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四
成文磷跟着狄明进到那个黑漆漆且空荡荡的房子里时，还期待着或许这次就能有电了。
然而见狄明进门把外套一扔，就直接走进一片黑暗里去，成文磷的希望便落空了。
“叔，真的不买点电吗。”
“又怕黑了？”狄明看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成文磷，他打开了手电筒，摘下了帽子，蓬乱的头发便又爆了出来。
“你是不是还有作业要写啊，要不，试试去楼顶蹭蹭光？”狄明问。
“楼顶？”成文磷不解。
“其实楼顶有个阳台，也是我的，应该是能借一下邻居杨警官的灯光。”狄明说。
“这么高档啊，土豪！”成文磷惊讶道。
“嗯也不算。这房产是我父母留给我的，但他们也只留了这么多。我自己也没剩几个钱。”
“走吧，”狄明轻声道：“我家装修的时候没打通楼顶，得从外面的公共楼梯上去。”
说罢，拍了拍成文磷搭在肩膀上的白围巾，招呼着他跟着。
一打开顶楼天台的门，视野里果然亮了起来，面前的整个阳台都被一种浅黄色的暖光笼罩着。
可是，亮光并不来源于狄明家，狄明这边的天台除了一个土哄哄的玻璃顶，就只有一套落满了灰的石头桌椅。真正开着灯的，是隔壁的杨警官家。
和光秃秃的这边相比，杨警官家的天台装修得很别致，天台上是一个玻璃大棚，棚中开着一架日光灯，里面种着很多花花草草。大棚外还有一部分露天的空间作为阳台。隔开了两家天台的也是一排大型的种植盆，只不过大概因为现在才刚开春，里面什么也没有。
狄明想了想，迅速回身下楼，没过多久又拎着一桶水跑上来：“我稍微打扫一下。”
“我，我帮你吧叔。”成文磷被整的有点不好意思，赶忙去桶里捞抹布。
“嗯。咱们简单把桌子清理下就行。”狄明点点头。
这时，旁边的玻璃大棚里忽然传来一连串狗叫声，叫的很凶，还一直不停，搞得成文磷都有点不知所措。
好在大棚的门很快就开了，是杨警官，还牵着一只体型挺大的狗。那狗没完没了地对着狄明这边叫着，杨警官也看见了狄明。
“狄先生啊，”杨警官见状，对着那狗下了个坐下的命令，那狗便果然安静下来，乖乖地坐住了。“打扫阳台吗，您刚回来，这狗都不认识，实在抱歉。”
“啊没事那个，前几天谢谢你的锅。我一会儿还给您。”狄明说。
“啊不用着急，那个锅我们不用很久了。诶，这不是，”杨警官注意到了后面的成文磷：“那天的那个孩子吗？怎么？”
成文磷被问得一愣，想了想，只好回答道：“那个，狄明叔，啊不对，狄明哥不是救了我嘛，就，我们这不就认识了嘛。”成文磷解释得前言不搭后语的，说到底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又跟着狄明回来了。
方才楚言把成文磷送到家附近后就先走一步了，狄明则是主动下车把他送到了楼下。
只是，成文磷他一看到自家熟悉的灯光从外窗中透出来，就感觉到一种莫名的膈应。
他就问旁边的狄明：“叔，你现在回家？”
“嗯。”狄明闷哼道，就要走人。
成文磷这才反应过来喊住他：“啊，那个，叔，我不着急回，我送你吧，送一段就走。”
这已经是成文磷第三次试图去挽留狄明的背影了。
不知道为什么，成文磷总觉得自己的世界总在愈发地崩塌。唯一沉静着的，就是狄明了。
尤其是刚才在楚言的车里，成文磷把自己父亲的事情告诉了狄明之后。
狄明回过头来看了看他，没同意，但也没拒绝。
只是，说好的“送一段”，最后还是变成了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言不发地，一路走回了狄明家。
狄明似乎也没有什么意见。
只是，在那个灯泡坏掉导致一片漆黑的的电梯里，狄明忽然就开口问了成文磷这么一句：
“你是不是再也不想回家了？”
狄明的声音很小，也显得很谨慎，似乎他也知道这是成文磷心里的一道大疤。
那时，成文磷只是低着头回答说：“或许我已经没有家了。
杨警官还在用好奇的目光盯着成文磷，可他却愣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好在狄明似乎也知道成文磷不好回答警官的这个问题，就主动回答杨警官道：“他家里没人，来我这呆一会。不过，我还以为刑警都特别忙，没时间养这么好看的花呢。”
幸而杨警官顺利被岔开了话题，也没在意成文磷的事情。她对着狄明笑了笑，说道：“确实，我没什么时间打理这里，这些都是我妈种的。啊对了，玻璃棚里那个聚光灯，本来是用来让植物增产的，一直不关，不妨碍吧？”
“啊，”狄明还正想蹭这点光呢：“不妨碍，开着也行。”
好不容易等杨警官打完招呼回去了，狄明才松了口气，坐在了成文磷的对面。
