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惊悚

半梦半醒间，谈梓巍的意识被牵引到识海深处，他感觉自己一开始像是被人封印了似的不能动弹，甚至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眼前一片漆黑，只能时不时听到哀嚎，似乎还有流动的液体溅落在哪里，温不温热的就感觉不太到了。

        人在黑暗中容易失去对时间的感知，过了不知道多久，谈梓巍终于能看见光了，只是浑身上下处于完全透明的状态，就像虚弱到随时都会消散在风中的残魂一般，在一座冷清到有些发寒的殿宇不知所以漫无目的地飘荡着。

        他穿过内室的门来到院中，看见一位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悲伤的眸中难掩气愤，她哀声质问对面的玄衣男子：“青冥，你们为何不拦住他！为什么不救他，师兄这样，你也是这样。”

        碍于他们站立的位置，他看到的玄衣男子只有一个挺拔的背影，男子一声不吭，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静静地听着对面美人的控诉。

        qingming，好巧哦，读起来跟计卿铭的名字一样，游魂状态的谈梓巍如是想道。

        美人仙姿卓绝，只是有些凶悍，话没说三句便拔剑相向，闪着森冷寒光的长剑朝男子刺去，男子把头一偏避开了凶狠的攻势，但也只守不攻，冷眼瞧着她把剑抵在了自己颈侧，剑锋瞬间在脖子上划出一道伤口。

        也是这么一偏头让谈梓巍看清了男子的面容，除了气色不好稍显疲态，他长得与计卿铭一般无二。

        谈梓巍被血腥气吸引，不由自主地朝那边飘了过去，本能地伸手想要堵住他鲜血直流的伤口，那些殷红却在被他接触之后消失不见，与此同时，他自己的身形也正逐渐消散，尽管先前也是属于透明状态。

        旁边一闹一静的俩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豆凭空凝成的红珠，稳稳地坠入一株兰花的花苞内，转瞬消失不见。

        又过了不知多久，谈梓巍再次醒来，看见一张跟计卿铭长得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近在咫尺，他说了些似懂非懂的话，谈梓巍总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他说的什么，但就是无论如何都记不住一句完整的话，说话间还有水浇了下来。

        谈梓巍被激得抖了抖脖子，发现一件惊悚的事——他没有脖子。

        过了良久，他才弄清自己的视角原来是庭前廊下一株矮小的兰花，而“计卿铭”在给这株兰花浇水。

        他这是变成一株植物了？还是在做梦？估计是做梦吧，谈梓巍心想，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谈梓巍开始变得记忆混乱，一会儿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会儿觉得自己与方才那抹残魂产生了共感，一会儿又感觉好像这就是他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真实。

        于是就这样，谈梓巍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没多久就又变得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无静》剧组a组,各工种工作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刘导坐在小椅子上盯着监视器里的画面，正是罗繁饰演的李旭与同门师弟慕酩心生嫌隙后仍不忘在师叔面前替人美言的桥段。

        在原著里虽然李旭和慕酩最后分属阵营不同，作者也没有明确写感情线，但还是有不少读者能从字里行间扒出来些许糖，考虑到收视率的问题，又出于资方的要求，编剧在原著基础上稍稍丰满了俩人的故事线，等将来剧播出后也能给爱好磕cp的网友提供更多明里暗里的素材，便于自来水们给剧组宣发大业添砖加瓦贡献热度。

        比如在原著里不过几句话就交代了的求情，愣是给李旭加了一段带伤在院子里罚跪还被其他同门冷嘲热讽、跪了一宿又遇上天降暴雨、于是继续在雨中穿插回忆、回忆完之后顺势在师叔面前卖惨的戏份。

        ——虽然导演觉得有点冗长，但架不住资方给的钱多啊！

        五分钟前，计卿铭嘴边一句责备的台词话音未落，天边就忽然出现一道震震夏雷破开了万里晴空的明媚，对面正声泪俱下罗繁猝不及防被惊得噎了一口气，计卿铭救场地加了句台词，让罗繁的表演显得合理自然。

        只是天色瞬间阴沉如墨，大雨说下就下，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淋了个正着，尤其是恰好张嘴喊卡的导演，雨水更是倾斜着直接问候了嗓子眼。

        刘导呸了几口，颇有点恼火：“场务怎么回事，这么大个雨怎么也不提前预警，快把机器套上别被淋坏了。”

        场务也十分委屈：“导演，我排表的时候看了天气预报的，没说今天下雨啊。”说着掏出手机给他看，还真是，上面明晃晃显示着一个硕大的“晴”字。

        有一说一，虽然这天气变化得蛮不讲理打乱了原定的拍摄计划还被喂了一捧无根水，但导演不愧是投机取巧小能手，当即灵光一闪，举起他那极具年代感的大喇叭又催促a组动作麻利点，该穿雨衣的穿雨衣，该检查机器的检查机器。

        然后给跟组的编剧打了个电话说了下要把罗繁接下来两场戏糅成一场戏的想法，一是省了人工降雨的成本，二也是让剧集注水不那么严重。

        计卿铭望着外面，一边听着导演发起群通话进行交涉，一边心底隐隐发慌，因为这种感觉像极了曾经发生某些变故时的不安，虽然程度远比那时轻微。

        剧组这边，导演最后以一己之力说服了编剧和资方，并当场就调整了剧本和拍摄计划，当然计卿铭作为导演用人情叫来帮忙客串的影帝，他的戏份还得先拍。

        在跟计卿铭商量之后又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下罗繁的意见，得到肯定答案后先对计卿铭说了句受累，又跟罗繁讲让他抓紧时间把台词背熟。

        听到罗繁说已经背熟了剧本台词，导演稍感欣慰，随后迅速切换成大嗓门的通讯状态，喊出了中气十足的声音：“场务调整一下拍摄通告表，小陈去联系酒店厨房熬一锅姜茶送过来给大伙儿驱驱寒，咱抓紧时间把后面那场雨戏给拍了。”

        小陈是导演御用多年的助理，虽然被人小陈小陈的叫，但无论是年龄还是体型都跟小字不沾边。听到刘导的吩咐，他立马迈着壮实的小腿，吭哧吭哧地走了。

        待到计卿铭终于下戏之后来到休息室，看到的就是一个玩游戏玩得入迷的白瑞，和一个靠在椅背上双目紧闭的谈梓巍，谈梓巍神情痛苦的脸上湿岑岑的，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上前一摸，谈梓巍身上的体温忽冷忽热，鼻尖的呼吸也微乎其微，计卿铭伸手一探，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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