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谁的人头

　　哪怕裘芊芊还是让陆拾遗杀了她，陆拾遗有能否下得了手。

　　即使陆拾遗下得了手，一旁的裘伯又岂会坐视不理。

　　以一己之命，却只完成了这场谋划的一半，另一半又如何完成。

　　裘芊芊还能找谁替她来完成。

　　难道是裘伯吗？

　　可裘伯会吗？

　　那陆拾遗想要查探的事情，裘芊芊如果已死，她布庄的那些老人，还会替陆拾遗查探吗？

　　但在这一切之前，陆拾遗首先必须能够下得了手。

　　假使陆拾遗下得了手，但杀了裘芊芊，江湖中人那些渴望裘芊芊死的人，却反而成了最拼尽全力让陆拾遗死的人。

　　他还没有查探清楚偷袭师父的人究竟是是否是冷藏锋，恐怕就成了众矢之的，还如何去为师父报仇。

　　他不能杀裘芊芊。

　　哪怕裘芊芊自杀也不成。

　　裘芊芊不能死。

　　只要有心人散布是他杀了裘芊芊，他依然会众矢之的。

　　裘芊芊的身份虽然一直保密，但谁能保证不会被有心人识破。

　　陆拾遗既然是来保护费思清了，他保护的人不论是否是费思清，也都可以是费思清。

　　更何况，谁都保证冷藏锋真的不知道裘芊芊的存在。

　　刀剑能杀人，凭借的不过是刀锋剑利，终究不过是匹夫之勇。

　　匹夫之勇，血溅三尺。

　　言语亦能杀人。

　　众人要你死，你就必须死，不得不死，死不得其所，但还是逃难一死。

　　关人魔死了。

　　即使他回到了关外，一年后依然死了。

　　言语杀人，只需要驱使利益共同的人，这些人会替你杀人。被驱使者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全力以赴。

　　只言片语，杀人却能血流成河。

　　自古以来，勇者多被谋者使。

　　只有谋者驱使勇者，却无勇者驱使谋者。

　　陆拾遗并不是只有匹夫之勇的江湖人士。

　　他不能杀裘芊芊。

　　裘芊芊一心求死，他却不能让她死。

　　但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只有在冷藏锋毫无防备之下才能让他吸入体内。

　　只有出乎预料，大吃一惊，不可思议之下才能令冷藏锋卸下防备。

　　恐怕只有裘芊芊的死，裘芊芊的人头才能令他难以置信。

　　陆拾遗带着裘芊芊的人头去见冷藏锋，说明裘芊芊的真正身份，让冷藏锋看到裘芊芊的人头，冷藏锋必然吃惊。

　　他吃惊，就会卸下防备。

　　哪怕一个呼吸之间，“上穷碧落下黄泉”就会被他吸入体内。

　　所以，裘芊芊不得不死。

　　她能不能不死。

　　如果可以不死，当然没人一心求死。

　　她不死，就必须有人死。

　　这个人非死不可。

　　裘芊芊需要一个令冷藏锋大吃一惊的人头。

　　陆拾遗也需要这个人头。

　　他好似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裘姑娘有没有听说过‘鬼隐门’？”

　　裘芊芊本来正欲回答他，听到他这么问，神色一愣，点头道：“听倒是听说过，不过大多是传言，‘鬼隐门’相传乃是前朝亡后，宫中流落出来的人，因为没有求生的技能，什么魑魅魍魉的事都会做。而且出身宫中，工于心计，非普通人所能及，势力越来越大。不过因为与前朝有所牵连，终究势大惹祸上身，被朝堂斗争卷入其中，被朝廷大兵清剿，逃出生天者寥寥。”

　　陆拾遗笑道：“恐怕也未必是传言。传言虽未必是真，却也未必假。这几个幸存者继续隐姓埋名，因为没有户籍，就不见天日，行走于暗处。生存维艰，一直希望寄于他人之下，指望有朝一日可以生活在光天化日之下。只可惜，做的依然是魑魅魍魉的事。后来，又有了很多凶徒加入，便形成了‘鬼隐门’。”

　　鬼者，亡魂也。

　　隐者，行踪诡异。

　　他们就像一群被抛弃的孤魂野鬼，不得转生投胎，重新来过，只能继续行走于阴暗之中。时至今日，朝堂斗争之中依然有着“鬼隐门”的影子。只不过，他们从刺杀政敌这种猖狂的手段，渐渐转变为制造证据，栽赃陷害他人这种更为隐秘的手段，行踪也越来越诡异，不为人知。

　　裘芊芊问道：“你是说，‘鬼隐门’也牵扯了进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拾遗神秘莫测的道：“裘姑娘，你有你的方法，我有我的门道，‘鬼隐门’有关的所谓传言，不过是他们自己散布出来，混淆视听。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人人都当做了传言，‘鬼隐门’也就没人关心了。”

　　“陆公子怎么也关心‘鬼隐门’了？”一旁的裘伯突然插口道，“这些传言而已，莫非陆公子信以为真？”

　　陆拾遗断然道：“传言自是不可信，但是‘鬼隐门’确实存在。裘伯作为裘前辈的管家，难道就没有听过‘鬼隐门’的事吗？”

