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二世（五十三）
关于安阳遇袭一事，除了从黑衣人遗体中搜出的那证明是徐海棠勾结势力的字条和那西风军的标志外，严查几日却再也找不出其他线索。
在赵略的安排下，洛璃才去了天牢看见了徐海棠一面。
牢里潮湿晦暗，酸臭之味弥漫，更是有着血腥之气。
她将景明留在外面，自己独自深入进去。
看守的士兵将铁锁打来，她这才认出徐海棠的影子，见她手脚都被捆绑在一桩木头上，身上仅有的白色大褂一片血红，肚子上还有一火红腐烂的烙印。
她好像晕倒过去了，头无力的垂着，头发全都一绺一绺沾在一起。
“将她放下来！”
洛璃踏进里面，闻到那股恶臭味道捂唇有点反胃。
士兵见她是皇妃，自然也不敢惹，便上前将徐海棠从木桩上放下来。
“姨母……”
徐海棠听到她的声音，疲惫醒来，身上哪一处都不能动，脸色的血渍都是凝固的，洛璃将她抱在怀中，用手帕想要将她脸擦干净些，可是发现那些血渍都连着伤疤，擦拭只有变得血肉模糊，她手一抖，便停止了，继而发现她浑身像个烧开的火炉一般滚烫，应该是身上伤口过多发炎了。
“孩子，你回来了……”
“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她十分愤怒：“事情还未完全查实，谁敢滥用私刑把你伤成这样！”
徐海棠挤出笑容，唇色早已乌黑：“这些都不重要。”
“怪我，当初不应该让皇上去徐府住……”
她咬着嘴唇，很是自责愧疚。
“孩子……不怪你，你千万不要这么想。”
“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就算不住进徐府，那场灾祸应该也不会避免。”
“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害你，害徐府……”
这也是徐海棠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她，徐海棠，在安阳是最有义气的女子，出了名的好名声，族人更是为国为民，死而无憾，从不挑事，也从不恃强凌弱，反倒是经常接济困苦百姓。
如此良善之人，哪有得罪什么人的地方。
“昨天陆将军来审问我的时候说了一句话，我觉得很是蹊跷。”
洛璃看了看四周，便低头让她贴着耳朵轻声说，不让旁人听到。
“姨母，你跟我细说。”
“他说，人有千般死法，但是像你这样的，也是刚好撞上了。”
徐海棠回味着陆超然那句话，脑海中浮现出他悻悻的那笑容，就觉得事情仿佛与他脱不了干系。
“刚好撞上了……”
洛璃回想着这句话，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些糕点塞到了她手里，再将两个黑色的小罐子埋在她身下的草垫子下，然后喂进她嘴里几颗药丸：“本想着做些膳食给你吃，但是殿下嘱咐我不能带，于是我只有偷偷带了这些来。”
“这次也是他打点的关系放我进来看你的，早知道你受了伤，我就该多带些药来。”
“刚才喂你吃的，是百凤丹，这还是皇上先前赏赐的，说是治百病。”
一士兵前来严肃道：“四皇妃，时间到了。”
洛璃依依不舍地放下徐海棠，看着她无力地摊在地上，“姨母，我会想方设法救你出来。”
她掏出一些银两悄悄递给前来的士兵道：“不要再将她捆起来了。”
士兵收下银两，果然没有去将她重新捆起来，而是直接将铁门上了锁。
“林将军被关押在何处？”
洛璃问道带路的人。
士兵只是看她一眼，便指了指方向，洛璃顺势望过去，见到那边铁链上悬挂着一个人，只是远远的，看得并不真切。
他后面是个大水缸，里面的水都被血染红了。
“那个被钓起来的人就是林将军？”
士兵淡淡点头，随及加快了脚步低声道：“快走吧。”
-
洛璃当晚并没有回重华宫，而是直接出宫去了丞相府。
屋内，气氛肃穆，桌上的茶水凉了，可是没人有心去喝。
“此次去南融所发生的一切，我都已经知道了。”
洛季安拉着洛璃的手宽慰道：“幸好你没事，没事就好……”
他轻轻拍打着她双手，脸色也是憔悴不堪。
“你姨母那儿不用过多担心，我……会想办法。”
可是洛璃清楚，就连赵略也暂时救不出姨母，自己父亲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直起身来，找到椅子坐下去，脸色凄然：“今天我去看了姨母。”
“她怎么样？”
洛璃摇头叹息道：“满身是伤，还发着高烧被人捆绑在桩子上……”
洛季安拍了下大腿，也是束手无策，满脸愁容。
“父亲，你可知是谁对她动的私刑？”
“这些日子我也托人打点过。”
他目光深沉看向地面：“本来你们没回来之前，海棠她在牢里只是被关了起来，还未有人对她动刑。”
“只不过后来我听牢中眼线说，自从陆超然回了宫，便开始对西风和海棠严刑逼供。”
