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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华堂血案三


走出制衣店后,安以琅还对刚刚发生的事心有余悸,随即又想起大少爷对他的回护,心里美滋滋的围着祁默钧的轮椅蹭来蹭去。

        “还高兴呢,脸都被戳红了。”祁默钧把小家伙拉到跟前来,伸手轻轻触碰他脸侧的红痕,果不其然引来对方“哎呦”一声。

        安以琅这会才感觉到脸上蛰得发痛,下意识地想要捂住:“疼,大少爷您别碰了。”

        “不碰怎么擦药?”祁默钧说着,又重新把安以琅的手拉下来,而后从容地打开轮椅扶手上的小暗格,取出只精巧的银圆盒,打开后顿时散发出清凉的香气。

        “这是什么呀?”安以琅顿时又起了好奇心,凑过去皱着小鼻子嗅嗅,却被祁默钧抵住了脑门儿:“别动,先上药。”

        “哦。”安以琅只得老老实实地退回去,弯着腰仰起脸儿来,看着大少爷从中蘸取了玉珠子大小的软膏,轻轻地涂抹到了他的脸上。

        “还疼吗?”细腻的药膏随着指尖,在安以琅的脸上柔柔地化开,祁默钧凝视着身前的少年,似在询问又似在自言:“为什么,我总是看不住你呢……”

        安以琅的心猛地跳动了两下,他抬眸望向祁默钧,仿佛从那喃喃的低言中,感受到了一丝落寞的愧疚。

        “大少爷……您……”

        他正想着说什么,却自不远处走来的胡启打断了:“大少爷,安小少爷,餐厅那边都准备好了,咱们现在过去吗?”

        就是这短短一句话的工夫,刚刚的氛围便荡然无存了,祁默钧捻去手上残存的药膏,将银圆盒收回到轮椅中。

        安以琅也默默地直起身子,又站到了祁默钧的轮椅后。

        胡启也察觉有什么不对,眼尖地看到了安以琅脸上的红痕,立刻问道:“小少爷这是怎么了?要不要请大夫来?”

        “不,不用了,就是不小心被人划到了。”安以琅生怕大少爷真因为这么点小伤,给他兴师动众地请大夫,连忙摇摇头,又岔开话题道:“大少爷,您刚才跟那女人说什么……贝勒爷?”

        “那是真的吗?”

        这对于安以琅而言,可是个新鲜的词儿,他出生时前清早没了好几年了,虽然也听老人们念叨过旧名旧事,但还从未真见过那些“皇族”人呢。

        祁默钧听后点点头,提起刚刚的事,他也知道小家伙肯定想问个明白,于是便边往餐厅走去,边解释道:“那女人应是前清贝勒的长女,前些日子随父来到云川。我谈生意时,远远地瞧见过他们出来走动。”

        “胡启,外头可还有传什么消息?”

        祁默钧这么一问,胡启摸了下唇边的胡子,接着大少爷的话说了下去:“原来是说那一家人呀。”

        “什么贝勒不贝勒的,如今城里虽然没拿到明面上来,但私底下都传开了,大家都在说那不过是京里的破落户,打着贝勒的名号来骗钱的。”

        “啊?还有这样的事?”安以琅一听,更是来了兴趣,忙催着胡启快往下说。

        “怎么没有,小少爷您是不知道,前些年这样的事可多了,”胡启摇摇头,眼神中满是笑意地哄着安以琅说道:“咱们云川离着京城千里迢迢,有几个真见过那前清的贝勒贝子的,起先有人拿着几件宫里的玩意当信物,大家便都信了,可没少被骗钱财。”

        “那,那他们真是假的了?”安以琅不由得皱起眉来,煞有其事地跟着点点头,又问起来。

        “这……这也说不准,”胡启这次倒也没一口咬定,反而思索着说道:“这一家人来云川的时候,起先并没有打什么贝勒的名号,只说自己姓金,来这边做生意的。”

        “可也不知怎么的,后来就传开了,说那位金老爷就是京中的贝勒。有人当面试探,也不见他们否认,这才越发真真假假难辨了。”

        “那就是说,也有可能是真的了?”安以琅听得有些入迷,皱着眉头回想起刚刚碰到的那两个人,总觉得真有那么几分皇族的意思。

        “真不真确实不知道,但他们来云川不过半月,却传出不少事来,”胡启见小少爷越发感兴趣,也不吊他胃口了,捡着出名的说起来:“说是他们起先刚来时,也在西城那边买了座三进的宅子,可才住了没半十天,金老爷就死了个儿子。”

        “他们这才又举家搬了出来,住到汇川饭店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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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惶惶不安地目送祁默钧与安以琅二人离开后,身穿长衫的男人孙志贤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向着身旁的女人金云缨吼道:“平日里劝你安分些,你从未听得进去,这下好了!你自己去跟父亲说吧!”

        “说……说就说!”金云缨心里本就慌乱,这会看着一向唯唯诺诺的丈夫冲自己发起火来,应是没理也要争执几句:“你哪里配说我不安分!”

        “什么东城的戏子,饭店的女人,你少玩了是吧,这会子跟我逞什么威风!”

        孙志贤被她这番话激得脖子都红了,几乎要一巴掌打过去,口中怒喝道:“我再玩,可曾误半点事!你倒好,玩男人玩到姓祁的头上!”

        “你敢让父亲知道吗?”

        听到“父亲”这两个字,金云缨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无意识流下的眼泪晕染坏了妆容,她僵愣片刻,终是用帕子捂住脸,用力推搡了孙志贤一下,匆匆地跑开了。

        尖细的高跟鞋踩踏着走廊上手工编织的地毯,只留下闷闷的“哒哒”声,金云缨怕别人见着她狼狈的模样,一路避着人多的地方,终于回到了四楼的房间前。

        她打开手中的小皮包,烦躁地翻找着钥匙,可好不容易找到,却一个没拿稳掉到了地上。

        金云缨的心情更是糟糕,却也不得不弯腰下去找,正当她摸到了钥匙准备起身时,却发现自己的门缝下,塞着一只信封。

        她本以为又是哪里寄来的账单,随意地捡了起来撕开时,却发现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黑白相片。

        刹那间,恐惧的记忆如一只鬼爪,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的手颤抖着,不受控制地将那相片从信封中缓缓地取出,那不过巴掌大小的纸张上,死气沉沉地印着黑白的图画。

        图上的金云缨穿着与今日一模一样的花旗袍,那样鲜亮得颜色,在黑白色的影像中,却诡异得如丧服般。她却毫无所知地歪着身子,闲适地倚靠在套房的双人沙发上。

        而沙发原本应该空荡的另一边,却端端正正地坐着位黑色衣裙的老妇人,她的面容如死尸般僵硬而干枯,唯有一双眼睛木然地睁着。像是在隔着照片,死死地盯着此时此刻的金云缨,宣告她即将到来的死期。

        “啊——”金云缨再也看不下去了,心中的恐惧如洪水般几乎将她溺死。她用着狠劲将手中的照片用力撕碎,却又不敢丢掉任何一块碎片,只能紧紧地攥在手中。

        空荡的走廊安寂地如墓道,黑衣老妇的身影仿佛就在其中,忽得一下出现,又忽得一下消失。

        金云缨彻底崩溃了,她大力揪着自己的头发,涌出的泪水彻底染花了眼妆,在苍白的脸上流下两道深深地黑痕,她口中胡言乱语着:“不是没事了吗!”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而后金云缨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攥着碎相片,跌跌撞撞地向楼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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