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替身（十八）
时间回到现在。
在黑暗中，阿苑听见太宰说:“啊——又睡不着了。”
其实她没有睡着。太宰刚刚轻声唤她名字的时候她没有回应，是因为她内心里面有些乱，不想说话。
黑夜真的是情绪的催化剂。被夜幕笼罩，被黑暗侵袭的时候，孤独感会蔓延而上，负面情绪也会被一点一点地放大，有种在泥潭中慢慢下陷的感觉。
阿昭原本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了，但是在这样的黑暗中又感觉到了心理上的一些疲惫和对于未来的茫然。这些情绪也影响到了阿苑，让她也有些心绪不宁。
阿昭突然说:「阿苑，你也应该察觉到了，这次的事件是费奥多尔在背后策划的。」
阿苑:「嗯。」
在一开始那颗红色结晶掉落，大雾升起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那个结晶就是费奥多尔给的，来自于涩泽收藏的那些异能力结晶。
阿昭:「他到底想干什么呢……因为察觉到了我们的小心思，所以想要过河拆桥？用完就丢，顺便再弄死我们？」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不用选择梦境这样迂回的方式，而是可以直接借助宫城奈绪的父亲的手，或者将那一块异能力的结晶换成能够杀掉她们的攻击性的异能，这样就能够直接把她们给弄死了。
阿苑:「……可能是想要挑拨离间吧。」
阿苑是理性的存在，虽然平时不会去关注那些自己不在意的，会遗漏很多的信息。但是在关于她在意的东西上面，在她认真思考的时候，她会比感性的阿昭更加客观更加冷静地分析，也能够找到阿昭不曾考虑到的盲点。
阿昭:「啥挑拨离间？挑拨谁的？」
阿苑:「额……可能是想要挑拨我们跟太宰之间的？想要我们恨上太宰，然后完全站到他的那一边？」
可能他还想着把她们逼疯，让她们变得内心里面只有书，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为他们的反派事业燃烧自己，发光发热。
阿昭对此觉得有些不能理解:「这还需要挑拨吗？」
她们虽然和太宰有一层法律上的关系，但是就仅限于此了。又不是爱那家伙爱得死去活来，有什么挑拨的意义吗？不挑拨她们为了书也会站在费奥多尔那一边的啊。
阿昭:「话说为什么会恨上太宰？」
阿苑:「额……迁怒？」
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这个推论有些勉强，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但这是唯一合理又符合费奥多尔性格的解释了。
阿昭:「不太理解……话说，之后怎么办啊？」
阿苑:「也不能怎么办吧……我们需要书，所以还是装作不知道，维持表面的平静吧。」
这份塑料的合作关系还是得维持下去，毕竟她还不知道天人五衰的老大——神威是谁。
阿昭:「确实……不过感觉有点憋屈啊。」
阿苑倒是对此没有什么感觉，她的情绪本来就很淡。
阿苑:「时间不早了，睡觉吧。」
阿昭:「嗯……」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白天的幻境的影响，阿苑梦到了以前的事情。
那一天傍晚，小周因为一些事情心情特别不好，很难受。
那个时候楚苑昭刚刚在食堂吃完了晚饭，正准备回寝室，就在这时接到了小周的电话。小周说她很难受，不知道为什么好想买花啊，问苑昭有没有时间陪她去一趟，她在操场散步等她。
楚苑昭想了想，先去了校门口唯一的那一家花店。那家店临近关门，只剩下了一些花。楚苑昭挑挑拣拣，选了一束芍药花，跟店员姐姐好说歹说，让她勉为其难地同意帮忙，等一会儿她跟小周到店的时候把花送给小周。
而后，她赶紧去了操场。所幸操场本来就在大门旁边不远，她没有花多少时间。
当她们按照计划去了花店后，花店已经在准备关门了。
小周:“今天关门得有些早啊。”
花店的店员姐姐按照之前楚苑昭说的，将花递给了小周，说:“送给你。”