“毕竟现在西风被皇上下令关押起来，毫无质疑陆超然又有贵妃撑腰，所以西风很多权利便被他剥夺了去。”
“如今皇上又在深究观景台坍塌一事，于是安阳事端的调查便全权交由给了陆超然。”
洛季安看向洛璃再道：“你也知道，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没人敢去说情，再者，如若我此时去劝，不仅无济于事，反倒火上浇油不说，恐怕会殃及你我。”
洛璃道：“姨母跟我说到了陆超然在审她时候无意中脱口而出一句话，说是她只是刚好撞上了安阳遇袭一事。”
“我在想，是不是袭击皇上本就是某人计划之内，但恰好在徐府是最好的时机而已。”
“为了不暴露自己，只有嫁祸给姨母。”
“然后林西风又最是于丞相府亲近，所以便也栽赃给了他，这样姨母和西风一同想要刺杀皇上，倒也是说得过去。”
洛季安：“只是倘若找不到别的线索，你姨母被关在牢里，受此酷刑，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其实，西风更惨。”
说到林西风，洛璃又想起今日瞥见他那一眼，悬在空中，浑身是伤，眼看着很狼狈，但是身体却笔直，有着傲人不低头的姿态。
“我在牢中远远看见他一眼，他被钓在空中，后面的水池染的应该都是他的血，血红一片。”
她眸底深沉，有些通红，卷翘的睫毛此时笼罩下一片淡色阴影在她眼皮之上。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深宫，也许你守本分，平淡如水，但是正如陆超然所说，人的命有很多种死法，但是更多的时候就是这么被撞上了。
“陆超然那个混蛋，本就一直厌恶着西风，因为同样是将军，可是林西风一直都比他大一头，压制着他，众人都知道这个世间有个大英雄林西风，却不知道还有陆超然这个畜牲。”
“他早就怀恨在心，巴不得抓住林西风的把柄，置他于死地。”
“我早就听闻，陆超然素日对他的严刑可谓是太过残忍，幸好，我暗中派人为他在狱中默默诊治，要不然恐怕早已丧命。”
“他是大将军，可是也不是刀枪不入的神人，都是血肉身躯，怎可敌得过那严刑拷打。”
正说着，洛璃突然想到林西风的身份，刚才父亲的话可谓是点到了她。
林西风受百姓爱戴，要是此时将他被关的消息传扬出去，那么必定关外的夷敌要开始有所动荡，百姓肯定也会议论纷纷甚至为皇上请愿。
对，林西风不是一个人，他还有这天下受他庇护的百姓。
常年奔波征战，不惜自己生命，现在也该让他感受到民意强大了。
洛季安说着觉得喉咙发干，这下想起桌上的茶来，端起来尝一口，早就凉了，不过在这盛夏，喝上一口倒比热茶舒心些，可能心头的火太旺了吧。
“瞧瞧，茶都凉了。”
他故意说笑，缓解下紧张的气氛。
见洛璃在细想什么，便也没打断，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皇上刚册封贵妃的婢女云深为云嫔，看来这皇上出访一趟，贵妃的势力可是增进不少啊。”
“云深那日在徐府为皇上挡剑，也确实把我也惊得不轻，也是奇怪，她不好好护着贵妃，为何会关注到皇上的安危呢？”
洛季安也是好奇，忙道：“你细细说给为父听听。”
洛璃抬眸，眼角端正，义正言辞道：“那日徐府可谓是灾难，东边起了火，火势太旺灭不了，然后人都往这前院撺掇，刺杀的黑衣人也都集中在这边。”
她闭了闭眼，在脑海中放慢当晚听到看到的的所有场景，或许是她太在意春和的死，是不是忽略了很多细节，还没有如此平静下来去想过。
“西风冲在最前方和黑衣人打斗，皇上刚开始被一群士兵拿着盾牌拥护着，公主和德妃躲在一假山后面，陆楚菲和贵妃……身影我都没看到。”
“云深……是从屋内冲出来的好像……然后挡在皇上面前被刺中……”
她这才缓缓睁开眼，狐疑道：“云深确实很古怪。”
“我曾经撞见过她和太子私相授受，如今一晃又成了云嫔……”
洛季安感到诧异：“和太子私相授受？那她又……”
“这可是欺君之罪，这女人也太……要是被太子捅出，她不要命了？”
洛璃：“她本就是贵妃的人，想必这是贵妃安插的眼线。”
“如今太子自己都保不住，云深因为救了皇上一命，这些时日在宫中可谓是人人都不及她，皇上对她可谓是百依百顺。”
“就算太子知道了又如何。”
她撇嘴一笑：“这种事情，怎敢说出去，不要命了？奇耻大辱啊，简直就是个笑话。”
洛季安听了连连摇头，“真是伤风败俗，这类事情居然发生在皇上和太子俩父子身上，居然被那个云嫔耍得团团转。”
“呵，是被贵妃耍得团团转。”
她深思熟虑一番，现在框架大体明晰，一件事情看谁是始作俑者，往往就在最大获益者身上。
如今众人皆惨，贵妃独自风光，势力越发不可阻挡，说是天意，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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