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妒风折枝
艺术类专业考试开始了。最先招考的是部队的艺术学院，负责人是一位舞蹈演员出身的女上校。她不听招生办的任何安排，为了显示公平，要求考生必须先送一段五分钟的录象，经她们初选之后再面试。纤纤找腾依乔借了双舞蹈鞋，却找不到摄象机和摄影师帮助录象。花钱制作是不可能的，她的继父可舍不得这几百块钱，这让纤纤十分着急却想不出办法。涤越放学时塞给她一个信封，里面有五百元，还帮助她联系了一个工作室去录象。纤纤去工作室看了一眼就失望地回来了，原来那里拍摄需要租衣服、化妆，加起来就得好几百元，还不算摄像和后期制作费用，她觉得自己无法负担这笔费用，即便向涤越借也还不上，只好含着泪，把钱悄悄塞进涤越的书包，便决定放弃了。涤越知道纤纤的想法后，就想请纤纤去省城，让他妈妈帮忙，可是纤纤妈妈不同意，一是时间上怕来不及，二是跟刚刚认识的男同学单独出去，万一有啥危险咋办？
放学了，涤越和纤纤还有吴金牛，不约而同地又到了那天他们三人相遇的路边儿。金牛兴奋而神秘地说：“纤纤，俺有办法帮你啦！”涤越和纤纤都不太相信。吴金牛领着他俩到了小城里最大的宾馆，他俩根本没想到吴金牛人笨鬼大，坐到宾馆大堂的沙发上，让大堂经理把宾馆平日里婚礼的化妆师和摄象师，还有什么策划、导演乐队全都叫来：“给我这妹子画上妆扮上，然后给她伴奏伴舞，录下十分钟的节目！”纤纤和涤越没想到，那些人不知为啥都十分听话。导演了解到他们的用途，建议道：“那些人都找专业剧团或者是电视台录制，走的是演出现场模仿明星的模式，那样的好处是起点高，好象很专业，坏处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如果听我的建议，那就剑走偏锋，另辟奚径，咱们录一个清纯的模样，来她一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他这一段话说得三人心悦诚服。化妆师只是给纤纤淡淡抹了几下脸颊，画出眼廓和嘴唇的线条，好一个清纯脱俗的美丽形象，好似出水芙蓉，比那些浓妆艳抹、粘着长长的假睫毛、准备录象的新娘子更是美丽。吴金牛和涤越都赞叹不已。金牛妈妈听说了儿子在这儿胡闹，也过来看看，惊叹道：“你要是会跳舞，如果万一考不好，就到这儿来帮我们迎宾......”又一想不对，打着自已的嘴道：“该打！这时候不能乌鸦嘴乱说，不吉利！”纤纤连忙谢谢她。小乐队一曲快乐的女战士奏响了，刚开始，在众人面前的纤纤还有些腼腆放不开，慢慢地进入状态，与音乐溶为一体，只见她挺胸抬头，脖颈如同白天鹅般清纯，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欢快地跳着，一曲结束仍然意犹未尽，此时大厅里挤满了人，情不自禁的为她报以长时间的掌声。
腾依乔的妈妈快下班时，正在筹备明天一个会议。手机已经震动了好几次，她本人规定开会谁也不准接电话，便忍着没动，这时办公室的小孟过来悄声告诉她：“有一个电话打来六次了，要您必须亲自接一下。”她回到办公室，接过电话怒道：“开会呢，等一会能死人吗？”她尽管只是一个副调研员，但别人看在她丈夫是市委秘书长的面上，不但喊她处长，就连处里的工作，也多半让她说了算。好在她们部门负责的都是一般事务性接待工作，她专权任性也出不了大乱子。电话那头焦急地喊道：“林大姐，林处长，你还不快来想办法，你家依依可能通过不了专业考试了！！”这下林处长急了，丢下电话吩咐：“你们接着研究，把明天省里来调研的具体路线和接待企业都布置下去，坐谈的发言材料你们派人先审核一遍，必须得和市委保持一致，不能出一点庇漏......”话没说完，已经叫着司机出了门，急匆匆地走了。
