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六月雪
唐方是“六月雪”天字一号的香主。
他以傅东流为目标，从言行举止衣着当面都有些傅东流的影子。
傅东流年纪轻轻就统领“冬剑堂”，况且他出身平凡，只是凭借惊人的天赋才被前任堂主卢尤为赏识，收为关门弟子。
一个出身平凡的人有所成就，总是能够为人所崇拜，敬仰。
而唐方就是最为敬仰傅东流的那一个。
他父亲唐山是一位镖师，武功平平，人脉平庸，唐方也没有拜名师的机会。并且他资质一般，也没有哪位江湖宗师会起了爱才之心收他为徒。
但是他敢拼，敢闯。
傅东流让随身的剑童去招兵买马，组建“六月雪”，唐方义无反顾的加入了。
他凭借这股拼劲，闯劲，被傅东流赏识。
即使他武功平平，依然能够被赏识。
江湖上的高手不知几凡，但真正敢拼敢闯的人又有多少。
尤其是一个武功平平，资质一般的人。
江湖这条路注定不好走，很多人都会失去拼搏的勇气，还没有踏入江湖，就隐没于江湖。
所以傅东流赏识他。
而这样的人一旦被人赏识。就会抓住机会，全力以赴。
唐方加入“六月雪”更加的敢拼敢闯，傅东流想要知道的东西，唐方总能想办法得到。
因此。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傅东流就任命他为天字一号组的香主。
唐方不负众望，更不曾让傅东流失望。
傅东流让他查探“春剑堂”堂主方白被害一事，他依然不负众望，费尽周折，终于查出来真相。
一个令他诧异的真相。
而真相背后，还有一个令他为之丧胆的隐秘。
他虽然也算一个江湖人，但一直以来都是为傅东流打探消息，其中凶险并未经历过，终日与杂耍的，卖艺的，酒楼里的小二，赌场里的赌徒，街角的乞丐，走南闯北的押镖汉子打交道。这些人身份卑微，而且鱼龙混杂，但往往能够从他们那里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唐方从街角的乞丐老胡那里得知一个人经常去郊外树林里练功。而老姑也是偶然的机会才看到，而江湖中人又对这个人闻名遐迩，所以老胡一眼就认出了。并且，老胡不知一次看到这个人在这个地方练功。
老胡不懂武功，但不妨碍他看得出这个人的武功很厉害。
因为这个人所练的武功与众不同，左手使刀，右手使剑，使刀的左手如同使剑的右手一般灵活。
而方白就是被人以剑作刀所杀。
老胡无意间与唐方聊天，说出了这件事，唐方就留意了。
他去了老胡说的郊外树林，蹲守了将近十天，终于让他看到了这个人。
一个令他大吃一惊的人。
他自然认得这个人，从前以为对这个人的情况了如指掌，谁知此人竟然将左刀右剑使的出神入化。
若是紧紧凭借此人左刀右剑无故猜测，那这猜测自然做不得数。
但是唐方见到这个人与另外一个人在交谈。
而另外一个人唐方未见过，但听过。
他竟然“侠客客栈”的大掌柜，号称“一蓑烟雨任平生”的丁四桥。
“‘刀剑双绝’果然厉害。”丁四桥一步步走来，赞许道，“怪不得方白死在手里，恐怕‘藏剑阁’里的人都都以为与关人魔有关。这天底下，也只有关人魔的‘一刀七式’足以以剑作刀。”
左刀右剑那人淡然笑道：“关人魔的‘一刀七式’固然厉害，可惜他的儿子却不如他。孙小小的武功虽然不低，以剑作刀的本事，他还做不到。”
丁四桥却不由得打击他，似是不经意的道：“孙小小以剑作刀的本事不知道有没有，不会他却以刀作剑，杀了我‘侠客客栈’的知否。”