　　裘伯摇头道：“老头子确实没有听到老爷提及过，想必真的是传言吧。如果‘鬼隐门’果真如江湖传言，手段神秘莫测，当年关人魔一事与他们有关系，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如今早已过了二十年，以传言中‘鬼隐门’的做派，只怕当年所有牵连到的人都不在了。”

　　陆拾遗没有反驳，而且继续娓娓道来：“相传‘鬼隐门’中人身怀秘法，功夫诡异万分。尤其鬼五的‘鬼眼神通’，只闻其名，却未见其人，所有见过的他的人都死了。”

　　裘芊芊疑惑的问道：“‘鬼隐门’的事，旁人不知，你怎么这么清楚？”

　　“难道裘姑娘怀疑我就是‘鬼隐门’的人？”陆拾遗主动道破了对方所想。

　　裘芊芊语含机锋：“也只有‘鬼隐门’对‘鬼隐门’才能如此了解。”

　　陆拾遗意味深长的道：“陆某是不是‘鬼隐门’的人，我自己话当然不能做数，但是你可以问一个人。”

　　“那你说问谁？”裘芊芊神色自若，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陆拾遗吐出令人惊愕的几个字：“裘——伯——”

　　裘伯神情错愕，道：“我？”

　　裘芊芊怒道：“陆公子，你究竟是何用意？”

　　“以冷藏锋的功力，也只有当他毫无防备时才能吸入‘上穷碧落下黄泉’。”陆拾遗看着裘伯空洞的眼睛，“裘姑娘不能死，可就需要有人替你死。如果让冷藏锋见到一个更不可思议的人，你说他会什么反应？”

　　裘伯笑道：“冷藏锋认得老头子，如果老头子能替小姐一死，只要能为老爷报仇，老头子死不足惜。”

　　“裘伯，你别说了。”裘芊芊冷笑道，“陆公子，你既然没有合作的诚意，也无需挑拨我和裘伯的关系。原来你也是冷藏锋的人。”

　　陆拾遗却对着裘伯继续道：“裘伯的眼睛应该不是利器所伤，而是手。”

　　裘伯对于陆拾遗的话一直很淡然，道：“老头子当年受了暗算，如今已经残缺之躯，只希望能够为老爷报仇，老头子便死了也安心了。”

　　陆拾遗断然道：“恐怕裘伯不是遭人暗算，而是自废双目。‘鬼眼神通’想要练成就只有一个办法，双目正常的人根本修炼不成，必须是天生盲者，或者自废双目。”

　　裘伯呵呵笑道：“陆公子说的倒是煞有介事，你怎么知道‘鬼眼神通’必须天生盲者或者自废双目才能修炼？看来，陆公子真是‘鬼隐门’的人。”

　　他已经开始戒备，将裘芊芊拦在身后。

　　而裘芊芊则警惕的望着陆拾遗。她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想到陆拾遗会与“鬼隐门”有关。她父亲的死，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而陆拾遗的神色如常，似乎他并没有说假话。

　　这其中，有人在暗中布局，让他们自相残杀？

　　陆拾遗叹道：“恐怕裘姑娘并不知道，梁老前辈的‘周流六劲’与‘鬼眼神通’本出自一脉。后来，修炼者为求速成，堕入魔道，便有了‘鬼眼神通’。梁老前辈留下的‘周流六劲’秘籍中有详细概述。如若不然，只怕裘伯的‘鬼眼神通’我也瞧不出门道，只会以为裘伯失明多年，异于常人而已。可是，裘伯虽然掩饰的很好，却逃不过我的眼睛。”

　　裘芊芊完全从三陆拾遗脸上看不出一丝端倪，心中微微有些波动。

　　裘伯反问道：“陆公子，如果老头子果真如你所说，是‘鬼隐门’的人，那我在老爷身边隐姓埋名的目的又是什么？如果老头子真的会‘鬼眼神通’，区区‘牛鬼蛇神’，又怎么能够伤的了我？”

　　“那不过是你隐藏身份的手段而已。”陆拾遗认定了自己的判断，“很多人都不很明白‘鬼眼神通’为什么只有双目失明才能修炼，可是我却知道。而且，裘伯更不知道的是，我师祖与‘鬼隐门’同样有渊源，所以我才能对‘鬼隐门’如此了解。”

　　裘伯听了突然叹道：“想不到‘鬼隐门’的叛徒竟然是你师祖，他可隐藏的好深啊。”

　　他此话一出，证实了方才陆拾遗所有难以置信的话。

　　裘芊芊后退一步，心中惊骇万分。

　　“鬼隐门”竟然真的存在，裘伯竟然是“鬼隐门”的人。

　　这其中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布局，布局如此之深，连裘家多年的管家都成了“鬼隐门”的人。

　　听陆拾遗话中的意思，冷藏锋只怕与“鬼隐门”有牵连，原来通天晓一直都在冷藏锋的监视之下，怪不得通天晓神不知鬼不觉的中毒身亡。

　　当身边最亲近的人成了敌人，裘芊芊的脑海里一片混乱，最后只剩下“鬼隐门”三个字。

　　而陆拾遗就是要借用裘伯的人头。

　　冷藏锋看到裘芊芊的人头换成了裘伯的人头，定然会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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