来电话的人，是实验中学的副校长张丽丽。她丈夫是市委办公厅的秘书，自然对秘书长的千金十分关注。她和林处长相约到了鸿宾楼，找了一个单间坐下，林处长尽管心急如焚，在张丽丽面前还是故做镇静。“今天大姐请你，咱们点几个精致的小菜......”张丽丽道：“大姐，您不知道，明天解放军艺术类招生的专业考试就要进行了，为了防止走后门和不正之风，人家要先看录象再面试......”林处长这下心里有底了，笑道：“咱家依依平日里有你辅导，还有舞蹈专业学习的十几年的根底，这次又有艺术团的专业指导和电视台的录象制作，谁能比得过咱们......”张丽丽急道：“大姐，你是不知道！这次来面试的考官油盐不进，也约不出来，您之前吩咐的先给她表示表示，可人家根本不给你机会，一副秉公办事、雷厉风行的模样。我怕咱家依依万一有一差二错，就提前把所有考生的录象全都看了一遍，这一看可吓了我一跳啊！那个新来的纤纤，妆画得十分清爽，舞跳得虽然能看出来没有专业根底，但却十分投入。咱们家的孩子和那些所谓专业学过的，和她一比啊，反倒差出老大一截！无论是在专业评审老师还是在外行棒槌儿眼里，一眼就都能看出高下，那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您可要知道，人家要的是可造之材，不是眼下能跳几步、转几圈的就行，就算是能倒踢紫金冠、七百二十度旋转也不行！”俩人想了半天，没有什么好办法。两人喝着闷酒，一瓶红酒下肚，却一筹莫展。这时，林处长的手机响了：“刚刚接到通知，明天省委宣传部来人，审察咱们的国庆晚会节目......”林处长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了。
上午，又一轮模拟考试结束了，大家对着答案闹吵吵地交流着答案。腾依乔突然肚子疼，几个女生扶着她半躺在坐位上。副校长张丽丽听说后立即赶了过来，又连忙打电话叫校医，嘴里不停叨咕着：“这可咋办？下午电视台要录象，省里还要审察晚会节目，这个样子能去吗？”张校长看着几个常去学校舞蹈班的女生，几个家境困难的同学问她：“参加演出能优先考虑录取本市的中专学校？”张校长笑道：“这可是一个露脸的机会，如果跳得好了，当然会对艺术类专业考试有利，就是考不好，也可以被艺术团录用为学员班成员，可以在本市的中专校录取时专业课免试。”几个借读的学生叽叽喳喳地问道：“那农村户口的呢？”“哎，就是我们替不了依依，她跳的是领舞，咱们没练过哪行呢？”张丽丽有意无意地看着纤纤，她正在和涤越吴金牛交流着提高复习效率的办法，对这些似乎并不感兴趣。张校长招呼他们：“听说新来的纤纤会跳舞，敢不敢到电视台录个节目？”纤纤复习刚入佳境，又怎么肯耽误学习，这时一个寄读的女生道：“纤纤，张校长说了，如果跳得好，就是考不好也能有工作，能上艺术团呢！”纤纤本来就对自己能不能过分数线心存疑虑，走过去听了张校长介绍后，犹豫了一会：“我的部队艺术学校考试资格录象还没报送过去呢，今晚要是送不去，明天就来不及了。”张校长一听乐了：“别人都说纤纤跳得最好，那迎接省里的检查当然得最佳阵容出阵才行。你刚来，我现在就以小天鹅艺术团团长的名义，批准你入团，并且参加电视台的表演......”纤纤刚来时，还觉得进入省里小有名气的小天鹅艺术团跳舞，简直比登天都难，要是能有这样的资历考艺术类学校可就容易多了，做梦都没想到这一瞬间就办完了！....一时有点懵圈的纤纤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哪不对她一时又想不明白。随后，她的考试录象由张校长亲自安排班长给送去，校长还赠给她一套演出服。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看的演出服，让纤纤把最后的一丝担心都冲没了。涤越却觉得不太对劲儿，小天鹅艺术团就是花钱也上不去，更别说跳独舞、领舞了！