“就算以刀作剑又如何？区区孙小小，也休想与我相提并论。”左刀右剑那人冷哼道，“不过你们东家倒是大气，孙小小杀了知否，你们东家竟然没有追究，还与他合作。‘侠客客栈’的威名，令在下好生佩服。”
丁四桥听出了他的嘲讽之意，却不以为意，道：“东家自然有东家的考虑，丁某不敢妄断。”
左刀右剑那人咄咄逼人的道：“丁叔何必惺惺作态？你们东家又不在这里，你我放开说便是，就是他在这里，我也很想知道，冷藏锋的师兄的，武功修为究竟如何。”
丁四桥依旧面如春风，道：“那也是丁某的东家，东家信任于我，我还是要给东家一定的尊重。”
左刀右剑那人见依旧不接招，只得转移话题，问道：“丁叔是怎么想的，‘侠客客栈’虽然为黑道之首，毕竟见不得天日，就算丁叔成了‘侠客客栈’的掌舵人，哪里有名门正派令人仰慕？”
丁四桥哈哈一笑，摇头道：“二十年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二十年后我忽然明白了，‘藏剑阁’虽然为正派之首，但正派就有正派的规矩，行事就算做个样子，也要有所顾忌。哪里有邪派逍遥自在？人活一世，图的就是一个自在二字。否则哪怕再大的权势，也只是一种累赘。‘侠客客栈’聚财无数，江湖中人谈之色变，至于‘藏剑阁’，赢得所有人的敬仰又如何？还不如我，想杀谁就杀谁，想怎样就怎样，就算那些自诩正派人士的人义愤填膺，谁敢奈我何？不过是一些钓名沽誉之辈。”
“还是丁叔明白，可惜我父亲却不懂。”左刀右剑那人叹了一声，转而语气激昂的道，“我父亲得不到‘藏剑阁’，我也不想继承我父亲的遗愿，我一定会毁了它，我要看着‘藏剑阁’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丁四桥闻言却道：“‘藏剑阁’立派已久，贤侄想要摧毁它谈何容易？我听说‘冬剑堂’堂主傅东流对阁主之位势在必得，你要摧毁他的囊中之物，他可未必善罢甘休。”
左刀右剑那人冷笑道：“他若拦我，那我就只好让他先去死了。
“那就祝贤侄早日造成心中所愿。”丁四桥对这人如此自负的言语却没有任何不适，投其所好的道。
“也希望丁叔早日造成心中所愿，执掌‘侠客客栈’。”左刀右剑那人难得礼尚往来，也许是丁四桥的恭祝说到了他的痒处，他哈哈笑道，“倒是‘藏剑阁’灰飞烟灭，‘侠客客栈’傲视群雄，丁叔才是令人羡慕啊。冷藏锋与商无崖斗了一辈子，到头来还不是为他人作嫁衣。”
丁四桥也笑道：“这本怪不得我，东家报仇心切，这些年一直费尽心思与‘藏剑阁’斗法，客栈里的大小事务全是我一个人安排，又有二掌柜与三掌柜在，诸事不宜啊。客栈里的高手折损了多少，损失惨重。我还要招揽高手，培养新的杀手，又要防止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毁客栈，以此扬名的那些蠢货混入来。东家从来不管不问，我对客栈花费无数心血，由我执掌，理所应当。”
左刀右剑问道：“丁叔此来，所为何事？”
“你我联手，挑动‘藏剑阁’与‘侠客客栈’的纷争。”丁四桥目光炯炯，“东家最近一直在京师，准备对冷藏锋动手。不过，孙小小突然离开了京师，东家怕是要等一等。客栈里二掌柜和三掌柜最近不知所踪，况且二掌柜年事已高，三掌柜妇人心性，东家要对付‘藏剑阁’，以往的高手尽数折损，手中已经无人可用。据说，孙小小师承柳三箭，柳三箭的‘伤心小箭’不可小觑，东家要借‘伤心小箭’一用。如今孙小小未归，东家准备按兵不动。这对我可是大大不利。”
