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友情危机

　　“喜欢就买！这么犹豫，不像你啊！”

　　半个月前，林菲与同事逛商场，看到某大牌初夏限量款包包时，对方劝说她道。然而，一反往常，林菲却只在肩上比划了两下，就又放了回去。

　　这若是搁在平日里，她可能想也不想就买了，可最近，林菲知道小雨经济上有困难，必须留点钱傍身，以便在对方有需要时，她不至于眼瞅着，什么忙都帮不上。

　　就这么克制己欲地过了两周，林菲感觉自己已经N年没这么省吃俭用过，化妆品用光了都不敢成套地剁手，而是搜罗起压箱底的小样儿，简直要变成了中年老大妈，买点什么都要算计！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样勤俭节约的生活，倒让林菲久违地体验到一种新鲜感，好像回到了与小雨同甘共苦的大学时代。与之伴随的，还有一种为对方两肋插刀的奇异自豪感，不得不说，她还觉得挺有趣的。只是没成想，小雨这天突然叫来了大家，告诉她，自己的小说签约了！

　　那…她林菲为她遭的这是什么罪？

　　刚听小雨说出这个消息时，林菲当下有种投入角色扮演，玩得正开心，游戏却突然被叫停感觉，她差点闪了老腰！不过下一秒，第一反应还是为小雨高兴——这家伙，终于有件好事发生在她身上了！

　　作为小雨的好友，林菲当然第一个为她开心！可转念一想，亏她都要为小雨过回90年代的生活了，这家伙这么大的事竟都没跟自己说，这功夫都要拍成电视剧了，才跟大家伙一起抖落出来，自己完全没有先知的优越感嘛，心中多少有些不平衡。

　　林菲知道小雨的个性，她应该是有自己的顾虑才一直没有讲出来，可她有时候也就是受不了小雨这样闷闷的性格。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瞻前顾后，一个人扛着，殊不知说出来让朋友帮她分担，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她总怕麻烦身边的人，可谁会嫌弃她呢？她越是不说，大家才越担心她呢！

　　因此，林菲决定，借着小雨隐瞒大家伙这个由头，她要好好治治她这个毛病！

　　“你的意思是，其实你一直在写小说，但却从来没跟我们说，现在要改编成影视剧，合同都签完了，才告诉我们，是这样吗？”

　　坐在桌子前，林菲迅速调整了下状态，让自己进入角色，板着脸，假装生气地对小雨说道，一把将合同合了上。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想都确定了再跟你们说…”

　　“小说？你写了多久了？”

　　“额...这个…差不多，快三年了。”

　　“哈…三年？”

　　她嘴还真严！

　　“啊…好气！”

　　林菲在心里盘算，三年的话说明这家伙可能大学没毕业就开始写了，可她竟一个字都没对她说过！这下子，林菲真是有点气了，只觉一口老血卡在心口。然而脸上却没反应出这些内心的变化，仍旧冷冷的。

　　“这么久了你都不说，真的把我当成朋友了吗？”

　　林菲演得逼真，半真半假地问道。这家伙确实有点过分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你想的那样！”

　　见林菲如此生气，小雨有些慌，忙摆手解释道。

　　“我不是有意瞒着你们的，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就是觉得我们不配知道是吗？”

　　林菲冷笑，越演越逼真，渐渐竟被情绪带动着，有些动真格了。

　　“没有！我就是觉得…”

　　丢人！

　　没错，就是丢人！每日里将自己脑内的幻想写出来，做着不切实际的梦，小雨是真的觉得丢人，所以才一直瞒着林菲和大家，就想等小说影视化，做出点成绩来时，再跟大家摊牌。她真的没想到林菲会这么生气。

　　“行了！你不想说就算了，没人逼你！”

　　“既然你现在小说都已经签约了，看来也不需要我帮什么忙了，我先撤了。”

　　见小雨吞吞吐吐，林菲一阵火大，说罢拿起座位上的包便朝外走，任小雨和其他人拦着都被她甩了开。Leon见状，也连忙跟了出去。

　　雨下的人安慰了小雨一通，可见林菲和Leon走了，人也不全了，便张罗改日再约，也都悻悻离开。于是乎，明明是要跟大家一起庆祝的一顿饭，就这么不欢而散。

　　回到家，小雨将自己关进房间，倒在床上，随手将被子一掀，将自己整个人卷了进去。

　　“怎么会，变成这样…”

