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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完颜无。


  讨厌的太阳照在萨阳山上,照在商水河上,照在毒马部落的草原上。

  照在完颜无麦色的皮肤上。

  他被紧紧地绑在草原上的圆木柱子上,好几天都没有进食了。

  他只是个年仅十四岁的孩子,却在承受着连勇者也难以忍受的折磨。

  太阳猛烈的光炙烤着他的后背,脱水所带来的饥渴使他无数次地眩晕,昏死在柱子上。

  一滴甘露滴在他的脖子上。

  不止一滴。

  一滴两滴三滴,无数滴。

  他在混沌的意识中逐渐抬起头,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模糊的视线中。

  完颜无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那张脸的轮廓逐渐也清晰了起来。

  “姐姐……”七天了,他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舌头燥热不堪,发出的声音早就不是人的声音,而更像是蛇的嘶嘶声。

  完颜昭的手紧紧抓着手中的皮水袋,向完颜无的脸上、脖子上浇着水,浇到一半又赶紧把水袋的口子对上完颜无的嘴巴,抬着水袋方便他喝水。

  完颜无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喝起了水,喉结由于吞咽的剧烈而上下迅速起伏着,他喝得太猛烈,水流顺着他的嘴巴流到他的脖子、他的麦色胸膛上,他满不在乎,他不仅想要喝光水袋里的水,现在就算让他喝光商水里的水,他也会一饮而尽。

  在他拼命地喝水的过程中,他感受到了一种叫做生命力的东西。他觉得生命的活力正一点点充盈着他的身体,他终于不再挣扎于垂死的边缘了,他望着长生天上的太阳,也不觉得那光是绝望的光。

  “日神啊。”他喝完水后,双眼看着太阳,如此感叹道。

  他的声音仍然干涩沙哑,但他的心里忽然充满了希望。

  完颜昭看他喝完水,一下子撇开水袋,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呜呜地哭起来。

  他的脖子被太阳炙烤得滚烫滚烫的,还有着草原男子身上特有的坚硬触感,她的脸贴着他的脖子,他感觉到,她冰凉的泪流到了他的脖子上。

  “阿伦图要我死,是吗。”他哑着嗓子问道,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镇定。

  少女搂他搂得更紧了,她摇着头哭道:“无儿,我不要你死,我昨天……我那么求着父亲,我拼命求父亲和哥哥,我求他们为你求情,我那么地求他们……”

  完颜无晃了晃身子,这样完颜昭就无法趴在他身上哭泣了,她抬起头看着他,一双眼泪汪汪的眼睛看得他心都要碎了。

  他看着她泛红的脸,问道:“他们打你了,是吗?”

  “没有……”她手足无措起来。

  “那你的左脸怎么那么红?”他想伸手摸摸她的脸,但当他伸出手,手腕被锁链勒紧带来的剧痛才让他记起,自己早已是个等待死亡的死囚了。

  他疼得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完颜昭看到了他的表情变化,她既慌张又心疼地四处找着什么。

  她打开一个鹿皮袋子,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小的瓶子。

  她抬起完颜无的胳膊,看着上面令人触目惊心的勒痕,倒抽了一大口气。

  “没事儿的。”完颜无不想要她太担心。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的眼里滚落出来,她点点头,代表她理解了他的心意,她抽了抽鼻子,想止住哭泣,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

  她默默地把瓶子里的药一点点地擦在他受伤的手腕上,他疼得眉头越皱越紧,都快要挤成一团了。

  “无儿,你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啊……”她一边哭着,一边哆嗦着对着他的伤口吹着凉气,希望能缓解他伤口的疼痛。

  “姐姐……”他看着忙乱的她,轻声说道,“你走吧。别管我了。”

  完颜昭一抬头,全是泪水的眼睛亮亮的:“无儿,你还能骑马吗?”

  完颜无犹豫着点了点头,心里充满了疑惑。

  完颜昭粗鲁地抹掉了脸上的泪痕,表情与之前那个柔弱的女子完全不一样了,她的脸上忽然显现出了一种视死如归的果决。

  她忽然从熊皮腰带上取出一把尖短刀,三下两下就砍断了锁链。

  “斩龙刀……”完颜无惊道,“这是孟太爷爷的刀……”

  “能劈开一切铁器,”完颜昭一边解开他身上的绳子,一边说道,“我偷来的。”

  完颜无惊讶地看着她。

  他忽然觉得对姐姐感到陌生。

  但他知道,她之所以变得这么勇敢,全都是为了保护她的弟弟。

  他的心里忽然变得既温暖又复杂。

  “姐姐,我不能走。”他说道。

  “后山有一匹马,我骑过的,跑得挺快的,你赶紧去。”她像没有听见一样说道。

  “姐姐,我不能走!”完颜无的语气加重了些。

  完颜昭不动了,她定定地看着完颜无,说道:“阿伦图说要今晚处死你,我不要你死,你是我弟弟,我不要你死,你明白吗?”

