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海伊德城
钢铁建筑的黑色都市屹立平原之上，在很远处便能望见那奇特造型的高耸烟囱。从那些烟囱之中冒出滚滚的黑烟，在阳光照射下逐渐变作蓝灰色的烟霾，弥散在整个城市上空，给人一种十分压抑的观感。
“光化学烟雾？”孔佑之不由皱眉，这恶魔的城市似乎污染极其严重。怪不得远处的植被还很茂盛，接近城市边际却是寸草不生的地域。如此严重的污染，估计就算是异世界水准的普通人类民众也没办法在这种地方生存吧……
并没有城墙，从有钢铁房屋的地方开始就已经算是城内的地界了。道路极为狭窄，两旁奇形怪状的房屋又很高，再加上那蓝灰色的雾霾，使得阳光并不能很好地照耀在街道上。一个个披着厚实斗篷且高矮不一的行人匆匆路过，整个城市的气氛是相当压抑的。
“这恶魔族的城市有些令人难受啊……”梅赫尔微微皱眉，掩住口鼻道，“空气也很难闻，感觉里边有对身体很不好的成分存在……”
“是有毒的，不过恶魔们可不在乎这种程度的毒素，”老萝莉带着二人在狭窄的巷子里穿行，“在人类国度，搞研究什么的必须还得考虑污染和排放问题，不过在这里就不用想那些无聊的事情了。恶魔本来就是能适应各种恶劣环境的种族，据说阿里曼的神国之中充斥着瘟疫和毒气，所以恶魔应付这种事情都是家常便饭，根本不像人类那样脆弱。”
“前辈您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孔佑之见老萝莉带着他们两个左拐右拐熟练无比，不由疑惑，“您难道以前来过？”
“妾身经常来，毕竟有很多东西在人类界是不方便买的，也根本买不到，”黑之萝莉随口说着，“而且这座城市的主人是我朋友，办事也方便。所以不舒服也不要紧，我们很快就能找齐材料离开这里了。”
“前辈您的……朋友？”梅赫尔疑惑地看着这个比他们大了一千岁的老太婆，“怎么您连恶魔族的朋友都有啊……”
夏洛莉·斯特恩可是斯特恩魔法国老祖宗级别的人物，是魔法国绝对的实权人物。她这么一个大人物与魔物界有染，想必传出去绝对是个轰动性的大新闻吧。
“我当年可是追随过枪之勇者的大英雄，而那真正成长起来的勇者大人拥有多大的面子，你们真的明白吗？”夏洛莉嘴角微微翘起，扶了扶左眼前那根本就不用扶的单边眼镜，略有些自豪地说，“能将魔王封印的勇者，当然拥有与魔王相等同的威慑力。”
“所以只要干掉魔将，而后振臂一呼，魔物界大军尽皆臣服，就算是原本在战场上厮杀过的敌人也不例外，”老萝莉翘着下巴道，“能混到一城之主这个位置的大恶魔当然圆滑得很，况且妾身也是人类界高层，巴结一下妾身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梅赫尔没有说话，但孔佑之知道她心里对于魔物界的全体种族都带着怨恨。而就算是换个人来，也不可能轻易接受这种说法，因为人类界与魔物界向来就是死敌，这种思想是根深蒂固刻进人们脑海里的东西。
除非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冷静思考，才有可能抛却种族成见。而人类界实际上正需要那样的思想，毕竟魔物界何其大，其中的生物又何其多，单单靠人类军队不可能将他们全部杀尽，必然要考虑和平共存的未来才行。
斯特恩的黑之魔女拥有这种思想，这显然是一件好事。只是想让其他的人们拥护这种想法，多半还需要更加长久的努力——也不知自己这一代勇者完成使命之后，又需要多少代勇者才能真正平定这个奥尔穆兹德世界呢？
街角传来嘈杂的喧闹声，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这种情况只要不过去围观，自然就不会惹什么麻烦上身。只是三人中无论老萝莉，还是勇者亦或王国的公主，都是喜欢凑热闹的人，所以他们三个很快就循着吵闹声找到了事发地点。
只见一个戴着眼镜的牛头恶魔正拎着一只小恶魔的脖子，把它摁在铁打的墙壁上拳打脚踢。一旁还有几个其他种类的恶魔也在大声斥骂着，听起来似乎是那只小恶魔做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
“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为什么要打人？”孔佑之有些看不下去，因为小恶魔在恶魔种族里就是类似小孩子的初始形态。几个大人围起来打一个小孩儿，有良知的地球人绝对会站出来阻止的。
“人类？”几个恶魔扭过头来一看，居然是三个人类冒险者，一时间也有些吃惊。