　　蒙着被子，小雨一阵难过，既烦躁又愧疚——都怪自己吧？早跟她们说就好了…

　　小雨有些后悔，恨自己为何偏偏瞒到最后一刻才说。其实，就算一早告诉林菲他们，他们也未必就会笑话自己，都怪她想太多了吧。

　　本想给他们个惊喜，没想到变成这样，小雨只觉自己对不起林菲，也对不住大家对自己的信任。

　　“也许，我根本就是个不值得被爱的人吧…”

　　突然，心里的一个声音冒了出来。小雨震惊，一下子，她只觉被大学时代的那个自己掘了住。那个丧气满满的自己。

　　那时候的她总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毫无个性，不懂得交朋友，也不值得被爱。总之，是个悲观到骨子里的人。若不是遇到了林菲，小雨不知道自己如今会变成什么样。

　　那时候，几个室友中，是林菲率先接近小雨这个闷瓜，带着她逛街逃课看电影，也是她第一次带小雨走进动漫与美剧的世界——以前的小雨，世界真的是太过闭塞，生命也贫瘠得可怜，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从那时起才真正开始丰富起来。

　　后来，在林菲感染下，小雨渐渐学着克服悲观情绪，积极地看待事物。可以说，如果没有林菲，小雨不会知道，原来这个世界还有如此丰富多彩的一面，原来人生还可以有另一种自由自在的活法。

　　如果说薛冉是小雨友情道路上的启蒙者，那么林菲就是她生命活法的领路人。因为，就是从那时起，小雨才有了写小说的想法，而此前，她根本想都不敢想，总觉得那个世界是像自己这样的人难以企及的。

　　不过，虽然是有了这个想法，但直到快毕业时，小雨才终于提笔。她不知该写什么，于是第一本就写了自传式小说。

　　听说很多小说作者的第一个作品都是自传式小说，其实这样很不讨好，因为你的经历可能并没那么有趣，并不投市场所好。小雨深知这一点，所以只是在一个完全虚构的剧情中，将自己以及周边人的性格，嫁接到小说人物身上。而这其中，就包括林菲和薛冉。

　　台湾的一位作家王鼎钧曾说过，每个作家的一生几乎都会写两部小说，第一本是自传式小说，最后一本则是回忆录。小雨颇以为然。

　　她写小说一开始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一种出于一种自我倾诉、自我排解的意愿。

　　因为不善表达，所以只能诉诸文字。因为心中有太多的悲喜，却又不想宣之于口，所以就只能以编故事的手段，将那些欢乐苦痛都融进小说里，真真假假，任人去分辨。若能启发人一二也好，若不能便只当是对自己的“告解”，“说出来便也释怀了”。

　　这些原由，小雨在她的第一本小说中都有写，可却一直不敢告诉林菲她们，总觉得未免矫情。当然，她也是怕露怯——实际上，她自己平日里都不怎么看这些网络小说，所以怎么好意思邀请她们看自己写的，不知能不能称之为“小说”的小说呢？实在是太可笑了吧。

　　就这样，各种原因，拖到了现在。

　　小雨真的没想到，自己的这些顾虑如今反倒伤害了自己的好友，尤其是启发她写作的林菲，她实在愧疚。

　　“不行，一定要跟她们说清楚！”

　　颓废了老半天，小雨终于打起了精神，拿起手机给林菲发起了微信。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只是觉得丢人，说不出口罢了。如果你想知道全部的答案，就去看我的第一本小说吧，名字是…”

　　解释了一堆，对方却并无回复。

　　小雨知道，林菲此刻应该正在气头上，可凭她对林菲的了解，她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估计晚些就好了，所以也并不恼，就等她气消回复自己。

　　然而，令小雨万万没想到的是，直到周五，林菲竟接连两天没搭理她。她去薛冉那里找，对方也不在，这下子，小雨真慌了。

　　周五当天，收到天吾打来的版权费，小雨将债务清算完，又把之前向林菲借的钱转账给她，可对方却仍没动静。

　　“自己是真要失去林菲这个朋友了吗？”

　　下班后，小雨一个人坐在路边的大排档，边喝酒边想。空着腹，一连灌了三瓶。

　　不一会儿，酒意渐渐上头。正又哭又笑地发懵，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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