇怪的血液却不溶于水，而是逐渐融入那身坚硬的鳞片中。

渐渐的，渐渐的，鳞片也慢慢消融，最后是头上那对金角。

不知过去了多久，几天？几年？还是几百年？任思不清楚，他的思维也陷入沉寂，只是静静地看着这湖底发生的一切。

青龙的尸体已完全消散。

不，还有一点，是一颗鳞片，原本青绿色的鳞甲被鲜血侵染，现在已变成艳丽的鲜红色。

这颗鳞片也不再坚硬，甚至有些柔软。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它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又似乎一直在变化，孕育着什么。

直到有一天，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而下。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刺穿湖面，击中了沉寂已久的那枚红磷……

任思终于明白了，原来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那颗红磷一直在孕育生机，是青龙原有的本能，经过天雷的洗礼，它变成了一条特殊的红鲤。

但逝去的毕竟已逝去，青龙已逝，连带着它的肉体、感情、灵魂，它的种种传说也消失在了时间长河。

新生的红鲤浑浑噩噩，它不知自己的过去，也不知自己的未来，它自由自在地在湖里嬉戏、成长。

谁又知道自己的前生与未来呢？芸芸众生谁不是在浑浑噩噩地度过，不知为何生，不知为何死，不知前进的那条路才是正确的。

不，或许有人知道，那片金光里的存在，他应该知道。

他强大，强大到能改变诸如自己般弱小存在的未来。与他相比，任思像一只蚂蚁，即便是爬到他身上，也不可能理解、知道他究竟有多么巨大。

他若慈悲，只需施舍一点自己看不上的好处，便能让任思这种蝼蚁过得风生水起，无敌天下。

他若愤怒，就算自己混入人类当中，躲在自以为最安全的地方，也禁不住他的一下打击

他悠久，连任思这穿越时空的灵魂，都一直能看到他的存在，仿佛从天地初开他就是如此。以任思那点可怜的认知，自然也不知他的寿命为几何，或许是直到天毁地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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