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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得名方骏(中)


一袭蓝色长袍的方卿琢,正居高临下的站在他面前,手持一柄银剑,剑尖指着黄鹤的方向。

        是他!他不是还困在阵里吗?怎么、怎么就能这么快回来了?

        黄鹤本来胸有成竹的神情顿时变得惊恐万分。

        “琢、琢儿!”方远一见到自己的徒儿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老眼瞪的滚圆,激动地呼唤道。

        “师……兄,你没事,太好了!”方卿璇也十分欣喜。

        “师傅、师妹,我回来晚了!”看着殿内的混乱,方卿琢不由得有些痛心。

        “呐呐!”

        方卿琢的背后的布袋里钻出来一个可爱圆润的小脑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急切的找寻着什么,当他看到方卿璇的时候,便咧嘴兴奋的叫了起来。

        此子便是张骏。

        “啊,怎么是他?不是……”方卿璇惊讶的看着再次归来的张骏,回头看看方远,而方远也是对此一脸茫然。

        “师妹,此事稍后再说。”方卿琢打断了师妹的话头。转头对着张骏说道:“小家伙,把他带进来。”

        张骏好似听懂了一样,点了点小脑袋。

        不一会,一个灰衣瘦子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表情痛苦,走路姿势不自然,活像一个被人控制了的皮影。

        这不是,王布忠吗?

        跌坐在地上的黄鹤见到此人一阵心慌,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和那秦破邪不是说想从那小孩身上得到方卿璇的仙梦灵路吗?怎么反倒让个小孩给搞成了这个样子?

        “说,是不是他?”方卿琢一边剑指黄鹤,一边回头朝王布忠吼道。

        王布忠被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吓得当场湿了裤子,懵圈了。

        一旁的黄鹤看到他这个怂样子,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老天,你为什么总是要给我身边凑一堆低能的蠢货?我明明已经尽可能的把这两个蠢货支开了,你却还是让他们来坏我的好事!

        王布忠这厢还在发懵,方卿琢却等不及了,抬脚一跺,这厮就跪了下去。

        “饶命!饶命!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和道武殿的殿主说的显文殿私押功法秘籍一事。才闹成现在这个样。”

        “王布忠,你休得胡言!分明是你上窜下跳,到处传显文殿的坏话,诬陷显文殿背叛宫门。弄得我和殿主判断失误,这才有此闹剧。这几天你还带着你那狐朋狗友秦破邪四处溜达抓朱厌,分明是居心不良!”

        黄鹤此时的处境十分危险,他只能不顾一切的推诿责任给王布忠以拖延时间。

        但殿内的三个方显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方卿璇有气无力的说道:“师兄,直接杀,别让他聒噪。”

        “好嘞!”方卿琢准备动手。

        “慢、慢!我觉得这里头必有误会……”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死心吗?”方远用不屑的语气怼他的话。

        “方黄冠,你不想知道那个经常给你跑腿的……”

        “道爷,您是说我吗?”那送张骏驿夫此时步入了殿门,看到黄鹤攀咬自己,有些不忿。

        “你现在为了活命,已经口不择言了是吗?你之前的神气、自信去哪了?”方远冷笑道。

        眼见辩无可辩,黄鹤陷入了绝望。

        本来,老谋深算的他给自己留了条保险措施,那就是道武殿的殿主来捞他一把。

        没想到,黄鹤自己都快翘辫子了,还不见其人踪影。

        无量天尊!那位大人看来是压根不把他的命放在眼里,非要自己跟东雷宫这帮蠢货裹在一起。上到宫主、殿主,下到炮灰弟子,就没有一个人能够看的,这怎么能成事!

        想到这里,他欲哭无泪,自己死就死了,可自己身上背负着的,可不止是自己的命啊……

        方卿琢挥剑正欲砍,殿门外却飞进几束光矛。方卿琢眼疾手快,抬起右臂,运功挥剑抵挡起来。

        “乒乒乓乓!”方卿琢从容地抵挡着,任凭那光矛变化多端,从各个角度刺他,也丝毫不落下风。

        光矛与方卿琢斗了一阵后,渐渐消散,之后,殿门口走出一个青年男子。

        男子穿着一套青衣,鬓发花白,身材高大,身上充满了一种得道老者的气息。

        “殿主,您终于来了!”

