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13 三条计策
成为巡查员的第二天夏目就接到了新任务，那就是前往E区查明最近经常出现的水体被污染现象。
这任务可不轻松，甚至还挺危险，所以在出发之前巡查小组的组长专门给夏目配了一把趁手的武器和两个便衣守卫。
但夏目在了解E区的人员构成和区域环境信息后却并没有觉得如临大敌，反而觉得这件事或许给人的感觉上很不一般，真相却未必很复杂。
果不其然，在经过两天的摸排后，夏目发现E区的女性和孩子居多，而且大都是上流社会人士，她们谈吐举止都体现出相当高的素质，这让夏目的调查进展相当顺利。
可是每当到了关键地方，夏目的调查工作就出现了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阻力。
夏目发现，这里的女性和孩子们虽然看似很配合调查工作的展开，但一到了关键地方，她们却都很有默契的选择性遗忘或者干脆就无视夏目的问题。
几次尝试无果后，夏目决定在E区进入休息时段后悄悄的摸进来探个究竟。
结果这一探不要紧……差点把夏目自己搭了进去……
……
雅人听说夏目被抓起来时大为震惊，好在她回来的比较及时，没等工作人员动粗就把夏目给“捞了”出来。
此举虽然让夏目逃过一劫，却也给夏目后续的工作带来不小的麻烦。
因为大家都知道夏目和清水家的关系了。
但夏目却不是很在意，因为他已经搞清楚E区水体经常受污染的原因了。
这也是他被抓起来差点挨揍的原因……
……
“什么？他们用饮用水来游泳？！”雅人惊呆了，她完全没想到E区的人会作出这么疯狂的事情来。
要知道这件事要是曝光了，上边那些平日里一个月才能得到2L水用于清洗身体的平民怕是要暴动哦！
夏目当然也知道这件事影响有多恶劣，所以他被E区的人当成偷窥狂抓起来的时候也全程保持沉默，并没有把那几个姑娘曝光出来。
“嗯，不止如此，还有一些家庭私接管道，把饮用水接进自家的屋子里用于给孩子洗澡，然后这些水又被他们送回到水源净化中心进行二次净化，但净化中心的净水能力毕竟有限，所以就造成了更大面积的水体污染，由此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夏目把自己所探明的真相简要的说与雅人听了。
雅人在听完这些后已经不止是震惊了，而是愤怒了。
要知道，整个避难所里只有E区的三个净水节点可以为避难所提供水源净化服务，而现在至少有两个节点的水体受到了不可逆的污染情况，如果这种污染持续恶化，再有一个月，莫说饮用水会出现问题了，就连A区的生产区也会因为水体质量不合标准而停止运行，就更不用说C区的藻类培育池了。
“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做呢！难道他们就没想过后果吗？”雅人无法理解E区那些用饮用水源游泳和洗澡的人的想法。
夏目道：“大多数时候，人们的行动都是盲目欠缺理性思考的，或许在他们看来，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用过的水送回到净水中心就又可以得到干净的水源，这是一个循环往复的过程，更何况，E区大部分的居民都是避难所的第二阶出资方成员，是他们的资金注入帮助避难所建成了配套设施，如果这时候直接把问题扩大化，可能非但解决不了问题，还有可能造成更大的问题。”
雅人听完夏目这一番话后却没有明白夏目的意思，她皱眉道：“为什么这么说？就算他们是出资方可好，避难所里的一切都是受政府直接管辖的，并不是私人财产，就包括我们清水家这些投入也一样，如果是我们清水家出了问题，我们肯定是会积极面对并接受相应处罚的。”
夏目笑了，他点了点头道：“清水家族作为目前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大家族之一，你们的家规家风那是出了名的，我自然不会怀疑，可问题是现在在出的这些问题并不是清水家引起的，更何况，清水家一直都是避难所里‘特权’的代名词，虽然大家目前对这种‘特权’待遇都保留了个人意见，但如果有人跳出来挑明，我想……这次的问题还没解决，清水家倒是有可能成为第一个无辜的牺牲者。”
“第一个无辜的牺牲者？怎么会呢？夏目，你是不是把大家都想得太坏了呀？”雅人越听越觉得不舒服。
夏目轻声一叹：“也许是吧……不过我们的确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不是吗？”
夏目没有言明自己这种想法的来源，雅人沉吟一阵后选择尊重夏目的意思，她问道：“那这件事到底该怎么解决？”
夏目想了想之后道：“昨晚我被关起来的时候想到三个解决办法，不过其中有一个还不太成熟，另外两个又有点风险。”
“三个？说说看。”
“第一个办法吗，很简单，就是直接找到这些私接水管占用饮用水的家庭，和他们逐一的说明，并暗中给予警告，同时着手拆除所有私接设施，并饮用水源输送区的守卫工作更换为轮岗制，以防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
