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无法被指望的勇者

　　孔佑之在没有穿越到异世界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如果让认识他的人只以两个字来概括，那便只有“学霸”这个词语可以用来表述他的存在。如果再要求别人换掉其中一字，九成的朋友们会去掉其中的“霸”，然后添上更为霸气的“神”。

　　他是学霸，是学神，仅此而已。无论多么困难的知识都能迅速学会直至精通，即便是体育运动也能快速上手超乎常人——孔佑之就是这样一个完全特化了“学习”这一能力的超人类。这种能力也不知究竟是如何产生的，似乎是自己和弟弟在某一天就突然开窍，仿佛得到了某个无聊神明的点化，然后就成了这副模样。

　　学霸无疑是一个相当强大的光环，特别是在学生时代，在以学习成绩至上的十几年里更是如此，足以掩盖掉一个人其他的一切特质。在这样光环的笼罩之下，孔佑之从小便受到了多数人的钦佩和敬重，以及少数人的诋毁和敌视。而那些想要诋毁他敌视他的人在认清了两者之间的巨大鸿沟之后，也会知难而退黯然罢手，并不会带来实质上的威胁。

　　因此，每个人对待他几乎都是同样的态度。

　　他们会毕恭毕敬地喊上一声“孔大学霸”，打个招呼混个脸熟然后敬而远之。他们心里确实并不带有任何恶意，但就是没有谁愿意与他亲近。人们只能亲近自己所能够理解的人或事物，而孔佑之的存在则完全超越了这样的范畴。

　　因此，从六岁开始，除了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之外，孔佑之根本就没有任何朋友。擅长学习任何知识的孔佑之能够理解人情世故，所以他也明白一切的问题都出在自己身上。自己的存在仿佛就只是悬在头顶的“学霸”两个字而已，谁也没有睁开眼去看过光环之下，这个有着孔佑之这一普通名字的普通人。

　　被学霸的光环笼罩十四年，孔佑之一直渴望能够成为一个平凡的人。但他注定不可能普通，因为他是学之霸者，只能被动忍受这个无聊的世界——

　　——直到常识被完全打破，时空从根源上扭曲，将自己召唤到了这个与地球完全不同的，有着剑与魔法的奇幻世界。

　　学霸的光环被另一重光环——勇者所完全掩盖。但这个世界的人们期待着勇者的到来以拯救他们的世界，所以他们欢迎自己，能够理解自己这样的超常存在，也愿意与自己成为朋友。

　　于是，孔佑之第一次拥有了朋友，而且还是那种能够质疑或者否定自己的朋友。

　　自然，谁也不喜欢被人质疑或是否定。但这对于孔佑之来说却是全新的体验，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诤友”这个词语的意义。因此，他想要尽力回应朋友们的期待，成为一个能够与“传说之勇者”这一名号真正相衬的人。

　　但是，这个世界，完全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艾希瓦雷王国，剑之都，王宫议事厅。

　　阿卡林国王、福尔德教皇、大魔法师瓦都卡尔、骑士长梅赫尔公主以及首相、元帅、大公爵……在艾希瓦雷最尊贵的人物，几乎全都来到了这里。他们围绕圆桌正襟危坐，多数人的脸上都显着凝重和不安，然后时不时地瞥向同样眉头紧锁的勇者。

　　国王吩咐王宫侍卫拉上窗帘，关闭门窗，使得整个议事厅完全封闭。电灯没有打开，或者说连电路都被完全隔断，只是为了营造一个完全封闭的环境以防止窃听。

　　老魔法师施展雷系奥术将整个房间都扫描了一遍，以毁坏可能存在于任何死角的窃听设备。光明教皇借助光明神杖展开神光结界，以屏蔽具有潜在威胁的窃听术法。待到一切准备工作完全做完之时，老教皇站起了身，举起了手中的光明神杖，灿烂的光辉一时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风声总会传开，要不了多久整个人类界就会陷入恐慌，所以我们现在所说的任何结论都必须完全保密，”福尔德老教皇严肃地环顾一圈，如是说，“还请各位向光明神，向大天使梅赫尔立誓，绝不将今日所闻泄露出去。”

　　众人沐浴在老教皇神圣术的光辉下，向光明神与誓约之大天使立下誓约。誓约是在神圣术中相当严苛的一门术式，如果违背便会永世遭受神火焚心之痛，并在灵魂里烙印上神之诅咒，死后要下地狱去承受永恒的痛苦。

　　所以说，不到最重要的场合，绝不会拿出“誓约”这种超规格的神圣术来。保密措施如此严密，与会人员绝对封口，只是因为他们即将讨论的是关系到整个人类界存亡的至关重要之事。

　　“咳，那么便先从结论开始说吧，”阿卡林国王轻咳了一声，拉开了这场秘密会议的序幕，“勇者大人已经在我们奥尔穆兹德世界居住了一个月的时间，现在的等级已经成长到Lv.21，可以说这个速度比起预想的要快上一些。”

