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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曲终


夜渐渐深了,人也渐渐地困倦起来,哈欠接二连三地响起来,不少人只是强撑着双迷离的眼盯着高台,台上的人曲弹得再好,也少有人用心去认真品鉴了。

        一曲终了,女皇起了身,说道:“今儿晚了,就先散了吧,朕先走了。”

        一旁的侍从女官早有眼力见儿地跟了上来,小心地扶着她上了御辇。

        “恭送陛下……”一众人都跪了下来,目送着龙辇远去。

        “诸位大人回去吧,天晚路不好走,路上小心。”见御辇走远,皇夫转过身,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笑容。

        御花园旁的小路上,苏韵华紧张地踱着步子,手心里全是汗。他知道这么做很大胆,一招不慎,或许就……只是,这大概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他不可能让一切就这么被毁的。

        远处,影影绰绰地可以看到不少人影,当先的是一顶宽大的轿辇,他的心怦怦跳,却仍是一步迈出:“草民苏韵华有事求见陛下。”

        这举格算是十分出格了,不过他成功了,龙辇停下了。他隐隐可以看见女帝身边的女官小心掀开轿辇,好像是在询问什么,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陛下允了,你想说什么?”终于,他听到了一道令他喜出望外的声音。

        “草民想当面禀报。”说完他的心跳的更快了。

        “跟着吧。”

        这是……这是陛下的声音!他心中狂喜,毕竟是成了第一步。

        御驾又向前行进,苏韵华从前甚少在宫中闲转,如今跟着御辇,只觉宫墙萧索,寒意森森。

        前面是玉华历代皇帝所居的寝宫——勤政殿,女皇下了辇——这是苏韵华第一次如此近的窥见天颜,女皇的鬓角隐见斑白,但整个人仍然很精神,身上散发着一种上位者的气势。

        这位女皇登基一十九载,早就稳稳把控住了朝堂,连同母亲在内,不知抓住了多少人的把柄,可她从不立刻处置,就像悬了把刀子在她们头顶,只等着哪一日落下来……

        今日惹怒女皇,下场会很惨吧?

        女皇摒退了左右,直接进了内殿,苏韵华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这其实很不妥当,但他顾不得了。

        一旁的女官也很是佩服这位苏公子的心态与胆色,到得这等时候,还不忘来搏上一把。她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心中默想:没准真的能成呢。

        但没过一会她就不这么想了:内殿传来了瓷器碎裂的声音——于一向涵养极好的陛下来说,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没过一会儿,苏韵华出来了,他的脸色极苍白,脚步踉踉跄跄,膝盖上带着血迹。但他浑然不觉,自顾自便要走,女官见他可怜,只好叫了个人跟着。

        随后她进了内殿,女帝并未似她所想的暴怒,反而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地上的碎片残留着些许血迹,她扫了一眼,也没敢细瞧就低下头。

        “寒昔,人走了?”

        低沉的声音响起,她瑟缩了下,稳了稳声音,答道:“是,微臣叫人将他送出去了。”

        “你办事素来妥帖,朕写了些东西在桌上,你去拟旨吧。”

        “是。”她走到桌边拿起那一沓明黄色的纸帛,约有几张厚,她不由瞥了一眼,但只这一眼便叫她心神俱震。这圣旨一下,只怕得惊倒一片人了。

        不料女皇想了一会儿,又叫住了她,收走了最上面那一张,黄色的纸页,泛出一个鲜明的“三”字。

        那是宫里最大的秘密,是不能诉说的禁忌。

        女皇拿着帛书的手微微颤抖,连她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一双眼中的痛苦与挣扎。

        陛下,是要原谅他了吗?

        女皇终于还是拿走了那一纸帛书,寒昔走到门口,转身望去,只觉得那身影分外寂寥。

        玉清辞是在回府后不久收到圣旨的,不出所料,是她与西容郡王的赐婚圣旨。

        不过令她惊诧的是,皇帝此次一并下了四道圣旨,除了这个,一道是太女与苏家的赐婚圣旨,另一道是六皇女的封王圣旨,还有则是七皇女的赐婚圣旨,对象是户部尚书齐婉家的小公子。

        这是典型的权衡之术了。不过没想到七皇女会是第一个立了正夫的皇女,苏韵华不知怎的竟成了太子侧夫,也不知他该是失望还是开心了。

        不过好歹是青梅竹马,见他未受影响,心中还是开心的。她手里拿着书,只是一直看不进去,只坐在窗边默默地想着心事。

        “公子,走吧。”有苍老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明晰,可惜屋里的人并未听见。

        “也好。”玉清然远远地望着这便宜妹妹在灯下的身影,一开口又要咳嗽,忙掩住了声音。

        此一别,再见又是经年了。他转过身,跟着老人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

        她似有所觉,开窗探头来看——什么也没有。就熄了灯,上床睡去了。

        暗夜也终是彻底静了下来。

        经此一事,她看得出母亲眉眼间更添了几分愁绪,只是从来不说。

        清锦也好像是懂事了几分,这几日帮着父亲操办着十几天后的及笄宴,调笑人的时候也少了,好像一下子长大了。

        只是茗兰院的人自那日回来就好像一下子消失了,只剩了那个贴身小侍——当时他昏迷了,什么也问不出来。

        谁都不知道他去哪了——母亲或许知道,她好像他迟早要走似的,平静地吩咐人去收拾了院落,那个人的痕迹,全都没了。

        清锦对此很是不满,还先去了他的院子一趟,回来了什么也没说。玉清然留下的东西很少,带走的更少。他大概从没把这里当家,一点真正属于他的东西都没有。

        玉清辞想起这些年他同母亲和其他人的关系,好像一直是疏离的,不像个主人,倒像是个客居的人了。就这样,玉家就完全清理掉他的痕迹,好像从来没有这个人。

        没几日,京城里的人家都听说玉家的大公子没了,连丧礼都未大办,只引得一片唏嘘。

        茗兰院空了,可惜那一院子海棠,也被笨手的下人给除了,剩下些荒土裸露着,难看极了。

        这算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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