他抢过班长手里的那个存着纤纤舞蹈视频的U盘，说可以帮纤纤送去，可马上就被张校长强要回去，张校长一脸微笑：“你还得为咱们校争取全省的高考状元呢，在这关键的时候，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艺术团的排练大厅里，部队艺术类的招生考试正在进行。纤纤和同学们都焦急地等着叫她们进去初试。一会儿，腾依乔出来了，兴高采烈地告诉大家：“那个演过喜儿的女上校说了，我如果复试也能这样，那就.....呵呵、呵呵！”涤越和吴金牛不去上自习，一直陪纤纤等在这里。吴金牛道：“为啥没叫到纤纤？为啥呀？！”几个市委大院的男女生一起拥着腾依乔往外走，班长道：“你们仨都是死心眼儿，没叫到那就是人家看了你的录象，没通过呗！”面试结束了，人们鱼贯着往外走，纷纷议论：“不是说有一个超凡脱俗的小姑娘，最有可能录取吗，怎么没看到啊？”纤纤望眼欲穿，一直等到人们快走完了，才看到艺术团的副团长陪着女上校出来。那个女上校齐耳短发，显得干练利落。吴金牛跑过去抓住女上校的胳膊，女上校吓了一跳，胳膊夹的本子全掉到地上。涤越和纤纤上前帮着捡起散落的纸页，艺术团副团长朱小红见是纤纤，惊喜道：“艾团，这就是我和你推荐的那个清纯少女！”“纤纤，你咋没来考试？”朱团长拉着纤纤问她。艾平上校上下打量了一眼纤纤，和朱团长道：“截止时间内，没有录象报来，视同放弃！现在，她跳得再好又怎么补考啊？”朱小红是从县城唱二人转一步步走出来的，她深深地知道这些底层的孩子闯出来有多么不容易，急忙问纤纤：“前天到电视台录节目，你不是说把录象送过去了吗？！”艾平上校听了他们的情况，一时无法判定这到底是朱小红故意在这制造邂逅相遇，想破了规矩硬把她的亲戚塞进来，还是真的有什么特殊情况？要知道高考可是改变人生轨迹的大事，她们咋会掉以轻心地把录像交给别人去送？艾平道：“这样吧，我们和招生办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晚上，艾平上校拒绝了市委秘书长夫人的邀请，告之“考官有纪律，不能出席任何宴请！”在军分区的食堂吃完饭，回房间打开电视，当地台正在播放迎接国庆晚会节目审察的新闻。一组小天鹅艺术团的舞蹈“快乐的女战士”，让她十分欣喜。右前面的那个女孩子，举手投足间表现出清涩的动作，让她觉得十分有趣。后面的四人舞旋转过程中，她看出了这孩子的特点，她没进行过专业学习，却是个天生的可造之才，身体的柔韧性协调性极佳。新闻快结束时，播放舞台上的演员和审察节目的领导合影的镜头，这一次她看清了，这个人就是那个纤纤！她突然非常想把这个孩子带走，这样的孩子能吃苦，还有天赋。可是她知道，这孩子没报上名，一定和当地的情况有特殊的渊源，她不想趟这里的混水，可又舍不得这个天才少女......犹豫了一会儿，她打电话给张丽丽，故意问：“刚刚电视台播出的节目里，那个快乐的女战士，是不是应届毕业生？为啥没来报考？”张丽丽惊讶道：“不会吧？听说她报名了啊！”艾平团长从她故意惊讶的语气里，听明白了，这事一定和这个女校长有关。她随意播着电视遥控器选台，心里想着怎样才能帮助这个女孩儿实现她的舞蹈梦....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对方是军区政治部的刘副主任，请她看看纤纤跳舞，客观地评价就行，没有任何想让她关照的意思，只是想别埋没了人才，断了穷孩子的前途。突然，门外有人轻轻地叩门，打开一看，是一个小男生：“老师，求您帮个忙，再给纤纤个机会，她一定能行。您不用关照她，就是给她一个机会！求您啦！”艾平接过小男生手里的U盘，告诉他还需要找教委说明情况才行，不能破了规矩，这时他身后一个小男生突然道：“谢谢上校！教委我们去了，他们说只要您同意再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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