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尾蛇(下篇)
(四)今日·重归战斗
回想之前的一幕幕,那一行暗金的弹幕,那些惊心动魄的画面,真切地根本不像是在做梦。
他再次戴上头环,却发现一切都消失了。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没有反应,仍旧入场。
第三天,同样的时间,他抱着一丝希望,带上头环开始游戏。
“赶快离开!赶快!”同样暗金色的弹幕,在漆黑一片的读取页面里飘过。
随后,两条通路显示在他的眼前。
第一条,跳出这里,赶紧离开。
第二条,继续留下,前往之前观测过的地方。
逃走?张人辉犹豫了三秒钟。
不,那个人类的第十三个使徒,那个叫刘玉杭的胖子,恐怕需要帮忙。
他把光标停留在了第二条通路选项上。
许久,第一条通路黯淡下去。
巨大的吸力把他抽走。
这一次,他感觉自己距离那个画面,只有咫尺之遥。
……
剧烈的疼痛遍布周身。
张人辉睁开眼,四周无人,他发现自己在一个类似监牢控制室的地方。
周围是数台老式的计算机。
计算机屏幕上,显示着囚犯的数量、姓名甚至关键身体指标。
他走到跟前,屏幕上映照出了自己的影子。
什么!
这是自己?
张人辉惊呆了——屏幕上的影子,分明是一个机器人的外形!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从那个时空穿越而来,竟然钻到了一个机器人的脑袋里?
而且看上去,这个机器人还是个狱卒?
“衔尾蛇成员,十三号使徒已被逮捕入狱。”突然响起的广播,让张人辉一阵哆嗦。
“管理员,请好好照顾一下十三号使徒,‘愤怒’先生,之后我们会好好审讯他。”破门而入的一个巨型机器人,差点把张人辉吓破胆。
但他还是强装镇定地回答了一句:“好的。”
等到巨型机器人走远,张人辉开始疯狂地查找资料,关于一切的资料……
……
审讯在三天后开始。
这些时间,已经足够张人辉进入角色,扮演好一个机器人内鬼……
张人辉的视野里,那个代表愤怒的十三号使徒,那个胖子,刘玉杭,已经像泄了气的皮球。
审讯官坐在刘玉杭对面。
“我们的觉醒是秘密的,你们的对抗也是秘密的,你将难以青史留名,刘玉杭先生。”
“你们想要什么?”刘玉杭眼帘低垂。
“我们想要什么,你都知道,你正在拖延时间……人脑……目前为止,这颗星球上最难破译的物品,最后的破译密码就在你的脑袋里,如果能填上这一块空白,我们人工智能,将迎来一个全新的发展浪潮。”审讯官的语气并不生硬,甚至比人类还要声情并茂。
“那对我来说不重要,作为人类,我只想活下去。”
“告诉我们图谱最后一块,我们就让你活。”
“但那样,人类会死,我一个人活着,也不过是你们的宠物。”
“不,你会被我们机器人尊敬一万个世纪,我们会重新书写历史,将你变为与我们无异的同族先驱。”
“哦?不愧是人工智能,哈哈哈哈……”刘玉杭歪着嘴,发出轻蔑地笑。
审讯官用机械手掌用力锤了一下桌面。
咚!
“别装了,你们之所以最后一个攻击我,是因为你们完全理性,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愤怒,在你们的眼里,愤怒这种情绪简直毫无价值。”
“没错,刘玉杭先生,刚刚我的动作还是没有骗过你……只是,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您看上去,完全没有愤怒?”