  “可是,你放我走,你今晚怎么办?”完颜无叹道。

  “你不用管我,”完颜昭果决地说道,“我在完颜家的地位还不至于像你那么无足轻重,阿伦图无论如何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姐姐,”完颜无活动了一下获得自由的手脚,抓起完颜昭的衣袖道,“我们一起走,我带你走。我们现在就一起逃出去。”

  完颜昭挣脱开完颜无,她苦笑道:“逃到哪去?草原就这么大,我们逃到哪里,阿伦图找不到我们?无儿,我求求你了,快走吧。再过一会儿,我买通的那几个看守你的人就来了,到时候我们一个人都逃不掉。”

  完颜无盯着完颜昭看了一会儿。

  他看到了她那草原女人一脉相传的坚定眼神,他知道,她不会和他走的。

  “昭儿,”他喊了她的名字,“我一定,一定回来接你走。”

  “好啊。”完颜昭笑着对他挥了挥手。

  “无儿,以后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忍耐,要好好地活着啊,姐姐爱你啊。”

  完颜无没有看到完颜昭背过身去的眼泪,那是诀别的眼泪。

  完颜无那晚几乎骑着马跑遍了御东境外所有大大小小的部落,人们一听说他是毒马部落的人,都不敢收留他。

  他就像个流浪儿一样,甚至更糟糕,人们躲着他,就像他身上携带瘟疫一般。

  天降大雨,洒在他身上。

  他啃着完颜昭给他准备好的烤羊腿,那火候正好的羊腿一定是她精心烧制的,但是已经被倾盆大雨浸泡得没有味道了。

  不过这在完颜无眼里,也是无上的美味佳肴。

  完颜无在瓢泼大雨中嘶吼起来。

  他痛恨自己的无用无能。

  他痛恨自己的冲动鲁莽。

  他痛恨自己的一切,他痛恨自己的出生。

  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他的出生带走了他母亲的性命。

  父亲因此而恨他,他不爱他。

  他从小就受够了父亲的冷漠,那不只是冷漠,更有种要他为心爱的女人的去世而付出代价的复仇快感。

  他无法理解,为何父亲会将母亲的去世归咎于自己,他也不愿相信,亲生父子会真的如他与父亲一般生分疏远,甚至可以说,达到了相互折磨的地步。

  父亲越是不喜欢他,他越是叛逆,越是喜欢做他厌恶的事情。

  他看着父亲对阿伦图谄媚的嘴脸,心里想的全都是如何能令父亲颜面尽失。

  以前还全都只是小打小闹而已,他所作出的事情仅仅会让父亲更不喜欢自己而已。

  他真正想要和父亲斗个你死我活,是在一次【鹰盟】中。

  鹰盟,是御东境外所有部落一年一度的勇者比赛。

  参与的人们要用尽浑身解数拼命捕杀猎物,他们没有武器,没有骏马,没有陪伴者,全程只有他们独自一人。

  鹰盟是真正的勇者试炼,是死亡与命运的较量,也是勇气与智慧的考验。

  每年都有无数人命丧于此,但它依然吸引着无数的草原儿女被这项充满鲜血的活动所深深吸引。

  若不是那次鹰盟,他觉得自己原本对父亲的冷漠,还是可以忍受的。

  可是当他被熊逼到悬崖边上时,父亲和哥哥们都看着他,富里哥甚至还难能可贵地问了父亲,要不要救一下他。

  父亲只是缓慢地摇了摇头:“他命硬着呢,能自己活下来。”