成文磷犹豫地捏了捏拳头，还是把心里憋了很久的想法说了出来：“叔，其实那个住校好像也不能一直不走，我周末啥的能偶尔来你这里对付对付吗，我可以睡沙发的。”
“哇，真的都不想踏入家门半步了？”狄明盯着成文磷，说道：
“不过你其实不用这么卑微，想来就来吧。明天我去交个电费。”狄明看着一脸不好意思的成文磷回答道。“其实我以前也和家里过不去，那种再不想迈进家门一步的感觉，其实我还挺理解的。”狄明仰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笑了笑，又低下头去。
“为什么？”成文磷好奇道。
狄明沉默了好一阵，却只是说：“我父母觉得我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了？”成文磷一拍桌子，语气里充满着不平。
“啊”狄明哑然，他站起身来，嘱咐道：“行了，快点写吧，这几天刚下雪，还是挺冷的虽然我家也并没有暖气。”
说罢便一言不发地脱下外套，一把丢到成文磷脑袋上，就自己下了楼。
成文磷咂了咂嘴，掏出手机，查出了一个能在线交电费的入口，一看，狄明这里居然还是支持在线缴费的。
只不过再一看，余额也不剩多少了。
然而，他刚要纠结地把手机塞回书包里，就看到了包里躺着的那两瓶狄明给的药。
于是他一咬牙，把余额里仅剩的一百块多块钱都充给狄明了。
两分钟后，狄明果然一脸复杂地再度出现在了天台门口。
“来电了我都忘了能网上交电费了，你交了多少啊。”狄明叹了口气，无奈地问。
“也没多少，其实。”成文磷笑着打着马虎眼。
“行了，谢谢。那就下来学吧，来电了。”狄明说。
狄明给成文磷在茶几边上搬了个椅子：“这里亮堂，坐这儿吧。里头还没装灯泡。”
“叔，真的谢谢。”成文磷小声说。
狄明没回话，而是一把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从靠背顶摸下一本黑色的书，翻开默默地看了起来。
成文磷刚拿起笔就看到了那本书：“这不是我送的那本吗？”
“嗯，是。挺好的。”狄明头也没抬。
狄明这会还没换掉祭奠时穿的黑西装，成文磷看着狄明静静地看着书的样子，拿起了笔晃了晃又放了下去：“叔，不得不说，你穿这个，挺帅的。”
“你审美真奇怪。”狄明把书捧到了脸跟前。
“我说真的！”成文磷看着狄明：“你打扮打扮绝对有好多女生追你，不骗你。”
狄明手里的书慢慢下降了一点，露出来他那被半挡在刘海下的眼睛：“呵呵，那你呢，没人追你吗？”
成文磷被问得老脸一红：“啊这我想想，以前也有，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给拒绝了”成文磷回忆了一下，继续道：“而且特别尴尬，她还是我现在的同桌。”
狄明的书又抬了上去：“那你不换一换啥的。”
“不是啊我们的座位是轮着换的，就你知道吧，每过一个，月她必然成为我同桌。”
“挺复杂啊。”狄明想了想又问：“你们班主任姓啥？”
“姓李，怎么了？”
狄明刚翻了一半页的手停了下来。
停了一会儿，又继续翻过去：“没啥。你为啥拒绝人家啊。”
“我对她又没感觉啊。”成文磷叹了一口气说：“不过幸好当时她好像也没有太难过吧，大概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可是怎么才算有感觉呢？”狄明笑了笑，仰头靠在了沙发里，把书直接扣在了脸上，良久才开口道：“嗯，你写吧。不吵你了,说不定上了大学，就能遇上有感觉的了。”
成文磷听到这话，心底里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难过的感觉，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似乎自己十八年来还从来没出现过什么“感觉”，他不排斥谈个恋爱什么的，有的时候，看着他弟弟和别的妹子搞暧昧，他还会有点酸。
只是，如果真要他说自己“喜欢”过谁，他却一点头绪也没有了。贺一飞以前甚至还说，他是情窦都被满脑子的“热爱学习”给堵死了，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开的那种。
确实他倒也不是太关心这个，这种事情他觉得其实随缘就好，也没啥好着急的。
不过大叔有没有过女朋友什么的呢？成文磷其实还是很好奇的。
他悄悄抬起眼神看了看狄明，狄明还在安安静静地看着书，在黄色的灯光下，大叔的的眼神依旧显得很沉稳，尤其是那稍微有点乱的发型简直就像个静默的武士一样。
还是那种，大概非常不食人间烟火的武士。