“唔……”雅人听完后点了点头：“这个办法不错……不过只怕这些人没有那么好对付啊。”
“对，而且这件事还不能用清水家的力量，必须有避难所的管理级人员出面解决，而据我目前调查所得，目前滥用水源最多的家庭就是避难所管理层的一位姓赵的高官，虽然不清楚这位赵先生知不知道自己家人的所作所为，但一旦事情汇报上去，他就算不知道也得想法子装作知道了。”夏目冷静思考时的样子有些可怕。
雅人还是不太习惯夏目这种处处把人往坏了想的思考风格，而且她感觉夏目自从救援工作结束后就有了很大的变化。
不但个人的气质变得更加忧郁了，就连眼神里原本那灿烂的光也沉静下来。
“嗯……的确有这种可能，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不过这个办法有些极端，一旦被发现很有可能对清水家造成不利影响。”
“哎？为什么这么说？”
“第二个办法很简单，就是直接在饮用水的源头加入亓酸，这种东西的刺激性很强，在与人体皮肤直接接触后很容易造成接触者过敏和瘙痒，但对人体健康基本是无害的，我想只要水体变得不够干净了，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再用饮用水游泳和洗澡了。”
“噫？！夏目！你好坏啊！”雅人完全没想到夏目会提出这样的办法，在她看来夏目可像是会出阴招的男人啊。
而夏目也是不得已才想出这样的策略，他解释道：“亓酸的特性是易挥发，所以用它来教训E区那些特权者们再好不过，而且这些加入了亓酸的水到了再被二次加压送往上层区域后性质会逐渐变淡，对整个避难所里的大家来说影响不会太大，不失为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当然……这么做很快就会引起E区那些人的怀疑，而且亓酸毕竟会造成过敏反应，若使用这些加入了亓酸的水体的人身体健康的话还好，要是他们身体有毛病的话……可能会给清水家带来不小的麻烦，所以……这一计，只能算下策。”
雅人认真的听完后问道：“那刚才的……”
“中策。”夏目现在的样子就缺把羽扇了。
雅人对他是一脸的崇拜，她急切的问道：“那上策呢？”
“至于上策吗……这需要方大校和整个管理级的帮助。”夏目正色道。
“哎？为什么？”
夏目解释道：“这一次去新东京市参与救援工作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不是那几十万被冻死在黑暗中的平民，而是他们被冻死、饿死之前发生的那些事留下的痕迹。”
“痕迹？”
“对，我在回国的路上听几个人聊天得知避难所里曾经发生过可能是为了争抢饮用水源的厮杀，厮杀的双方，一方是人数相对较少，但装备精良的正兴自卫队员，另一方则是人数很多，但手无寸铁的平民，他们在一条长五十米的通道内战斗，最终平民胜利，可通道里也堆满了尸体……”
夏目的话还没说完，雅人就震惊的捂住了嘴，她几乎能从夏目的描述中想象到当时的一幕幕。
但是……作为新东京市，或者说日本人最后的守望者的正兴自卫队员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向手无寸铁的平民开枪呢？
她无法理解，无法接受，更无法认同。
“不会的，夏目……我姐姐就是正兴自卫队员之一，我了解正兴自卫队员，他们是绝对不会向手无寸铁的平民开枪的！”
夏目没有和雅人争论，也没有告诉她更多的细节……其实根据救援队员的发现，正兴自卫队员们应该是坚守了自己的岗位，但是暴动的平民还是向他们发起了进攻，无奈之下，他们才会进行反击……而一旦枪响，性质就彻底变了，矛盾也就被彻底的激化了。
当然，这些事夏目都埋在了心底，他不想过多的解释以免污染了雅人的内心。
“嗯，我也相信正兴自卫队员们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但03号避难所里确实为了争抢饮用水源发生过暴动，而且不止一处……”夏目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后继续道：“所以……我得这个上策就是希望借助你哥哥的力量向管理层透露E区的情况，然后再向所有避难所内的人员通过广播、视频节目的形式讲述曾发生在03号避难所里的悲剧，当然这需要一定的修饰来避免引起恐慌，同时还要注意把控力度，不能让E区的人觉得不痛不痒，还要让其他区的平民团结一致。”
听完夏目的上策，雅人明白他的意思了。
可的确如夏目所说的那样，这个上策轮廓虽然已经十分清晰，但确实还不够成熟。
“嗯……这办法的确更好一些，而且我想大部分民众还是挺关心03号避难所里的情况的，我之前和哥哥聊天的时候也讨论过要不要把这次救援做成节目。”
夏目闻言后笑了笑：“那正好，既然你和你哥哥已经有了想法，那我就轻松多了。”
雅人一呆：“哎？你就不问后续啦？”
夏目伸了个懒腰道：“嗯————我在羁押室里关了一晚上了，现在困得不行，就想好好睡一觉呢。”