        黄鹤见道武殿的殿主也就是如今东雷宫副宫主——黄道济终于来了,脸上闪过一丝欣喜,这救命稻草总算靠点谱了。

        黄道济看了看眼前狼狈的黄鹤,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一旁的众人和殿内的一片狼藉,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方远忍着怒气,半躬着身子行了个虚礼。而方卿琢和方卿璇则是怒目而视,丝毫不给这老头面子。

        “呃,哈哈,手底下几个徒弟鲁莽冲动,与显文殿产生了误会,望方殿主莫要与小辈介意啊!”黄道济尴尬的笑了笑,说道。

        "误会?"方卿琢冷笑一声,问道。"黄殿主以为我方卿琢是痴呆不成?"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卿琢,别急嘛?咱们可以慢慢谈!"黄道济连忙说道。

        “谈什么?此獠毒计伤我门人,我欲依宫规将其就地正法,殿主此时阻拦,是要行包庇之勾当吗?”方卿琢双目圆瞪,厉声质问道。

        黄道济的额头上立即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方卿琢虽然脾气暴躁、好战,可平时却极少在外人面前失态。但此刻,他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威胁自己,这让自己很难堪。

        想到自己这样的身份居然被他如此羞辱,黄道济一股无名火起。

        “卿琢,你既然目无尊长,一点情面也不讲,那就休怪我不通情理了。”黄道济终于拿出副宫主的威严来,对方卿琢怒斥道。

        “依黄殿主的意思,卿琢该如何讲情面呢。啊?”方远目光凌厉,用略带嘲讽的语气问道。

        “此事是因我等考虑不周,才有此闹剧!我自会将涉事人员带回严惩!改日我自当筹备礼品登门谢罪……”

        “我说黄殿主,你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方卿琢听了这不痛不痒的处理,直恨得牙根痒痒。他的武神元再次发动起来,散发出的能量震的身后的博古架和里面的瓷器乓铛作响。

        “我是东雷宫的副宫主,宫主黄破天不在,我的话就是命令!你敢抗命,知道依律当是何种下场吗?”

        黄道济恶狠狠地威胁着方卿琢,可方卿琢似乎并没有被他吓住。

        “宫规禁律若是因人而异,那我遵守又有何用?黄鹤勾结孝武、文襄二殿暗算我显文殿,副宫主不但不严惩反而包庇,叫我方卿琢如何信服?”

        此话一出,许多围在殿堂周围的显文殿弟子一片附和叫好之声,情势已经快压制不住了。

        “岩武固然有错,我自会惩罚!倒是你方卿琢,目无尊长,不听训令!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黄道济面子有些挂不住了,语气激动异常。

        “无道之人,我何必听之?尔耐我何?”

        “哼,耐你何?你不过一个中成境武侍,而老夫可是堂堂巅峰期武侍。你师傅呢?不过一个完成境武者,老夫收拾你们简直信手拈来。”

        黄道济见方卿琢不吃这套,不禁甩袖冷哼道。显然,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

        “至于,你们的卿璇吗?别说她现在站都站不稳,就算她将来站稳了,面对道武殿联合其他分殿组成的封印大阵,以她的身体状况,能承受的了吗?”

        方卿琢闻言,表情一怔,但随即便释然了,接着便笑道:“老匹夫,你动用护宫级别的阵法来竟只为内斗,哈哈哈哈,你这点出息,笑死我了。当年禅让给你们道武殿这班鼠辈,算我显文殿瞎了眼。”

        “你!”黄道济一张老脸憋的通红。

        “老匹夫,我告诉你,若你真敢这么做,我显文殿上下,有死而……”

        “卿琢!”

        “殿主!”