五
办住校的流程远比成文磷想的要容易，他本来还以为要不到那一百五一个月的住宿费，还得去和贺一飞借一点，没想到老妈听到他要出去住那是一百个支持，只恨不得把双手双脚都举起来的那种支持。看来她早就有这种想法了，只不过或许一直碍着面子没说，毕竟他们家就在学校附近不到一公里开外。
只是班主任老李听到这事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的：“怎么你家这么近都要住校？”
说什么好呢，成文磷被问得紧张起来，说是家里照顾不来也不行，毕竟自己弟弟还好好的呢；说是家里容不下自己吧，又一定会被老李问来问去，想了半天，他说道：“就，快高考了，想冲刺一下，想在学校多待会儿，回家就没啥心思学了。”
老李点了根烟翘起了腿，拿起手机给他妈打了个电话确认了一下，就答应了。
后来老李告诉他，宿舍那边空着的房间就只剩一间了，不过只住了一个人，还挺好的，叫他晚自习之前可以收拾收拾行李。
成文磷舒了口气，“谢谢老师。”
成文磷的东西并不多，应季的衣服也才堪堪放了半个行李箱，剩下的就全是书，各种各种的书。
他想着，也可能是他这个人本来就极简，也有可能，是自己潜意识里就不觉得自己要在这个家待多久，也就从不存什么东西。
成文磷默默地收拾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昏黄的灯光映照着空荡荡的屋子，隔壁还能听见老妈不知道跟谁视频的声音。
不过算了，这里本来也不能算是“家”。至少在老爸失踪的时候，就不是了成文磷有些自嘲的想着。
说到家……不知道大叔现在在干嘛，电费交了他还是不开灯吗？周末住在他家他会不会有些困扰呢？啊不管了反正他答应我了。比起来这个所谓的“家”，他反而觉得黑漆漆的大叔家会更温暖，至少……那里有肯摸黑给自己做溏心蛋的人。
“哥，我帮你搬吧。”飘散的思绪被一句小心翼翼的问候打断，成文磷扭头，看到成文镭蹑手蹑脚的上前，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意味。
他点了点头，“好，谢了。”
“对不起啊哥……”成文镭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没事儿，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我一个人在学校，也乐得自在。”成文磷把行李箱递给他，自己拎着装被褥的袋子出了门，“反正再也不用看谁的脸色了。”
路上两人相顾无言，尴尬的沉默一直延续到宿舍门口。成文磷拿过行李箱，看见成文镭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脸时，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行了行了，别哭丧着脸整的我好像死了似的，住个校而已。晚自习了快，你赶紧去上课吧，剩下的我来就好。”
“那哥你要是有啥事，随时跟我说啊。”成文镭咬了咬嘴唇，双手不自在地揉搓着。
“我知道了，快去上课吧。”成文磷用下巴指了指灯火通明的教学楼，“别耽搁了。”
所幸宿舍在二楼，成文磷并没有费太大劲就搬了上去，室友晚自习去了并不在宿舍，东西收拾的挺整齐的，桌子上满满的学习资料，摞成了四四方方的一摞，看来这新室友是个爱学习的主啊。
他带的东西不多，平时就连自己家的那块地方都是极简风的，布置宿舍也就更没花什么工夫。他安好台灯，站在对面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的床桌，还挺整洁的。
想了想，正要离开赶回去继续晚自习，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成文磷掏出手机，对准刚叠好的床铺拍了张照片。
然后，一边下楼梯，一边找到了狄明那个黑咕隆咚的头像。
“叔，班主任说高三的周末也可以待，就不用麻烦你啦，本来也蛮不好意思的。”
狄明居然秒回：“嗯。”
然后成文磷盯着屏幕愣是盯了好几十秒，狄明再没有啥反应。
他想了想，在聊天框里扣了个谢字，然后又有点犹豫地删掉。
他还以为狄明会多说几句呢。
正要切屏，手机却忽然震动了一下，成文磷一看，狄明花了一分多钟就打出了三个字外加一个省略号：
“多保重。”
成文磷想了想：“嗯，不过可能清明节之类的还是不能在学校待着”
“啊”狄明似乎怔了一下，“那行吧，有啥你就跟我说，我大概近期也不会离开本地了。”