戴着眼镜的牛头恶魔看了几眼这三个素未谋面的人类：“这里是海伊德城，是我们恶魔族的地盘，你们莫要多管闲事啊……”
说着他手上一松，那小恶魔便跌坐在地上，流着眼泪大喘气着咳嗽了起来。
“原本我并不想多管闲事，只是这事既然被我撞见了，所以就不能不管，”孔佑之从几个恶魔中间穿过，一直来到那只小恶魔身边，挡在它的身前，“这孩子似乎受尽了你们的虐待，我可实在看不下去了……”
“你……”那牛头恶魔刚想说些什么，却又眼珠子一转，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它不过是区区奴仆而已，做不好事还搞坏了实验仪器，就算杀了也是天经地义。你们要是想救下它，就花钱赔偿了修仪器的钱再说。否则就算你们是厉害的人类冒险者，在海伊德城强抢奴仆，难道还能活着走出去……”
“多少钱？”孔佑之打断了他的废话，只是淡淡地问道。
“三千金币，”牛头恶魔如是说，“只要给我三千金币，你身后那个蠢废物也归你，怎么样？”
“成交。”孔佑之点了点头，向梅赫尔走去，小声说，“公主殿下，借点儿钱好吗？以后我卖身还你？”
梅赫尔其实对于孔佑之的做法并不如何理解。因为在她看来，这些恶魔应该都是人类界的敌人才对，就算是勇者想要保护的小恶魔也是一样。但孔佑之的身上，在此刻却散发出人性的光辉，不知为何竟如此得耀眼。
“你随便吧……”梅赫尔俏脸微红，毕竟孔佑之都说要卖身还钱了。她从空间戒指里摸出一小袋钱，递给孔佑之。孔佑之打开一看，里边装着的是一枚就能兑换一百金币的白金币。
“呐，三十枚矮人国发行的白金币，你们还有得赚。”孔佑之数了三十枚白金币，淡淡地说道。白金币在市面上流通很少，所以实际兑换率有时会高于一百金币。只是他也懒得查汇率，多出来的就算便宜他们了。
“……”几个恶魔面面相觑，丢下一纸契约就拿了钱赶紧走。远远还能听见他们说什么“这波赚大了”、“哪里来的人类冤大头”、“重建一个实验室都够了”之类的话。
孔佑之看了看那份契约，这是小恶魔的卖身契。契约之上具有着某种黑暗之力，那似乎是与神圣术完全相反的信仰术法，具有约束契约双方的力量。
只是这卖身契上的约束似乎全都施加在小恶魔身上，而对于其主人完全就没约束。这样不平等的契约，也不知道它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掌心中升腾起一道幽蓝色的奥术之火，瞬间将这契约燃尽。孔佑之看向蜷缩在墙角的小恶魔，脸上露出柔和的微笑：“你已经自由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呜呜呜呜……”小恶魔流着眼泪拼命地摇着头，甚至爬到孔佑之脚边抱住了他的大腿。这种下级恶魔是不会说人话的，所以孔佑之也不知道它究竟要表达什么。
只是小恶魔之前被人暴打，早就已经十分虚弱。所以这样闹了一会儿后，它便眼睛一翻昏迷了过去，使得孔佑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
他拿出魔杖，打算施展一个神愈，只是还没吟唱就被老萝莉打断了。
“你想杀了它吗？恶魔是能用神圣术来治疗的吗？”黑之萝莉把孔佑之推到一边，“你到一边去，妾身来吧——”
“罪恶之王阿克玛那哟，请将罪业之火赏赐于我，点燃一切伤痛吧！”夏洛莉宣告着与任何神圣术完全不同的话语，那声音仿若魔音灌脑。漆黑的魔炎不知从哪里降临下来，点着了小恶魔那瘦弱的身躯。它在魔炎的烧灼之中不断抽搐，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身上的伤痕却逐渐消失不见。
“你怎么连恶魔术都会啊……”孔佑之对于老萝莉的博学多才表示惊叹。罪恶之王阿克玛那，那是恶神阿里曼座下的六大魔王之一，据说是一位拥有着十二只漆黑羽翼的堕落天使。
“妾身可是活过了一千年的漫长时光，什么东西都学一点儿总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吧～”夏洛莉听见勇者大人又在夸她，便悄悄扬起了嘴角。只是那实在太过明显，所以孔佑之和梅赫尔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并没能隐藏住自己的得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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