        黄鹤与方远见局势要失控了,异口同声的制止道。

        方远知道自己的这个大徒弟是个年轻气盛不要命的,担心若是真再放任他说下去,他会遭遇不测,于是出声制止他,由自己来解决。

        而黄鹤见黄道济居然被方卿琢一个小辈牵着鼻子走,自降身份跟一个分副殿主“吵架拌嘴”,只感觉自己被气的两眼一黑。

        蠢货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黄鹤将功力汇聚于掌心,形成一道隐雷,然后趁人不注意,一跃而起,全身化成一束紫光,穿过殿内众多廊柱向一个人而去。

        “啊!”倒霉的王布忠被黄鹤一掌击在腹部上,强大的冲击力将他的脊椎瞬间冲断。

        黄鹤一缩手,那手掌中的隐雷便留在了王布忠体内,那引雷在他的腹部漫射出了明亮的光芒。

        黄鹤又是一个后空翻远离了被一掌打飞的王布忠,在他双脚刚落地时,隐雷也爆炸了,将王布忠炸成了一抹齑粉。

        尔后,黄鹤不等众人言语,便扑通跪地,对着殿内的三个方,哐哐磕了两个响头。

        磕完头后,他伸出巴掌,毫不心疼地对着自己那张俊脸就是一顿猛拍。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听信那王布忠和他同党的谣言和煽动,以为显文殿存了异心。我蠢,我该死,我给人当枪使了!”

        黄鹤一边使劲打自己的脸,一边向方氏师徒“赔礼道歉”。

        见这位刚才还从容不迫的贵公子现在脸都肿得冒血,周围的弟子无不一阵唏嘘。

        方远见黄鹤来这么一手,想说的话便没有说出口,只是冷哼了一声。

        黄道济看黄鹤如此这般作践自己,也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明白了自己刚才的失当。

        “罪魁祸首已经伏法,我殿伤人的帮凶也被整了个半死不活。方黄冠,我们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你要是再计较,那就是真的跟整个东雷宫过不去了。”

        黄道济赶紧顺着黄鹤的意思说道,这次,他被这小辈搞得颜面尽失,早已不想在这瘟地方多待了。

        “既然误会已解除,我殿便不在多追究了,这次,我显文殿多有招待不周之处,望副宫主黄冠不要介意。”方远恢复了淡然的神情,面无表情地说道。

        “师傅,你这……”方卿琢正欲说什么,被方卿璇拽住了衣袖。方卿璇盯着他,摇了摇头,随后出声道:

        “弟子向黄黄冠请罪了!”

        “卿璇,你终于说话了,你又有什么罪啊?”黄道济阴阳怪气的问道。

        方卿璇抬手向那群从一开始就被她压跪在地上的孝武殿和文襄殿的弟子们一指。

        “他们被压的太久,全死了。这也是,误会!”

        方卿璇细声细语的说道。语气中的温婉,让人难以想象她会残忍的把人压的五脏俱裂。

        “什么!”黄道济一看,还想再说什么。

        与黄鹤眼神交流了一阵后,他还是没再作声,只是冷哼了一声。

        转身提着累倒虚脱的黄鹤,双脚一跃,整个人腾空而起。华丽的穿云鞋猛地向半空中跺去,只听到砰砰砰三声巨响,三股强烈气浪从那穿云靴之上迸发出来,推着他飞出殿门,直冲天际。

        方远目送着黄道济离开后,只感觉到头脑一阵剧痛,浑身骨骼仿佛散架一般,背上的衣衫也湿透了。

        外面渐渐升起的圆月照耀着殿内,给殿内的人和物件裹上了一层银色的纱衣。殿内的氛围终于再次安宁。

        这一天终于要结束了,方远如此想道。

        但他却咬牙坚挺住疲劳之感,他要弄清楚今天这事的来龙去脉。

        ……

        静心堂内,一身青色长袍,面容俊秀的年轻男子正端坐在一张桌案旁,一手托腮望着坐在对面逗小孩的师妹。

        此人便是方卿琢。

        "方黄冠,我对不起您啊!"