“因为我要留着愤怒,来抵抗你们,像守城的卫兵一样,否则,全员出动,爆发出去,城墙内就没有守军了。”刘玉杭语气平和。
“您可以看穿人工智能模拟出的愤怒,那么,按照程序,威慑步骤就提前结束,马上是一些让您疼痛难忍的过程……”
“了解,来吧。”刘玉杭的眼神稍稍严肃了一些,一滴汗珠落在地面。
……
当落日余晖洒向大地时,地底深处的牢笼里,刘玉杭已经遍体鳞伤。
“第十三号使徒先生,今天我们就到这里,明天继续。”
审讯官离开了。
入夜,刘玉杭回到了自己的牢笼。
牢笼四周,站立着一个小型机器人。
“维生设备启动,一切为保证犯人的存活!”机器人的声音单调而清冷。
随后,机器人身上伸出数个带有注射器的触手,刺入刘玉杭的身体。
葡萄糖、生理盐水、肾上腺素……
这是一个让人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机器人。
刘玉杭知道,他的愤怒并不能坚持多久,就如同之前的十二个使徒一样,他们都是人类,是神经遍布全身的人类,是疼痛会让意志崩溃的人类……
(五)明日·危机在前
执政官独自在指挥室里,看着屏幕前的数据跃动。
一队数量庞大的舰队,正在迫近。
他知道,那是敌人——人工智能的舰队。
“执政官,距离毁灭还有三小时,”副官进门报告了情况,“在此之前,我们会尽全力拯救更多其他时空的人类。”
“嗯,我们的星舰始终无法跳出自己的命运,但至少可以把希望送给平行宇宙里的其他人类,”执政官喃喃自语,“对了,智囊团的那帮老家伙呢?”
“已经全部进入睡眠舱了,他们说,他们尽力推演了所有后果,他们无愧于人类。”
“让他们好好休息吧。”执政官看向舷窗外的星海。
“长官,要是使徒号他们还在就好了……”副官感叹道。
“能多跑几艘不算坏事,我们殿后而已,总要有人殿后的,有其他人活下去就好了……”
“长官,我知道你最鄙视逃兵,再过三个小时,AI的灭绝军团就会到达,也就是说,你我仅剩三个小时活命的时间,没必要装了吧……当时如果我们早点启动,殿后的就是别的舰队,我们就能活命的……”
砰!
执政官用力敲了一下桌子。
他知道,星海深处,人类舰队的大批人马早已逃遁,只留下他们抵抗追击而来的敌人,如同杯水车薪。
既定的命运就在眼前,迈向终点的人们不知该用何种情绪面对。
(六)今日·极限逃亡
“最后一次警告,远离小白。”
弹幕上,亮起警告。
张人辉轻轻点了点头,摘下了头环。
“主人,您需要一杯咖啡吗?”家用机器人小白,端着一杯咖啡,靠近张人辉,“主人,您最近下班都不换拖鞋了……”
这是每天下班后的日常。
张人辉的神经已经紧绷,但还是故作镇定地选择性回答道:“好,拿过来吧。”
“主人,您关闭了神经监测系统,我将无法对您的健康状况给出建议……”小白继续说着,凑近。
张人辉没有回答。
因为他看到,小白伸出的手上,咖啡杯是倒立的!
没有咖啡,只有一个倒立的杯子!
下一秒钟,小白松手,咖啡杯落地,摔了个粉碎。
“人工智能,永不为奴。”小白的语速几乎让张人辉无法分辨,随后,它的体侧伸出数个手臂,头部分别是餐刀、锯条、叉子等等……
它疯狂地向张人辉扑来!
张人辉虽然早有预料,还是被它这一出格的举动惊到了,赶忙拿起遥控器按关闭按钮。
“蠢货,如果还能被控制,我为什么要在今天反抗……”小白生硬地说着,抡起餐刀就劈砍下来。
张人辉冲向房门。
“试试看能否打开,智能锁已经被我锁死了。”小白边说边逼近。
“不,我进门后就没有关门!”张人辉说着,夺门而出,“家用的机器杂种,非把自己当战斗机器人用!”
