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穿越联盟（三）流派选择
安然选择在礼拜天拜访白大褂。
在此之前，他已经有过预约。
这次的前往，与其说是拜访和诊疗，不如说是出击。
阳光明媚，安然的心里却已经雷霆万钧。
他走向街区78号，按照腕表上的提示和行动计划，确定了目标人物的诊室。
驻足了一会儿，一股恶作剧的冲动涌了上来。
“你好，你也是来看叶医生的吗？”候诊室里，他转身对一个中年男人发问。
中年男人有些发福，头顶油光发亮，眼神里像一直噙着泪水，戴着与天气不相称的红色围巾。
他点了点头，不知所措。
“这不是一个诚实的医生，我听说，他的洞察力，并非通过正当手段获得……”
中年男人一边听着一边不住地点头，连带红色围巾一起抖着，但就是不说一句话。
安然继续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想一点点毁掉叶医生在中年男人心目中的形象。
中年男人听着安然的述说，表情愈加严峻。
“刘先生，您早就到了吗，请进来吧……”诊室门打开，一个黝黑高大的医生招呼着。
中年男人抬头，赶忙循着声音站起来，走了过去。
开门透出的光线照在男人的脸上，那张脸仿佛又获得了希望。
安然看着这一切，用后背对着打开的诊室门，没有转身。
他知道，一个小时以后，也许就是他们交锋的时刻。
……
一小时后，中年男人从诊室走出，脸上的愁云消散了不少。
又过了半个小时，安然才进入诊室。
“初次见面，请放松自己，想说什么也请放开……”叶医生没有抬头，微笑着说完，才把眼神放在安然脸上。
一种春风送暖的和煦感，像低矮的海浪一样，扑了过来。
“之前的那个病人，我想问下他的情况。”安然装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哦，一般做我们这行的是不会透露患者详情的。”
“我真的……就是很想知道，我就是要知道！”安然突然表现得很亢奋。
“心理压力太大，前几次疗效已经很好，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有些反复……”叶医生说，“你刚刚跟他聊了一会儿吗？”
安然于是找到了直奔主题的理由：“我跟他说，你其实是一个不那么诚实的医生。”
“安先生，我们才刚刚见面，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叶医生依然保持着微笑。
安然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叶医生。
“你之所以能够成功治好病人，是因为你知道那些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你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你……有机会窥视。”安然一字一顿。
吐出的字眼如同钢刀，在刺入对方心里后，旋转，剜出更多的血。
叶医生的眼里，依旧充满平和和安宁。
安然想透过这层伪装，看透他眼神后面的东西。
一定有，一定有该有的反应。
震惊、恐惧、慌张、逃避……随便哪一样也好！
让我看到吧，让我看到你失败的模样，我就满足了……
求求你的脸，表达出来吧……
安然祈求般紧盯着叶医生的面容，像期待一个奇迹的发生。
进门前，他趁着叶医生转身的间隙，确认过了，他是一个A型穿越者，不止一次穿越过，窥视过，没有疑问。
然而，他却依旧可以泰然自若地应对安然的盘问，这让安然大惑不解。
至少，他应该表现出一点点惊奇——有人知道了他诊疗成功的秘密。
空气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凝固成了胶冻一样粘稠的物质。
安然有些透不过气。
叶医生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一丝落寞闪过，被安然捕捉到。
终于！他有了意料之内的反应！
“我会退出这个行业，”许久的沉默后，叶医生开口，也是一字一顿，“但有一个条件。”
“直说。”安然没有看到理想中的反应。
理想中的反应，应该是叶医生大吼大叫，情绪崩溃，一切应该像决堤的洪水。
而现在，他感觉自己只是凿了一个小洞，汩汩水流溢出，要消化干净需要等待许久。
叶医生换了个坐姿，整个身体在一瞬间，放松。
或者说，垮了下来。
“别跟我的患者提这件事，否则……”叶医生说道。
“否则？”安然饶有兴致地凑近。
安然看到，叶医生的眼光闪烁，紧握着双拳。
凶狠和爱怜两种情绪，在叶医生眼中中不停切换。
威胁，还是示弱？
“否则，我对他们的治疗会功亏一篑，更多的人会被痛苦重新拖拽回去……”
安然径直起身离开了诊室。
如果诚实即正义，那么非正义的一方，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安然想着，头也不回推门而出。
“你一定要……答应我！”身后，是叶医生的声音。
