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一个人的回忆
等我意识到我们彼此一言不发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我俩正走在一条狭窄的小路上。
周围没有什么游客，也没有什么景色，偏偏这条路又很长，我转头看向崔少，他一直在我周围一两米的地方，似乎一直也没看我，但是却一直跟着我。
“我是不是走错路了。”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冲他嘿嘿一笑。
“我也不知道。”崔少轻松地说，“不过没事儿，出来玩就是随便走才有意思。”
“你是不是来过很多次了？”我总觉得崔少陪着我是在完成任务。
“来过两次，都是陪朋友来的，不过之前都没租耳机。”
看来你也是怕尴尬聊天，我偷偷一乐。
“不过这回倒是听了不少历史故事，挺有意思。”崔少接着说。
“有意思倒是有意思，就是皇室的人名太愁人！男的都叫爱德华，女的都叫玛丽。真是同情英国学生，考历史的时候肯定很痛苦：玛丽一二三四世，爱德华五六七八世，这怎么分得清！”
为了彰显高贵血统，皇室贵族常常一直沿用同一个名字，只是在后面加一个“几世”，起名字倒是简单了，殊不知给后人的认知造成了巨大的困难。
崔少笑了：“我说你一直皱着眉头在想什么呢，原来是这些。”
一聊起来就觉得路没有那么长了，我们走到小路的尽头，人开始渐渐多了起来。
“前面是城堡里的军事监狱。”崔少说。
我点了点头，打开了语音导览：“这座监狱曾经囚禁拿破仑的军队，所以墙壁上仍然依稀留存着法国士兵的指痕。”
这个画面感太强，所以等我们真正走进去看到里面样子的时候，落差才显得如此巨大。因为这里与其说是监狱，不如说是一个装修得十分不走心的景点。指痕什么的没看到，不过墙上挂着的破旧白纱网和地上扔着的粗麻绳倒是十分显眼，有一股浓浓的低制作电影的布局感。
“你看过早期的TVB电视剧么，石头是塑料泡沫做的，在上面铺上一层绿布，就非说那是山。”我指着监狱粗糙的布景说，“就跟这个一个意思。”
崔少歪着头看着我：“瑶瑶一直跟我说你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人，刚才我看你一言不发，差点以为昨天接错人了，现在放心了。”
这个胡一瑶，不知道还说了什么，才把崔少骗来接待我。我一边撇撇嘴，一边说：“我想去看宝物陈列室！”
在偌大的爱丁堡城堡里，有一个很小的宝物陈列室。但这里藏有闻名遐迩的三件宝物：苏格兰皇冠、国王佩戴的巨钻和、大名鼎鼎的命运之石（Stone of Scone）。
语音导览介绍说：“英国国王加冕的时候，一定要把命运之石放在宝座下，这是从公元847年苏格兰王肯尼思一世就开始的传统。苏格兰人和英格兰人曾经争抢这块石头几百年，后来他们终于达成协议，将命运之石安放在爱丁堡城堡至今。不过将来新的英王加冕时，大石头依然要被运回伦敦，安放于西敏寺圣爱德华宝座下，参与加冕大典。”
我一直认为，任何语言都比不上中文，就好像电影Speed我们能翻译成生死时速，Stone of Scone我们能翻译成命运之石，都是很走心的翻译。英文就不一样了，Stone of Scone英文本身的意思是司康石，而司康是英国著名的一种配茶吃的点心。想到苏格兰历代国王加冕时的必备之物被称为茶饼石，这种感觉就好像中国古代皇帝的玉玺叫做包子或者烧麦一样。
我把我的烧卖理论解释给崔少听，他特别爽朗地笑了：“那你要是看到那块石头本人，恐怕会觉得名字还不是它最主要的问题。”
事实证明崔少说得很对。茶饼石这块石头，名字不正经也就算了，长得更加随意：一块儿大概半米长的岩石，上面拴着俩个小铁环。负责任地说，整个石头普通之极，感觉街边随处可见。
“就这个啊？”我双手扶在展柜的玻璃上，看到期待已久的命运之石和想象中差距如此之大，露出了无语的神色。
崔少理解地看了我一眼，接着说：“圣经故事里提到过，以色列人的祖先雅各有一天夜里见到了天使，当时他正头枕此石。后来雅各和天使角力摔跤，最终雅各得胜，于是他就获得了上帝的赐福，上帝还为他改名“以色列”，意为“与神摔跤的人”，他的儿孙们后来就被称为以色列的后代。”