左刀右剑那人道：“那我便配合丁叔，让冷藏锋与商无崖早日一决生死。”
丁四桥笑道：“此二人一战，不论谁胜谁负，必然身受重伤，你我也就剩下很多麻烦，免去许多危机。冷藏锋如果受伤，贤侄的‘刀剑双绝’足以解决。至于东家，我也想领教一下，究竟是东家技高一筹，还是我的‘指点江山’更胜一分。”
左刀右剑那人听了他的言语，却冷哼道：“就算冷藏锋没有受伤，我的‘刀剑双绝’也不惧他。”
“贤侄你的‘刀剑双绝’无人能敌，但我和限制不一样。”丁四桥恭维了他一下，长叹道，“如果不令东家的心神都转移到冷藏锋身上来，加上客栈里的二掌柜和三掌柜，我可就有的忙了。”
左刀右剑那人略一思忖，点头道：“丁叔想怎么做，我自然会配合你。不过，此事了解，你我就不要再来往了。”
丁四桥听到他的恢复，眉间洋溢着笑意，道：“贤侄放心，这个我醒得。”
他骤然喝道：“来者何人？”
唐方一直藏身树丛里，武功轻轻的他极为擅长藏身，哪怕江湖高手也很难发现他。
他将这二人的对话尽数听到耳中，又听到两人商议如何诱使商无崖与冷藏锋一决生死，此事必然将“藏剑阁”牵连其中，傅东流也难以置信世外。况且，左刀右剑那人一心要毁了“藏剑阁”，傅东流想要的阁主之位自然也就成了一场空。
唐方本来屏息凝神，此事气息不由得一乱。
他气息一乱，便被丁四桥发觉。
“找死！”左刀右剑那人丝毫不乱，即使许多隐秘被人听了去，他却毫不在乎。
活人知道他的隐秘，他固然会有些紧张，但死人就不同了。
唐方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死人。
虽然唐方还活着，但活人只要死了不就是一个死人了。
唐方觉察到气息乱的那一刻就知道要坏，果然丁四桥发现了他，并喝出声来。
他立即从树丛里冲出来，转进荒草里弯着腰狂奔。
他一低身，长长的荒草就淹没了他的身影，这两人只看得见晃动的荒草，说不到他这个人。
这是唐方为今之计，慌乱之间，他所能想到的，而且又所能做的唯一办法。
这两人武功虽然远高于他，只要给他盏茶的功夫，他就一定能够脱身。
这种事他驾轻就熟，从未失手。
“六月雪”天字一号组没有完成不了的任务，这次他同样能够像以往一样完成。只不过令他遗憾的是，自己一时失手，打草惊蛇。但只要他将此事告诉傅东流，傅东流就会打破这个危机，并且对他更加刮目相看。
从此，也许他就可以从傅东流的幕后走出，在前台一展身手。
“六月雪”毕竟是暗中行动的密探，始终上不了台面，难以有更大的作为，唯一的作用也就是为傅东流提供想要的信息。
但唐方有一个更大的心。
一个在江湖纵横驰骋的心。
虽然他武功平平，但他可以运筹帷幄。
江湖里的高手不知几凡，运筹帷幄的人寥寥无几。
他就要做寥寥无几的一员。
他可以证明，即使出身卑微，武功平平，甚至低劣，但同样可以凭借羽扇纶巾的手段，名扬四海，令江湖中那些莽汉高手们敬仰万分。
唐方这样想着，兴奋着，激动着，却突然发现双脚不动了，上半身还在动。
上半身在向前跌倒，砸在地上。
与此同时他后背一凉，那件凉凉的物事就从后背抽离了出去。
只听丁四桥夸赞道：“以剑使刀法，除了‘刀剑双绝’，世上还有谁？”
——“刀剑双绝”！
唐方默念着这是四个字，四肢无力，头脑昏沉，躯体渐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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