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行啊，丫头——这小嘴挺能说啊。”张扬刮着妹妹的鼻子，“几年不见，这嘴上的功夫倒是见长啊，忘了小时候是谁啊，成天跟到我屁股后面二哥二哥地，甩都甩不掉?”

　　“哈哈哈……”被二哥拉在手里，张娟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看着身边高大伟岸的二哥，她不禁又想起了那些难忘的旧时光，自从大哥走后，二哥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因为她真的害怕，害怕有一天一睁眼睛，二哥也留下一封信不见了。

　　“二哥——你带我去呗。”她记得有一天，二哥要出去，却说什么也不肯带上她。张娟紧紧拉住张扬的衣角不肯放开,“求求你了，带我去好不好？我保证听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哎呀,真的不能带你去。”张扬被妹妹缠的快疯掉了,“我和二狗子他们去西大坑洗澡，你去干啥？我们都是男的，你不嫌羞得慌？”张扬头也不回地往外就走。

　　“二哥——二哥——”张娟撵不上哥哥急的直哭,“等等我！”

　　“哎呀——你可真够烦人的。”张扬看见妹妹真得哭了，赶紧跑回来,“好啦——不哭了，我带你去就是了，但是你不准到大坑边上去，你是女孩子，不能看我们洗澡，还有就是你不会游泳，坑边上太危险，你不能离大坑太近，记住没？”

　　“嗯——”张娟破涕为笑，高兴地看着哥哥。

　　“跟屁虫儿。”张扬拿这个妹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拉着妹妹的手向他和二狗子约好洗澡的西大坑走去。

　　张娟清楚地记得她刚上小学一年级的那年冬天特别的冷，不知道为什么，那年冬天总是下大雪，那一年二哥张扬刚刚上初一。虽然张扬自己还是个孩子，但是每天上学，他都帮妹妹背着书包，拉着妹妹的手，一直把妹妹送进班级，然后才会跑去自己的班级上课。

　　一天早上，下了一夜的冒烟雪还是没有停，刺骨的西北风像野兽一般嗷嗷地嚎叫着，路上的雪没过了膝盖，每走一步都非常的吃力，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张娟被大风噎得几次跌倒在雪地里。

　　“二哥——我不想去上学了，咱们回家吧！”张娟拉着哥哥的手调转方向往回就走。

　　“不行，必须去上学。”张扬拉住妹妹,“耽误一天，老师讲的课就落下一天。”

　　“可是我冷啊！”张娟哭起来,“我的脸好疼啊，大风都在咬我的脸。”

　　“小妹你冷啊？来，哥哥把帽子给你。”张扬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带在妹妹的头上，又把妹妹的头巾用力往前拉了拉，尽量包住妹妹的小脸。

　　“哥哥，我还是冷。”没走出几步张娟又不干了,“咱们还是回家去吧，咱家的炕头可热乎了！”

　　“来——”张扬脱下自己身上的棉大衣套在妹妹的大衣外面,“妹妹听话，咱家炕头再热乎也没有老师讲课啊！难道你不想考大学了吗？”

　　“想——我想考大学，然后去城里上班，挣多多的钱给妈买苹果吃，每次妈都把苹果给咱俩吃，她自己不舍得吃。”张娟天真地看着哥哥,“可是二哥，你把棉大衣给我穿，你不冷吗？”

　　“二哥不冷，看看我长得多壮实，妈说我像小牛犊子似的，哈哈哈……”张扬哈哈大笑起来，“我们男生谁像你们小女孩一样啊，那么怕冷，走——”张扬背着两个书包，手里拉着妹妹继续前进。

　　“哎呀——”没走出几步一个趔趄张娟又摔倒了，“二哥，张娟满嘴都是雪，趴在雪地里裂开嘴哭起来。”

　　“小妹——”张扬紧张地扶起妹妹，“快让哥哥看看，磕坏了没有？”张扬一边给妹妹擦着脸上的雪，一边安慰妹妹，“不怨你，小妹不哭啊，都是二哥不好，都怨这雪太厚了，你那么小，还没长大呢，腿那么短，怎么能不摔跤呢是吧？”

　　“嗯——”听哥哥这么一说，张娟觉得更委屈了，“这雪这么厚，我能不摔跤吗？”

　　“来——背上。”张扬拿下张娟的书包帮妹妹背上，又拿下自己的书包挂在脖子上，然后身子往下一蹲，“上来——二哥背着你走。”

　　“噢——太好喽！”张娟毕竟是年龄太小了，还不懂得二哥其实也是一个刚刚是十四岁的孩子，爸爸成天发脾气，她是万万不敢接近的，大哥不知道去了哪里，在她小小的世界里，只有二哥，二哥就是她全部的依靠。