  只有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击碎了他心底所有对父爱未泯的幻想。

  我的父亲根本就不爱我,他戏谑我,朝嘲弄,这都不要紧。

  最要紧的是,他不在意他的死活。

  完颜无原本以为,他哪怕因为自己犯错而打骂自己,他也是多多少少是带着一点点的爱的。

  所以他总是拼命犯错,他只是希望父亲可以管教他,让他知道,父亲只是偏爱其他孩子,但归根到底父亲心里还是有他的。

  但是这一切,在父亲那句话说出来以后都变得那么苍白无力。

  在听到父亲的那句话以后,他听到了自己内心的轻笑声。

  那是一种释然又彻底失望后的惨笑。

  他想要与他的父亲,完颜故,彻底决裂。

  他变得自暴自弃。

  我好歹也是你的儿子,我犯的错误,阿伦图也会算在你的头上。

  他如此想着,在下一次的鹰盟,他冲撞了大王子的奔流马。

  那马受到惊吓后四散奔逃,大王子没有控制住那马的烈性,被摔死在了离原上。

  这在他是没有想到的。

  他只想要冲撞大王子,他看到在草原上纵马驰骋的大王子,他恨。

  他恨自己的出生,恨他的父亲,恨所有欢快活着的生灵。

  他看到如太阳神般英武灿烂的大王子,他再也没办法抑制自己心里那头狂叫的野兽。

  他想冲撞他。

  即使掉脑袋也无所谓。

  他是完颜故的儿子,儿子的错误,父亲同样应该受过。

  但是当大王子死掉的时候,他看到他的身子一点点冷下来,父亲还有其他勇者贵族们纷纷纵马冲过来,老阿伦图看着他躺在草地上的儿子,爆发出一声响彻长生天的哀号时,他才感觉到身上的魔鬼正懦弱地退缩着,人类残存的良知让他走上前去,用异常冷静的声音说道:“阿伦图,我做错了,您惩罚我吧。”

  他跪了下来。

  阿伦图气得大吼大叫着,要将他绑在柱子上,活活饿死他。

  没有人替他求情。

  除了他的姐姐完颜昭。

  完颜昭不停地给阿伦图磕头,他清楚地看到,她美丽的额头渐渐渗出血来,她嘴里不停地在替他求情,她求阿伦图要杀就杀死她,放过她弟弟。

  他想要伸手为她擦掉额头的血,但却被好几个勇士粗暴地拖走,栓在了被太阳炙烤得滚烫的铁柱子上。

  经过完颜故身边时,他没有看他。

  一直到他死,他都不想再看到他父亲。

  但是完颜故却忽然跪了下来,说道:“王,完颜无这孽障冲撞大王子的马,理应斩首处置,臣别无怨言。”

  “父亲!父亲啊!”完颜昭哭得撕心裂肺地,她回头绝望地喊道。

  完颜故几步走上前来,“啪”地狠狠打了她一巴掌,立时,完颜昭白皙的脸颊上就红肿起来,嘴角淌出血来。

  完颜无感觉好似有什么在扎着他的心,原本,他以为,自己有一个如此冷漠的父亲,心肠早就会锻炼得很坚硬。

  但是完颜昭就是他铁石心肠下唯一的例外。

  他挣了挣铁链,那锁链把他勒得浑身生疼:“你要我死我便死,你拿昭儿出什么气?”

  完颜故又走到他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被铁链绑到柱子上、跪在木台上的完颜无。

  他越看着完颜无倔强的表情,他心里越生气。

  一股无名的怒火在他的心里蹿升。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狠狠地、用尽全力地朝着完颜无的肚子踹了一脚。

  力气之大,使得完颜无无法抑制地开始呕吐。

  他想伸出手捂住受伤的肚子,但是手在伸出去的一瞬间,又被铁链勒出一阵剧痛。

  他强迫自己仰起头,怒视着面前这个男人。

  他本来想要说些恶毒而又倔强的话语,但是他停住了。

  他听到了完颜昭的哭声。

  他曾经拉着完颜昭的手,对着长生天起誓,一生一世都不要叫姐姐受一点苦,受一点点的委屈。

  那时候,他只有七岁,完颜昭十岁。

  “姐姐不快乐,无儿就不开心。”完颜无啃着草叶子,声音嫩嫩的。

  完颜昭乐得咯咯直笑。

  “我说真的呢!”完颜无有些生气,因为完颜昭以为他在说笑话。

  完颜昭收住笑容,看着他有点生气的脸,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

  “喂!昭儿!”

  完颜无喊道。

  “好好好,我不笑,”完颜昭的声音也混着稚嫩的童声,“我相信无儿。”

  “那你要我保护你喽?”完颜无撅嘴道。

  “我要你保护。”完颜昭宠溺地说道。

  “那你给我唱支歌。”

  “什么?”完颜昭脸儿一红。

  “昭儿,都说你唱歌好听,给我唱支歌。”完颜无重复道。

  “哎呀。”

  完颜昭不好意思了,她背过身去,嘴里却开始唱起了歌:

  “白泉啊,

  我爱你的奔流,

  我爱坐在你身边的少年,

  那少年每日在树干间蹦跳,

  他矫健的身姿让我魂牵梦绕,

  我一定要望见他,

  我一定要望见他。”

  完颜无不会唱歌,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咂巴着嘴儿,哼着根本不在调子的曲子,把完颜昭逗得哈哈直笑。

  “无儿,你唱的歌真好笑,哈哈哈哈。”

  完颜无再大些,知道了自己唱歌好笑的原因是跑调。

  他是个草原上铁骨铮铮的小男子汉,把尊严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但是不管何时,只要完颜昭不开心了,他就扯着脖子哇啦哇啦不知羞臊地大声唱那些不着调的曲子。