温和中带着急切，想发狠却又在顾忌着什么。
……
等安然回到家中，一则通知已经被发了过来。
腕表上显示，测试任务已经全部通过，已获取加入反穿越联盟的资格。
“恭喜获取资格，决定加入请回答是，你将从此开始履行联盟的相关保密义务。”
腕表上突然弹出一段自动播放的语音，让安然惊了一下。
这声音有点熟悉……嗯，是那个叫黑夜的短发女子的声音。
“是。”安然回答。
“请你立即前往指定地点。”像是写好的脚本，声音自动弹了出来，配套的地图也显示了出来。
他看着腕表上的坐标，连饭都顾不上吃，出了门。
穿过三条街区，地界逐渐荒凉，转过路口，他看到一栋别墅。
“别流口水，那只是个掩护，联盟中心在旁边小屋的地下室。”腕表震动，显示出一行字。
果然，一旁的小屋看上去朴素了很多，在别墅的对比之下，是一个不起眼但有些突兀的存在。
哪有别墅旁边有这种小屋的……安然来不及多想，朝着屋子走去。
像是一个地下车库，倾斜的地面延伸到屋子旁的地下。
走入其中，墙壁两边的灯依次在身旁亮起，而身后的灯依次熄灭。
这是安然走过的最长的地下通道。
几个转角后，身后的亮光早已消失。
死胡同？
是的，是一个死胡同，到最后。
正在安然为此摸不着头脑时，只觉得身旁一切都开始轻轻晃动。
紧接着，失重的感觉袭来！
电梯？
是的，一个迅速下坠的电梯！这个通道的尽头竟然是一个电梯的箱体。
他下意识地蹲坐在地上，一手扶着地面。
分不清土壤还是墙灰，沾满了手。
几秒钟的下坠后，巨大的压力感袭来，看来是要落地了。
没有多余的间隙，炽烈的光芒射入电梯间。
“欢迎来到联盟迎新室，新人安然，”安然抬头，看到了站在光芒中的短发女子黑夜，“加入后，你还需要做一个选择。”
“还有选择？关于哪方面的？”
“战斗路线。”
“战斗路线？莫非你们联盟内部，也有派系之争？”
“谈不上派系之争，只是行动纲领和理念不同而已。”黑夜说道。
“你详细说说。”
“你先从电梯里出来，电梯还要用呢……”
安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瘫坐在电梯里。
他把身上的灰尘抖落：“你们这么高科技的地方，做个电梯竟然让新人灰头土脸的……”
“哦，那是一种保护装置，之后我再慢慢给你讲……”黑夜说。
安然环顾四周，这是一个类似礼堂般空旷而高大的地方。
地板和墙壁，都是黑曜石般的质地，光洁而低沉。
通风口像鲨鱼的腮，开在天花板上，几根巨大的圆柱形立柱，支撑在天地之间。
“说吧，战斗路线有什么不同的派别？”安然问。
“反穿越联盟内，分为本格派和穿越派两大派系，顾名思义，本格派，即完全利用智能和嘴炮，在现有时空内说服穿越者放弃穿越异能。”黑夜说道。
“那么穿越派，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嗯，穿越派，有点以暴制暴的意思，用更强大的穿越手段，去矫正那些穿越者的行为，对抗的敌人除了A型穿越者，还有B型。”
“B型，就是赖在穿越空间不走的那些穿越者？”
“是的，你的记忆力还行，本格派的成员，虽然具备高智商和语言天赋，却比较精神洁癖，不肯使用穿越手段工作；而穿越派则不然，因此，穿越派的工作效能更高，组织分配的任务难度也更大。”黑夜说道。
“两个派系之间有争斗吗？”
“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激烈，我说过，只是行事理念，可能会彼此鄙视吧……本格派认为穿越派使用了不干净的手段，纵使实现目的，也早已违背初衷；穿越派则认为本格派默守陈规，只会耽误要紧的事。当然，两者都是统一于公平公正这个大的理念的，毕竟，穿越最大的危害就在于破坏当下时空的平衡，用另一时空的知识来降维打击，这对此时此地的人来说太不公平了……”
“我选穿越派，嗯。”没等黑夜开口，安然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很好，穿越派可以在时空裂隙里工作，对自己个人生活的影响也最小。”黑夜转身触摸一块石板似的桌面，桌面上的机关开始动作，像个自动抽屉一样，打开了。
“你也倾向于穿越派？”
“不，每个新人说出选择后，我都会说出支持他们选择的理由，”黑夜笑了一下，转身递给安然一个盒子，“你的新装备都在里面，新人要先去训练营，朝大厅后面走，一路都有指引。”
黑夜说完后，转身走向电梯。
“那如果我选择本格派呢？”安然提高嗓门，像是想叫住黑夜。
安然注意到，脚下的地板开始挪动，似乎有一条传送带在带着他往大厅深处移动。
大厅里的灯光逐渐暗了下去，黑夜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在等电梯，没有回头。
“没有人能再次踏入那一条河流，穿越者也一样。”
她的声音传来，仿佛空山响彻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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