雅人这才想起夏目已经一晚上没睡了，立马红了脸道：“不好意思啊夏目，是我大意了，那个……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回去休息？”
夏目起身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直接回去了，你也不用太着急，E区的事情经过我这么一闹，短时间应该会有所收敛，你可以和你哥哥好好的商量一下，当然要能找来一些智囊团合计一下就更好了。”
雅人笑着起身：“嗯，谢谢你夏目。”
“太客气了，我走了。”
“嗯，晚安。”
……
回到住处，夏目却没有直接躺下就睡。
他在书桌前坐下，把手枪拿出来放在桌上，一边擦拭着枪身，一边发着呆。
眼前回忆着他在E区看到的的一幕幕。
那些平日里仪表堂堂的家伙在无边泳池里享受着人造日光浴，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嬉闹，看起来好不自在。
对比之下，03号避难所里的那些蜷缩在一起，拥挤在一起的尸体们却只能永远的沉睡了。
平日里从不去想什么国家大义，什么人类命运的夏目突然感到一阵阵的心累。
在和花子一起申请加入救援队之前，他从雅人那边了解到，星瀚国际空间站那边确认了地球上最后一只还在野外活动的动物被饿死在了北极冰原，从这一刻开始，地球上最后的野生陆地动物消失了。
尽管各国政府都有在特殊的避难所里储备各种动植物资源以备“太阳升起”，万物复苏。
可夏目还是感觉一阵阵的不舒服。
以往，他很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了“太阳”的消失，可他现在思考更多的是，这暗无天日的世界真正的灾难藏在哪里。
野火当然是灾难，但它是不可控的，没人知道起火点在哪，所有人都只能去面对。
可有一些灾难却是可以预见的。
“国之勇士”轻而易举的就将自己的魔掌渗透到了环太平洋核电系统，引发爆炸后，三座避难所变成了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坟场！
夏目原以为自己经历过这一切后，已经变得古井无波，可以看淡生死。
却没想到，只是昨天看到了特权者在滥用水资源就一下子变得再难镇定……
他本可以悄悄的来，悄悄的走……
但他选择走出来，站在所有人身后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那个赤裸着上身的女人的尖叫，和一些男人的怒骂。
夏目本可以拔枪自卫，但在他有这种想法的时候，他忽然记起爷爷教给他的一句话。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深吸一口气，夏目把弹匣退出来，将子弹一颗颗推出弹匣，然后将它们整齐的码放在桌子上。
黄铜色的子弹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看着居然有一种奇异的美。
夏目就这么安静的看了许久后，神色一定，开始熟练的将子弹压填装进弹匣，然后又将弹匣压进手枪。
上膛，瞄准，跟着反手抵在自己下巴上。
仰着头的夏目忽然又笑了。
他把枪放下，深深一叹，转身上了床。
梦里他见到了花子。
他们坐在船上看着星星。
花子一直不断的问夏目天上的那些星星的名字。
夏目的答案积在心口却说不出来……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睡了一晚上后。
第二天醒来，夏目在刷牙洗漱的时候突然感觉水体有种强烈的刺激性味道。
一瞬间，昨天一整天都没吃饭的夏目扶着水池干呕起来。
他知道那是亓酸的味道，平日里他没少用这东西清晰培育池，可大多数时候他和亓酸都是零接触的，所有工作都是由机器完成的。
现在亲身体验了一次亓酸刷牙，夏目差点把胃里那点东西全吐个干净。
好不容易平复了，夏目擦了擦嘴，红着眼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不禁苦笑：‘看来雅人还是用了下策……’
正想着，广播系统突然自动开启。
跟着，一档特别的节目开始播报。
夏目听了一阵后就愣住了，他很奇怪为什么雅人他们采取了下策后又同时启动了上策？
可是很快他就明白了。
雅人是对的。
犯了错的人，怎么能轻易地绕过它。
就像夏目爷爷气夏目父亲懦弱时最常说的那句话一样……
“那些坏人之所以能赢！之所以得意！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好人什么也不做！”
想到这，夏目内心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推开门，正巧看到远处雅人站在门口一脸笑容。
两人隔着好远看到了对方，跟着同时挥起手臂，致意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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