        一位中年男子站在堂中央,懊悔地向方远忏悔着。

        “好了,这也不全是你的责任,我不怪你,我不怪你。”

        方远连忙摆手示意中年男子不必再自责,挥手示意侍候的弟子为男子倒茶。

        这男子便是负责送张骏的驿夫。傍晚的风波结束后,他便被方远请去静心堂交待情况。

        这驿夫原本一直是通过方卿璇用法力建造的穿山密道来上山的,这次因为在路上帮助了一位瘸腿老人找驴而来晚了,为了不延误时间,他便从山脚正门进入,这一来便碰上了黄鹤。

        方远推测,正是这驿夫的情况被黄鹤说去给黄道济那里大作文章,黄道济他们才有了底气来敲诈内训。毕竟,宫规规定,各分殿不得未经报备把邮寄物件的事情交给外人插手的。

        只可惜,黄鹤还没来得及以此事威胁,便被方卿璇摁的只能自保。

        而黄道济则被方卿琢给激怒了,一时气血上头忘了这件事。

        “小人无颜再见方黄冠了!”驿夫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好了,怪我为了保密,没有跟你详细说过一些事情的重要性,是我的错。你为我显文殿风雨无阻的跑了十多年,功劳深厚,我不怪你!”方远安慰他道。

        方卿璇一边目不转睛的用头发挑逗怀里的张骏玩,一边轻声得问驿夫:

        “驿夫兄弟,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怎么又把这孩子送回来了?”

        方卿璇婉转莺啼传入驿夫的耳朵中,让他心里犹有一阵清风徐来的亲切,这让他放下了心中的包袱,爽利地说了起来。

        “是,我怀疑,这孩子,脑子里似乎存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方卿璇看看驿夫,再看看死咬着她头发的张骏,浅笑了一下说道:“是什么?”

        “女冠,且听我从头说起,你便明白了。”

        “我们沿着方黄冠给的路线行到一半时,那一胖一瘦的哼哈二将,用比我快的飞天鞋追上我们了。先把我给、给制服了……”

        说到这,驿夫有些为自己的弱小而感到不好意思。

        “然后他们两个人拿出了一个看上去很厉害的法宝,银色的,很像罗盘!”

        “那叫吸星盘,专门用来存储和吸取仙梦灵路的容器!”方卿璇解释道。

        “对、对!他们也说了,要查这个小孩的脑子,从他的记忆里找到、找到方卿璇的仙梦灵路。”

        “……”方卿璇一怔,没有作声。

        “然后紧接着,奇怪的事便发生了。”那驿夫顿了一顿,咽口唾沫接着说道:

        “他们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嘴里不听说着什么人一坐上去就会跑的铁疙瘩、用玄铁做的比天柱还高的楼房、能装在兜里还能说话的铁法宝。我听着也奇怪,不知道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方卿璇听了,手指一点,将手边一个铁勺子浮起来,然后隔空把那铁勺子撺成了一个铁球,在张骏眼前飞来飞去地挑逗他。

        “看见了吗?什么铁疙瘩法宝,都是装神弄鬼的把戏,这也能吓到他们?”方卿璇面带不屑对驿夫所描述的几种铁疙瘩嗤之以鼻。

        “是、是,我说也是嘛,可反正那二人就是被这个孩子脑子里的东西吓到了。之后他们开始争抢开了,好像是在争什么谁拿大头。结果争起来之后,那什么盘他们忘了关了,那盘就一直连着这三个人的头,然后就……他们的腿脚就开始不听使唤了,再后来,他们除了偶尔能说几句话外,就完全被我箱子里的小孩拿捏了,这小孩伸胳膊,他们也跟着伸,这小孩吃手,他们也跟着吃。”

        “呐呐呐!”张骏被铁球逗的十分高兴,咧开嘴笑了起来。

        “后来呢?”

        “后来嘛就……”

        方远此时对方卿琢使了一个眼色,方卿琢心领神会,打断驿夫的话:“驿夫兄弟,接下来的事由我来解释,你累了一天了,去歇着吧!”

        “啊?这……”

        “来人,将他引到客房歇息。”

        “哦,那三位道师,我先下去了,有事您们叫我。”驿夫行了个礼,被几个弟子引走了。

        方远待驿夫走后,不紧不慢的给手旁的文王莲花香炉续上香料,随着一缕香烟生出后,他开口说道:

        “卿琢、卿璇,把你们知道的都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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