小周愣了愣，下意识地接了过去，但是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然后小周就出来了，说:“算了吧，不买了，人家都要关门了，而且看样子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了。”
楚苑昭:“哦……”
“现在感觉怎么样？”楚苑昭问她。
小周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其实刚刚路上我跟你吐槽过后，再听见你跟我一起骂，我就没那么难受了。”
小周:“而且听你骂了之后，我不知道为什么还觉得有点想笑。”
“这是什么鬼？”楚苑昭有些哭笑不得，“我又哪里戳中你笑点了。”
小周表示:“我也不知道……就觉得你好有才好呆好搞笑啊。”
楚苑昭:“你好会说啊……”
小周又突然说:“话说这花好丑啊。”
她的思维总是很跳跃，跟太宰一个样。嗯？太宰是谁？
不对，等等，她刚刚说啥？
楚苑昭感觉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勉强地说:“也、也没那么丑吧。”
小周用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在说“啧啧，你眼神不太行”，说:“这包装得是不怎么样啊，果然白送的不能奢求太好。”
楚苑昭:“啥？”
小周一脸莫名:“刚刚那个姐姐说送我的啊，她说的送的，你不是看见了吗？”
楚苑昭：“……其实是我买的。”
小周:“……”
楚苑昭:“……”
面面相觑……这就很尴尬了。
小周突然“啊”地一声，一只手夸张地捂住嘴，另外一只手重新把花抱在了怀里:“啊，这花怎么这么好看，清新自然不做作，跟那些外面的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
这人就差把“做作”两个字写脸上了。
楚苑昭:“太假了太假了，刚刚还说丑呢。”
小周继续卖力地表演:“不！我不允许你说它丑，它明明那么好看。”
楚苑昭：“……”
小周隔空对她“啾”了一下。
楚苑昭一脸冷漠:“已经晚了，你丫给我谢罪，给我跪下。”
小周抱着花一脸真诚悔过的样子:“红豆泥斯米马散。”
……
“阿苑——”
阿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朦胧中看见了太宰，隽美的脸上隐隐透露着担忧。
刚刚是做梦啊，梦见的是之前幻境中经历过的一部分场景，又重温一遍了。
“阿苑，醒醒，已经9点过了。”太宰轻轻地摇着她，“睡得太久又会头疼的。”
“唔。”阿苑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她揉着眼睛坐起身来。
确实，脑袋是有些隐隐作痛的。
在她准备起床的时候，阿昭发现了一件事:「他怎么还在啊？」
阿苑这才反应过来：“你不是应该去武装侦探社了吗？”
现在已经9点过了，武装侦探社的上班时间都已经过了吧。
太宰试图萌混过关:“诶嘿，这种小事不用在意的～”
阿昭:「……」
日常感慨一下，这种工作态度，武装侦探社的福泽社长还不开了他，也不扣他的工资，真的是个大好人啊。
阿苑在卫生间洗漱完毕后出来，就看见太宰正坐在桌子前少女般小口小口地啃着饭团，毛茸茸的头发、微微眯起来的眼睛以及有些鼓起的脸颊，给人仓鼠的既视感，又有些像是晒着太阳的慵懒地眯起眼睛的猫。
她的那边也放着两个冒着热气的。看样子是附近便利店卖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口味的。
阿苑先去拿了杯子，想给自己泡杯茶。
“阿苑，我也要。”
阿苑:“哦。”
她拿起了太宰的杯子，顺手也给他泡了一杯。
“阿苑阿苑，今天送我去上班吧。”太宰突然说，语气就像是要妈妈送他去上学的小学生，一双眼睛皮卡皮卡的就像闪着光的钻石。
阿苑咬着饭团，发现这里面有阿昭喜欢的鸡排。阿昭见此有些开心，传递过来的情绪让她也下意识地心情好了起来。
听到他的话，首先来的是阿昭条件反射的吐槽:「这家伙小孩子吗？」
阿苑也有些莫名:“什么？”
这人怎么又突然之间就冒出个什么想法来，猝不及防的，跟不上他这跳跃的思维啊。
太宰眨了眨眼睛:“阿苑送我去上班嘛～”