　　“勇者大人在学习方面有着极其恐怖的天赋，”老魔法师瓦都卡尔·斯卡特补充道，“无论是神圣术，奥术，还是魔法，他都已经完全能够熟练掌握，并且灵活运用，甚至推陈出新；而在知识的储备上，勇者大人几乎能将整个国立大图书馆的所有法术典籍倒背如流，我们已经没什么能够教他的了。”

　　“单纯的战斗技巧方面，如今的佑之大人能轻松地战胜任何一位骑士，就连我也不例外，”梅赫尔公主淡淡地说，“各种实用的战斗技巧以及武器使用方法，无论是近战的刀剑锤矛还是远程的弓弩铳炮，佑之大人已经能比王国之中的任何一位教官使用得熟练了。”

　　“全能的勇者吗？”艾希瓦雷王国下属玛雷公国的大公爵卢瑟福·玛雷十分疑惑，他是今天刚刚从玛雷赶过来参加会议，对于新一代勇者的一切都不甚了解，“那不是挺好么，怎么诸位看起来都如此严肃？”

　　“是的，以上这些确实是什么问题都没有，”阿卡林国王如是说，“这样看来，勇者大人的权能多半就是学习能力了，从而如此轻松地掌握我们这个世界的所有技术和知识。”

　　“勇者大人在技术和知识上没有任何问题，但现在的问题在于，”国王眯着眼道，“勇者他基本的能力似乎有些过于低下了，以至于积累的技术和知识都难以作效。如果仅仅凭借这种程度的力量，绝对不可能抵抗住魔物界的侵略，连击败六大魔将估计都成问题，更不用说去直面那堪比神明的魔王。”

　　“怎么回事？”卢瑟福大公眨了眨眼，“我没听懂……”

　　“还是由我来说吧。卢瑟福你想想，从Lv.1提升到Lv.21，单纯的身体力量会有很大的提升，这一点就算是勇者也不例外，”福尔德老爷子这般解释道，“而且勇者们本来在Lv.1时的基础力量就高，升级后要远强于那些同等级的普通人，曾经的八位勇者都是这般，在教会的教典之中都有记录可查。”

　　“但孔佑之大人他却又不一样，他的力量成长效果很低，大概只有前辈勇者们的三分之一左右”老教皇摇了摇头道，“Lv.21的勇者大人，他的实际力量只有Lv.35左右普通士兵的程度，施展魔法和奥术的威力也同样不高，况且还没有什么厉害的权能。这样计算过来，就算是Lv.100也撑死了只比英雄厉害一点儿。这样的勇者，只怕到时候是难以期待啊……”

　　“这，这样也太……”卢瑟福大公爵的脸色一片阴晴不定，很快便转变成了苦笑，然后黯然地低下了头，“开玩笑吧，这种事情，太……话说回来，你们找我过来干嘛，这种事情还不如不知道来得痛快呢……”

　　“因为大家都知道你这人绝不会背叛人类界，况且你的公国就在苏什扬特旁边，”阿卡林国王如是说，“如果有什么关于勇者大人的不好流言在那一片乱传，很可能就会把兽人种所控制的苏什扬特逼到魔物界那边去了。要是让当年东纳尔西和阿雷德维的事情再来一遍，咱们人类界多半就完了！”

　　“唔……”卢瑟福大公凝重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但我绝不会让兽人种从人类界分裂出去，只有这点我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要做到！”

　　“我们都相信你，老卢瑟福。”老魔法师如是说道，眼里则是浓浓的担忧之色，毕竟他们现在所谈的确实已经涉及到了人类界的存亡。那东纳尔西和阿雷德维的事情分别是在三百多年和一百多年以前所发生的，且都是影响整个人类界的大灾难。

　　在过去的那段时间内，魔物界大军威胁下，纳尔西大森林之东的妖精种势力和阿雷德维海湾的水族种先后投降了魔物界。这完全打破了人类界与魔物界的实力平衡，使得人类界的势力范围缩水了三分之一。直到大约一百年前，人类界的英雄们前仆后继，依靠知识之勇者遗留下来的技术，这才成功构筑了瓦南德防线，勉强抵挡住魔物界的侵攻大军。

　　可就算是这样，位于阿雷德维海湾用以祭祀六大神之一的哈尔瓦塔特女神的水之神殿也早已沦陷。人类界七大神器中的水之神锚哈尔瓦塔特彻底丢失，这对于整个人类界来说都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而刚刚所说的苏什扬特，则是兽人种的大本营，也是智慧神殿的所在。智慧神殿供奉着的智慧神剑巴赫曼，是七大神器之中威能最大的战略兵器，因此绝不容有任何问题出现。

　　无法指望勇者，他们也只能选择自己拯救自己了。而一直在默默地听着这些的孔佑之，早就已经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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