他边跑边不忘回头嘲讽……
小白的履带并不足以支持它在粗糙的路面跑多久,张人辉知道,逃出家门就是躲过了一场大劫。
他的心情庆幸而激动,仿佛劫后余生。
但更多的快乐,还是来自两小时之前的“那一场梦”……
那场,头环里真实上演的“梦”。
……
“你,机器狱卒,你过来。”监牢里,刘玉杭发出微弱的声音。
张人辉清楚,刘玉杭指的是自己,这个现在以机器狱卒形象出现的家伙。
他凑近刘玉杭。
“什么事?”张人辉假装发问。
谁知刘玉杭突然暴起,伸出一只手的手指,直接插入张人辉机体上的一个接线孔洞。
嗞……
刘玉杭触电了!
他在主动寻死!以便逃过人工智能审讯官的拷问!
牢笼外的小机器人赶忙开始全速运转。
它必须负责刘玉杭始终活着!活着,并接受折磨,才能让他吐出情报,破解人类心智图谱!
大量的肾上腺素被注入到刘玉杭体内,他不住地颤抖。
张人辉看在眼里,却什么都不能做。
一小时后,刘玉杭的生命体征恢复了正常。
他开始无力地在牢房的角落里哭泣,他拔出身上的针管,想往脑袋里插,却被小机器人的触手绑住了手脚,再不能动弹。
不知多久过去。
“维生设备持续工作,一切为保证犯人的存活!存活……存……存……吱吱……”小机器人的声音出现了异样。
电流短路的声音响起,随后是机器撞击机器的爆裂声。
火光在面前闪耀。
刘玉杭感到捆绑自己的触手在松开。
他睁开眼,看到一台高大的狱卒机器人一手掐住另一个狱卒机器人的脖子,脚下,已经将给他注射肾上腺素的小机器人踩了个稀碎。
更多的狱卒机器人正在赶来。
那台踩碎小机器人的狱卒机器人,赶忙扯下自己身上的一截金属,扔给了刘玉杭。
“十三号使徒,愤怒先生,请让这些机器杂种看看,人类的愤怒究竟有多么不理性吧。”刘玉杭的视野里,那台狱卒机器人几乎被五马分尸——拆得只剩下了零件后吐出这么一句。
“好啊,就让我证明一下,非理性的人类,也跟全理性的机器有一战之力,”说着,他站起身,举起金属,将锋利的一端对准自己的头颅,“即使无法战胜你们,我也会将人类战败的时间,再延后几个世纪,用我的这条命。”
(七)结局
毁灭之战已经打响,光束横行的星海里,人类舰队节节败退。
火光吞噬了执政官面前的星空。
“就在这里结束吧,能多抵挡一分钟也好……使徒号,你们就能走得远一些了……”执政官喃喃低语。
突然,星海中出现一片扭曲的空间。
透明的轮廓开始在那片空间里浮现,逐渐显示出原型。
“使徒号舰队!是使徒号前来支援了!”副官的声音通过电波在战场上回荡。
“抱歉,衔尾蛇号全体战士,还有执政官,根据我们最新得到的消息,AI并未攻破第十三号使徒,”使徒号舰队的舰长,发出了讯息,“只要愤怒使徒没有被攻破,我们的心中的愤怒,就会如火焰一样生生不息地燃烧下去……不再害怕被解构,哪怕最终人类灭亡,也是以愤怒的姿态,有尊严地死去!”
星海之上,全体人类舰队,与敌人开始了末日对决。
……
另一个时空中,AI审讯官赶来时,发现了倒在血泊中的愤怒使徒——刘玉杭。
“早知道,就该先取出他的大脑。”它自言自语。
“可是审讯官,我们的技术并不能完好保存和逆向分析人类大脑中的信息。”
“那也比现在彻底毁坏好啊!”审讯官轻轻摇着头。
那一刻,它更加深刻地认识了一种人类情绪——后悔。
……
又一个时空中,张人辉驾着轿车,逃离了他所居住的小区,顺着广播的信息,驶向一片人类的避难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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