阿苑冷酷地拒绝了:“不要，不想动。”
“这样不行哦，阿苑。”太宰伸出一只手指左右晃动着，就像是去跟国木田安利上吊健康法时一样，用一副“你居然不知道”的语气说，“一直在家里面呆着不出去走动的话，是不利于健康的哦，身体会变得越来越僵硬的。”
阿苑:“额……”
阿昭:「这张小嘴真能扯。」
太宰一脸遗憾的表情:“再这样下去阿苑体力会越来越不好，以后怕是都追不上我了。”
问题是她现在本来就追不上他啊。
太宰忧心忡忡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做作:“万一以后阿苑变成了阿宅怎么办啊？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会不会僵化得像僵尸一样啊。”
阿苑：“……”
太宰叹了口气，那张小嘴还在叭叭个不停：“总是闷在家里不出去呼吸新鲜空气的话，心情也会变差的哦，以后就……”
阿苑觉得原本缓过来的脑袋又有点隐隐作痛，忍不住打断了他:“行了，赶紧吃了我送你去。”
……
“阿苑，今天晚上想吃螃蟹～”在一起前往武装侦探社的路上，太宰双手背在脑袋后面，语气轻快上扬。
阿苑:“哦，你回来的时候去超市卖材料，买回来我做。”
太宰笑眯眯地说:“我也可以做的哦，阿苑可以试试我做的螃蟹。”
阿苑直接来了个“否决三连”:“不可以，不可能，不要想。”
阿昭:「他心里面没有点数吗？」
她是疯了才会让太宰进厨房做饭，还嫌上次的失智场面造成的精神伤害不够大吗？
阿苑:「有吧，可能就是想搞事情。」
阿昭:「……」这人为什么这么能够搞事情？精力能够支撑得住这种搞事强度吗？他自己不会感觉到累吗？
“对了对了。”太宰语气悠然地开口，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感觉，“阿苑昨天晚上说梦话了哦。”
果然幻境对精神造成的影响很大……他四年来很少听见她说梦话的，也没有听见过那样的呢喃，没有距离没有疏远，满是亲近和下意识的情感的话。
阿苑:“什么？我吗？”
那还有些稀奇了。
阿苑:“我说了什么？”
太宰宛然一笑，眉眼弯弯，鸢色的眼睛就像玻璃杯中晃动着涟漪的酒液，以前看起来有些苍白的皮肤在这几年也变成了健康的样子。他跟当初那个“太宰治”已经有很大不同了，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他说:“阿苑昨天晚上喊我爸爸了呢。”
太宰笑得让人特别想要把鞋印按他脸上，再在上面狠狠地碾一碾。他明明没有欢快地蹦跳着说“来打我呀！来打我呀！”，但是欠揍的效果却比这个高出了几倍。
阿昭:「他真的敢说啊！」
硬了，拳头硬了。
阿苑面无表情地举起自己握紧了的拳头，估摸着自己的力气打太宰哪里能够让这家伙痛。
“小周。”太宰突然说。
“啥？”阿苑皱眉，没有反应过来。
太宰挂着那副不怎么真诚的笑眯眯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地说:“昨天晚上阿苑喊的名字。”
原来是叫这个名字的吗？那个在她身上留下了如此显而易见“痕迹”，以至于她如今对待他时都能够清楚看见那个人的影子。
太宰揪着心口的衣料，语气也变得夸张起来:“果然阿苑有喜欢的人了吗？”
阿昭: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阿苑:“小周不是我的朋友吗？她不是女孩子吗？”
“诶——”太宰拉长了声音，脸上满是戏瘾没有得到满足的遗憾。
“话说，那位友人跟我的感觉有些相像啊。”他说。
太宰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转过头来看阿苑，他的目光放在前方的远处，没有聚焦。阿苑在他的旁边偏后一点点的位置，因为身高的差距和位置，她此时看不见他的表情。
即使是他，这样也会有些嫉妒的，甚至忍不住产生不好的想法……明明都四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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