　　“搂紧二哥的脖子啊！”漫天雪地里，张扬背着妹妹张娟艰难地行进在上学的路上。

　　“小心——”突然张扬脚下一滑，他站立不稳，重重地摔倒在雪地里，“哎呀——”不知道是磕在了什么上，张扬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但是他两只手紧紧地抓着妹妹的两条腿没有放开，妹妹稳稳地趴在他的后背上，丝毫没有受到损伤，“摔着没小妹？”

　　“没——你疼不疼二哥？”张娟趴在二哥的耳朵边大声地问。

　　“二哥不疼，雪这么厚，怎么能摔疼呢？”张扬忍着身上的疼痛咬着牙爬起来，“搂紧了，咱们接着走，快到学校了。”

　　  “二哥——”张娟失声地尖叫着，“你的耳朵上起大泡了！”

　　    “没事，别害怕小妹！”张扬咬着牙朝着学校的方向艰难地走着，“快到学校了，到了学校，二哥抓把雪揉揉就好了！”

　　“二哥——”张娟看着哥哥耳朵上的大泡害怕地哭起来，“二哥，一定很疼吧？”

　　“一点都不疼。”张扬的耳朵早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你看见面就到学校了，到了学校就好了，老师现在一定烧炉子呢，教室里可热乎了！。”

　　“老师好——”张扬腾出一只手用力地拍打着妹妹班级的门，“老师，张娟来上学了。”

　　“啊——”张娟的老师赶紧拉开班级的门，张扬背着妹妹像一个大雪球一样滚了进来，摔倒在门口，“天哪——这么大的雪，你俩竟然是自己走着来的？家长没有送你们吗？”

　　“老师——”张娟指着哥哥自豪地说，“是哥哥背着我来的！”

　　“天哪，这么小的一个人竟然背着妹妹来的？”老师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可真够厉害的！”

　　“嗯——”张扬不好意思的红着脸，“妹妹太小了，总是摔倒。”

　　“真是懂事的好孩子啊！”张娟的老师抚摸着张扬的头，“这孩子这么小就这么有担当，长大了一定会有出息的。天哪，你这耳朵怎么冻成这样了？”这时候张娟的老师才发现，原来张扬的帽子和棉大衣都在妹妹身上，张扬冻得满脸通红，而张娟却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别动啊，我用雪给你搓搓你再走，要不你这耳朵会掉下来的。”张娟的老师拿起撮子收回一撮子雪，用手抓起雪给张扬搓着耳朵，张扬的耳朵慢慢地恢复了知觉。一不小心耳朵上的大泡被搓破了，张扬疼的直咧嘴。

　　“可怜的孩子！”张娟的老师心疼地说，“这么大雪，就别来上学了，看看耳朵都冻坏了，你看看，这一个班级才来几个孩子啊？来这么几个学生，老师也不能讲新课啊。”

　　张扬这才发现，妹妹班级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四五个孩子。可是他一点都不后悔，他觉得作为一名学生，无论什么样的天气都应该按时上学。

　　“老师——您应该讲新课，要不我们不白来了吗？”张扬小胸脯一挺，“要是这样，只要天气不好，学生就不来上学了不是吗？”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啊！”老师由衷地佩服这个小人儿，“好，讲新课，不等了，谁让他们不来上学了！”

　　“说——你耳朵是怎么弄的？”晚上放学刚到家，张国栋就发现了张扬耳朵上的伤，“是不是光着脑袋跑到雪地里和那帮臭小子疯去了？要不你的帽子那么厚，怎么能把耳朵冻得起了这么大的泡呢？”张国栋扬着巴掌。

　　“爸爸——我没有！”张扬吓得哇哇大哭，“我真的没去雪地里跑着玩……”

　　“还敢和我犟嘴是吧？我看不打到你身上你是不会认账的！还淘不淘？还淘不淘？”张国栋的巴掌雨点一样落在张扬的身上。张扬吓得体如筛糠，只能无助地哭喊。

　　“别打了！”王静扑在小儿子的身上，用身子护住张扬，“孩子那么小，半大小子哪有不淘气的，你也不能打他啊，你会打坏他的。”

　　“哇——”张娟吓得跪倒在张国栋的脚下，双手抱着张国栋的大腿，仰着满是眼泪的小脸“爸爸——爸爸——求你了，别打二哥，二哥没出去虎淘，二哥怕我冷，早上上学的时候把帽子和棉大衣都给我了，所以二哥的耳朵才冻得起了大泡的……哇——”

　　“什么——”听了小女儿的哭诉，张国栋震惊地看着小儿子张扬，那扬起的巴掌僵硬地悬在空中，他是一头犟驴，明明是知道自己错怪了儿子，明明心里心疼地流血，也不肯低头认个错，服个软，道个歉……他呆呆地站了很久，嘴里喃喃地说，“你个犟种，那么问你你也不说，活该，打你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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