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冰冷寂静的冥域荒原深处，弥漫着大战后的血腥味，陆续赶来的众仙与少数幸存的魔族分立两边，少见的未有任何针锋相对，静观前方一金一紫两道身影的衣袂翻飞，半个时辰后，终于将一处深幽不见底的漩涡锁在一个阵中央。

        锁阵落成，翩飞的两道身影落地，一众兵将俯首跪拜：“仙帝陛下、星君殿下。”

        紫衣青年对身旁身着金色华裳的青年拱手后，对起身的众仙说道：“此乃我与仙帝合力布下的转灵阵法，能够将大量灵气转为混沌之气，但这与导致天魔二界动荡的虚无混沌之气不同，它能填补漩涡修补裂缝。”

        一年前，魔界在短暂的沉寂后疯了一样地发兵四处征战，在他们不计后果不顾伤亡的打法之下，得天独厚的天界更是承受了前所未有的战火。

        起初确实打了天界一个措手不及，然很快紫微仙尊就自请出战，率领天界兵马，连同青冥仙尊一起抵御魔族的进攻，一点点夺回了起初被魔界占领的地域。

        以紫微战神的战力，不过是将近十一个月的杀伐，便足以令他们死伤惨重，魔族节节败退，合族将倾未倾之际，紫微仙尊发现魔界似有异样。

        探查之后方才得知魔界深处出现了一个缓慢扩张的漩涡，里面裹挟着极度危险的虚无混沌之气悄然潜入魔界，混沌所经之处，魔族无法立足容身，在数次尝试仍无法将其封闭后，才不得不攻打天界，以觅一生存之所。

        与此同时，留守后方的仙帝又传来一个噩耗，天界也开始出现一些小小的漩涡，已经折损了数名灵力低微的新晋仙者，倘若裂缝不断扩大，天界也将重蹈魔界的覆辙，甚至整个世间都将不复存在。

        仙帝看着隐约又要破开的幽洞，忧心忡忡地说：“魔界的漩涡乃是最初始，也是最大的裂缝，只要将其修复，其他裂缝自会闭合。涡源处不封，那么即便填上仙界现有的小窟窿，别处也还是会滋生新的。”

        最先起身的白胡子老仙翁眉头紧锁：“依陛下所言，虽能一时填补裂缝，但一旦这上面的灵气耗尽，漩涡便会快速恢复原样，这可如何是好啊！”

        紫微仙尊身形一动，仙帝眼疾手快地按住，命一队兵马留下把守，然后拽着他回去商讨勘破死局之法。

        一个月后，天河边。

        “你已决意如此？”

        “是。”

        “一个月之前，你就想这么做了吧。”

        “你也看到了，我们各种法子都用过了，但是收效甚微。”

        仙帝无奈地闭了闭眼睛：“好。”

        “其实我们两个都很清楚，那个转化混沌之气的阵法，只能允许同源灵气的加入。”

        也就是说，要么找到同源的灵物或者灵气源源不断地加入阵法，缓慢地修补裂缝；要么，便一次性提供至纯且庞大的灵气，直接完成修复。

        前者，他们苦寻良久亦未寻得，而后者……

        “天道若有良心，你我未必就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若真没有呢？”

        “没有那就没有吧。”紫微仙尊单手背在身后笑了笑，“遇人遇事不可太过强求，这不是你曾说服我的话么，这么快就忘啦？”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掠过天河上空，飞身降至如今不得已变得热闹非凡的冥域荒原。

        紫微仙尊到的时候，一名身着玄衣的男子正在勉力与那处最大的漩涡抗衡，他的身后，是再次聚集的众仙魔，还有紧随其后追过来的仙帝陛下。

        见到仙帝，在场的仙者都有了主心骨，忙不迭地询问是否找到了解决此难的途径。仙帝沉默片刻，才终于将他们这一个月以来的尝试与结论长话短说地道了出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忍不住担忧：“陛下与殿下遍寻仙界，也未曾找到灵气足以修复裂缝的灵物？”

        “可魔界更未有能够一次性提供如此多灵气的天灵地宝啊。”

        “有修为的仙魔尚且难捱，更何况更脆弱的其他界？”

        “神者，天生地养也，本为灵气所钟。”就在这时候，身着银白战甲的紫微仙尊口吐惊人之语，“我乃天地初开之时，自紫微星中化形降世而来，没有人会比我更合适了。”

        一旁的玄衣青年气血一滞，强压住漩涡处呼啸而来的虚无混沌之气，坚定地说：“我来。”

        “你做不到。”紫微仙尊看向开口的青冥仙尊，“只有我，能提供这样的灵气。”

        大家通常见了都对他以殿下相称，叫得多了久了，简直快要忘记他原本的名讳是什么了，如今被他这么一提才恍然想起，他紫微仙尊的尊号乃是与紫微星颇有渊源。

        “你”别去。

        其实在紫微仙尊到来时，青冥仙尊已有不好的预感，然而此时应验，却也只能颓然地握拳。

        他喉头艰涩，无法说出后面两个字，紫微仙尊何许人也，又岂会因贪恋性命就选择保全自身呢？

        作为昔日战友，他若阻止，那就是对他莫大的羞辱。

        围观者一阵骚动，又很快复归沉寂，事关众生存亡，想劝说者却又无劝说的立场，纵然他们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正如仙帝和星君殿下所言，此事所系者，并非仅仅一人。

        在他们的注视下，紫微仙尊卸下身上的战甲丢进青冥怀里，战甲下是他不常穿的红衣，他微微勾起红润的嘴唇，笑得一如初见。

        “咱俩打了那么多次，又并肩作战了那么些时日，应当算得上生死之交了，这个东西就权且留给你做个纪念吧。”

        他说完，转身解开阵锁，踏入修改过的化灵法阵，仙帝注视着他挺直的背影半晌，终究还是将其启动。

        青冥死死地盯着法阵中的人，猎猎罡风吹得他几乎要睁不开眼，可他还是不肯闭眼，于是看见了他周身的星光大盛，无数紫色的灵气自体内析出，整个身影都灼若烈火，绯色衣袍红艳如血。

        他眼睁睁看着这位自称是他挚友的人灵力匆匆流逝，肉躯转瞬化为虚无消失不见，神魂燃烧起的一道阵法，隔绝了灵气与混沌，也划分了生死。

        荒原深处，沉寂了三万三千五百四十二年的冥水也终于有了动静，在一片哀戚中，潺潺地淌入人间，而后在与人间的连接处才又隐没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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