  完颜昭放声笑了起来,他看着她的笑脸,就完全忘记了父亲对他的冷漠,似乎草原上所有人对他的鄙夷都不值一提。

  “昭儿,之前玄门的算婆来我们部落,她看了我好久。”完颜无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左脚蹭着右面脚的鞋面说道。

  那鞋子都已经磨破了,他走路的时候总觉得脚生疼生疼的。但他不想要完颜昭看到自己这幅落魄的小乞丐样子,发窘地来回蹭来蹭去。

  “唔,算婆对你说了什么吗?”完颜昭骑在马上,完颜无帮她拉着马缰绳,她无所事事地晃着腿问道。

  完颜无的头还是深深地低着,半晌没说一句话。

  “无儿,乖无儿,”完颜昭立刻跳下马,搂住了他的脖子,他能闻到她身上香香的马奶味道,“你怎么了?”

  “算婆说,我是草原的灾难。她说,御东的草原会被我搅得天翻地覆。她说,我就是个魔鬼。她看了我好久,她指着我,手指都在哆嗦,她最后走了,叹了口气,她临走的时候轻轻跟我说:‘御东平静了二十年了,怎么会有你这个灾祸,’”他把头深深埋在她的脖颈处,流下了年少的小男孩惊慌的眼泪,“昭儿,我不是魔鬼,昭儿,我不是灾祸。昭儿,昭儿。”

  他说不出来话了,他呜咽着,还因为觉得哭泣很羞耻而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这样抑制的结果就是发出了像发怒前的小野狼的鼻息声。

  完颜昭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他脏脏的头发,他闻着她身上混合着草叶和马奶的香味,心绪立刻平静了许多,她轻轻哼起了草原的小调,就像哄小孩子入睡一样,她哼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伏在他耳边说道:“无儿不是魔鬼也不是灾祸,无儿是个驾着烈马、在长风里肆意奔跑的草原勇士。”

  “我驾着烈马,也要带着你一起。”完颜无明明有很多话要说,但到嘴边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完颜昭笑起来,说道:“鞋子该补补了。我们草原的勇士,鞋子可不能是破的呀。”

  那晚,完颜昭借着昏暗的马油灯给他缝补着鞋子,他坐在她身旁,没什么事情可干,就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多年后,完颜无再次回到已被他降服的毒马部落,当当年那些嘲讽他、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们或被斩首、或跪在地上对他苦苦求饶时,他已经没有任何柔软之处的内心里,再也没有原谅的心思。

  他站在这满载着自己血泪的草原上,只觉得无比坦然释怀。面对世人的谩骂与指责,他再也不会像当年那个八岁孩子一样呜咽着哭泣了。他处死别人,心里再不会有愧疚与纠结,他只觉得,一切都充满了理所应当。草原上,弱肉强食,弱者就算他不杀掉他们,自会有别人来杀。

  他再不会忌惮被人叫成魔鬼,叫成灾祸,再有不怕死的玄门人用哆嗦的手指着他,骂他破坏了草原的和平。

  多少年了,他已经习惯了被这样指责。

  但是,当他面对着指责他的、被后世史书所书的“忠烈人士”时,他除了心里充满了对这些低等人的不屑与轻慢,更多的,他会在无数个月下独坐的夜晚,想起一个美丽曼妙、身上带着淡淡草香与马奶香的女子。

  他是如何没能救了她。

  他是如何失去了她。

  “算婆说的那些我现在听来,都不会再难过了,昭儿。若她当时能告诉我,你放走我,就会被他们处死,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走。”每年她的生日,他都会独自一人去到她的墓前,独酌到天明。

  无数次他都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了,他看到她在月色下看着他微笑,他歪着头,看到她在昏暗的马油灯下为他补着鞋子,小心翼翼地给他受伤的脚涂上草叶汁。

  他骑着马跑遍了草原上所有的部落。

  天降大雨,年仅十四岁、还没有长成男子汉、因为经常受欺负而身体瘦弱的他,边哭边骑着马在雨中狂奔。

  他抹着眼泪求着每个部落帮帮他。

  “毒马部落完颜无,求您救救我,求您救救我和姐姐!”

  “完颜无给您磕头了!您今日救救我们,我以后给您做牛做马!”

  “完颜无愿为贵部落做一切事,一切事都行,求求您收留我,求求您救救我和姐姐!”

  “求求您了!”

  他的头磕破了,脸上全是泥,雨太大了,都分不出来他的脸上到底是雨水还是汗水,亦或泪水。

  他只记得他最后心一狠,掉头回到毒马部落,远远地看到被吊死的完颜昭的时候,他流尽了这辈子所有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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