成文磷瞪了一会儿屏幕，犹豫了一下，发了个狗子拿玫瑰花的表情包，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挺好笑的，想要撤回去。
正在他已经快要按到撤回按钮时，狄明忽然回了句：“盗图了。”
然后又加了一句：“辛苦你了。”
哇。
成文磷只感觉，狄明就像是一块冰。
乍一看，这块冰硬邦邦冷冰冰的，但是每次仔细一尝，就会发现，这是块儿糖水冻成的冰。
成文磷回到教室之后，第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刚好响起，贺一飞这个大喇叭依旧在叭叭叭，眉飞色舞地跟着邻桌比划着什么。
看到成文磷过来，他赶紧扯着成文磷袖子往外拽，“哎走走走老成，爸爸跟你说点事儿。”
不明所以的成文磷被他拉到了教室外面，“干嘛呀儿子，你爹我刚收拾完东西累着呢。”
贺一飞把他拽到走廊里的角落，收起了刚才调笑的神情，说道：“我打听了一下你那个室友，那人叫徐耀，是重点班的，和你弟同班。不过成绩好像比你弟弟差多了，一直在班里的下游水平。”
贺一飞叹了口气，接着道：“这个人在班里基本上是隐形人，我能打听到的也不多，说是平时也不咋讲话，有啥你还得问问你弟弟。不过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倒是没听说过他干过什么出头的事儿。”
“谢了兄弟，难为你这么关心我。”成文磷拍了拍贺一飞的肩膀，低落的情绪突然间好了不少。
“嘿你这话说的，你爹我什么时候不关心你了。”贺一飞笑着打了成文磷一拳。
这个室友还确实不怎么爱说话，除了和家里人打电话都几乎从不吱声，而且平时几乎面瘫。成文磷问过了成文镭，但是成文镭也说基本不怎么打交道。有的时候见了面，成文磷会跟徐耀打声招呼，但是对方的反应一般就不冷不热的，不过好在和这个室友相处虽然谈不上十分愉快，但也算井水不犯河水。
直到他有一天回去后，成文磷发现自己的充电器不见了。
其实他已经丢了很多东西了。
之前刚住进来一两星期的时候，放在桌子上的笔，或者是一些塞在笔筒里的零钱之类的就偶尔会失踪，但他几乎都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只是觉得可能过几天就找到了。
直到那个充电器也丢了。
学校的规定一直很严，理论上手机这种东西应该是绝对不能出现的，甚至教导主任有的时候会亲自来查寝，所以成文磷留着心眼把充电器藏在了床垫子底下，然而今天回来一摸，却不见了。
“我草，不会吧，”成文磷还以为是这东西被搜刮到了，找了半天确认真的不见了以后，只好抬起头来问徐耀：“那个我充电器丢了，是”
“那你问我干什么？”还没等成文磷把后半句“是不是教导主任来查寝了”问出来，徐耀就皱着眉头回过身来打断了他。
四目相对，空气里充满了尴尬。
“不至于吧。”成文磷微微皱起了眉：“我就问问是不是主任查寝拿走的而已。”
“那我也不知道，快高考了你别烦我行吧？”徐耀把头扭了过去。
这人从成文磷住进来开始就一直不怎么理他，除了用一种成文磷很难听懂的外地方言和家里人打打电话以外，也从来不说什么，只不过也不会像这样毫无征兆地发脾气，这回还是第一次他这么激动。
成文磷切了一声，没说什么，就自己爬上梯子躺回了床上。实际上他在学校也不怎么用手机，手机现在还有一半的电，明天问成文镭借个线充倒是也可以。
他给成文磷发了个消息：“明天拿个充电器呗”，然后就把手机压在床垫子下面，转过身去睡觉了。
可是刚闭上眼没过几分钟，成文镭就猛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他不出声地翻过身来，看着斜对面床位下面，还在台灯光里奋笔疾书的徐耀。成文磷视力挺好的，不过他看了好久都没在徐耀桌子上找到那个充电器的影子。可是他却看到，写了一半东西时停下来去换笔时，徐耀从他的笔盒子里拿出了一根非常熟悉的红笔。
远处看去，确实像是自己前几天找不到了的那根。徐耀手中的红笔在台灯光里飞速晃动着，映出深红色的光，看得成文磷不禁冷冷地呵了一声。
声音刚落，那根红笔立刻就在徐耀的手里警觉地倒伏下去，徐耀扭过头来，一脸面瘫地看着成文磷，似乎在嗔怪他不是睡了吗，怎么忽然发出声音来。而成文磷没理他，只是默默翻了个身，把头对着墙了。
想了想，他又拿出手机，在和成文镭的聊天框里补了一句：“老弟，顺便帮我盯盯徐耀，我充电器你是认识的，看看是不是他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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