我点点头：“明白了。石头和人一样，名字可以普通，长得也可以普通，但是绝不能没有故事。”
“总结的很到位。”
我问崔少：“你说这些都是真的么？”
“你说这些故事？”
“不，这些宝贝。命运之石，还有皇冠和那颗巨钻，是真品么？”
崔少有点好奇地看着我：“你觉得是假的？”
“我去卢浮宫看蒙娜丽莎画像的时候就在想，真品没准已经被博物馆好好的收藏起来了，展出的可能是个赝品，反正一般人也看不出来。这种里程碑似的艺术品，怎么可能随便摆在外面。”我指了指面前的大玻璃罩，“这三件没准也是呢？”
崔少看着我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你是艺术造诣太高还是社会信任感太低？”
听到“信任度太低”这个熟悉的评价，我心里一紧，不再说话。也许是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了什么触碰了我的心事，崔少立刻表示一会儿带我去吃爱丁堡最好吃的中餐：“保证比你在国内吃的还要好吃！”
从城堡出来是著名的皇家一英里大道（Royal mile）, 在街道两旁矗立着的皇家建筑之间，有许多小店出售经典格子裙和各种羊毛围巾，不时还有街头艺人为你拉上一曲柴可夫斯基。这条街道的英国气息那么浓烈，似乎闭着眼也能感受得到。
我走进一家灯光温暖的小店，买了一条大号格子裙，听着街边传来的D大调，甜蜜和忧伤突然同时涌上心头。
崔少随意地靠在小店的门边，看我买格子裙，却没有露出奇怪的表情，虽然格子裙是给男生穿的。在苏格兰，男士穿格子裙是一种传统。就算是现在，节日的时候，也能偶尔在大街上看到穿格子裙的男士。
一路上我总是怕崔少会问我点什么，为什么来英国？北京的生活怎么样？这些都是我不敢想，也不愿意回答的问题。好在崔少似乎并没有跟我尴尬聊天的意思，我说话他就说，我不说他也不问。
我有点儿感激的冲他一笑，崔少点点头，也不知道他是否明白我的意思。
“你说去哪里吃饭？”
“爱丁堡四川饭店！”
说实话我实在不抱希望，别说口味了，光这个名字就够诡异的了。在看到菜单上的粉蒸羊肉后，这个饭店不靠谱的那种感觉更加强烈——川菜馆的菜单上都不是川菜。
在我质疑的眼神中，崔少真诚地瞪着他好看的眼睛请我尝试一下：“相信我，真的不错。”
结果菜真的不错，虽然我仍然坚持认为这不是川菜，但是味道的确好极了。
“你对吃很有品位。”没有什么比在他乡吃着熟悉的味道更加温暖的事情了，我对崔少比了一个赞。
“您满意就好。刚刚进来的时候，您两只大眼睛，左眼写了质，右眼写了疑，我都紧张了。”
“主要是这个饭店名字起的不好。爱丁堡四川饭店，听起来就不对劲，就好像’山东洛杉矶饭店’，像话吗！”
不知道是因为崔少笑得爽朗，还是因为吃饱了，总之我也笑了起来，这是很久都没有的感觉了。
“下午想去哪？”崔少把我问住了。来之前瑶瑶简直是拍着胸脯说一切有她，于是我随便带了了几件衣服就来了，根本没有计划。
“这里离苏格兰国家博物馆不远，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咱们去转转，如果不感兴趣我带你去爱丁堡大学看看，第一天也别太累了，转完了咱们还可以商量一下之后的行程。”崔少说。
我点点头说：“去博物馆吧！我想看羊。”
出了一只小羊，小羊与它的“母亲”一模一样。这只小羊的名字叫多莉（Dolly），它是世界上第一只成功克隆出的动物。
dolly是一个奇迹，它的诞生标志着生物技术新时代的来临，克隆羊已经成功，感觉克隆人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Dolly活了6岁，她死后，标本就保存在苏格兰国家博物馆内，准确地说，是保存在博物馆内一个会360度转动的大玻璃箱内。
“好正常的一只羊！”我看着玻璃箱里转动的Dolly说。
崔少微笑：“虽然是一只出名的羊，但是到底是一只羊啊。如果有翅膀，或者是粉红色的，那就不是克隆了，是基因变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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