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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京(一)


  白玉跟在乔初身后走出辕门之时,他恍然觉得自己是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乔初回头看了一眼在万丈光芒下的营帐辕门,不由得轻嗤出声,抬起头仰望着天色,西边挂着的月在晨光中暗淡如同母亲死去时的脸,乔初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仿佛是他心口里一直提着的那一口气,他紧绷了二十多年,如今倒是真切的松下。
“大哥……”白玉跟在乔初的身后,轻轻的开口唤着他,乔初身子顿了顿,并没有回头。
白玉抿着唇角,犹豫着开口:“母亲的遗体,难道你真的要交给……他。”
父亲这两个字眼,白玉实在是唤不出口。
“嗯。”乔初淡淡的开口,缓缓转过身,看着白玉一双脆弱而倔强的眼,他道:“我想母亲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一个弱点,二十五年前如此,二十五年后也是如此。”
乔初目光落在辕门里被众星拱月围在中间的营帐,他的双眼放空,母亲的遗体是他最后的一张筹码,从他将母亲的尸体放在绮罗族的寒冰池里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想到会有今日。
“我对不起母亲。”白玉垂下眼,只觉得得这短短一时,他尝尽了这二十五年来他都未感受到的悲苦痛绝:“母亲死后还不能安息,我真是愧为人子!”
乔初缓缓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微微有些用力,最后还是无力的垂下:“这是母亲最后一次保护你,她是心甘情愿的,而且……能与他在一起,也是母亲一直一来的的夙愿,这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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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族无一人伤亡,永乐帝挥兵杀入皇城之时,绮罗族人皆望风披靡,或开门迎敌,或弃城逃匿,或被叛军俘获,无敢抵抗者,而永乐帝并没有下令杀死一人。
永乐帝一身金光铠甲烁烁,端坐在烈马之上,冷眼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最后他将视线落在角落里的段长歌和白寒烟身上,陡然一沉。
即便隔得很远,白寒烟依然能感觉到一股肃杀的压迫之感,犹如利剑一般向他刺来。
而一旁的段长歌脸上淡淡的,并没有多余的神色。
好在永乐帝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让行兵将岁寒和常凤轩,绿绮全部绑了起来,押回京师,并命令段长歌随他一起到回京师复命。
而从金花殿一别,白寒烟再也未见过乔初和白玉兄弟,就连李成度也忽然间消失了,永乐帝也再未提过关于白玉的只言片语。        
白寒烟对于乔初身份的怀疑越来越深了,她知晓这一切,或许还有一个隐晦的秘密在其中,就是这个秘密让永乐帝有所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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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万人浩浩荡荡的军队向京师归去,一时间浩浩汤汤,皇帝坐在龙撵之中,金鞍锦鞯,紫袍玉带,充塞御道,两旁百姓夹道,也只觉得天朝威严,国家盛典,振奋不已。
而在入京城的前一晚,段长歌和白寒烟的营帐内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他的出现让白寒烟胸腹突然觉得疼,又有些陌生的心慌,破天荒让她感到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你怎会出现在这儿?”段长歌背对着他负手而立,脸上神情有些复杂,他身后便是一位穿着灰色袍子的鹤发老者,手里还握着原本是段长歌的佩剑,凌波。
“无涯老人……”白寒烟看见他便一脸惊恐,微侧起身,想要伸手推开门帘出营喊人!此刻他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他既然爱着岁寒,爱的可以六亲不认的地步,此番他来此定是想要威胁段长歌,帮他救出岁寒。
“你若再迈出一步,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无涯老人眯着眼,盯着白寒冷声说道,话中的阴鸷意味,让段长歌再瞬间就铁青了脸,他猛然转过身,昔日师徒,如今剑拔弩张:“师傅今夜冒险来此,就是为了威胁我的女人?”
无涯老人转眸瞧着他嘴角狰狞地笑着,他的笑容让白寒胭感到绝不寒而栗,胸腹间的疼痛也更深了一分,白寒烟吃痛的伸手捂着腹部,无涯老人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疼痛,目光倏地落在她的身上,一双眼死死盯着她,可口中的话却是对段长歌说着:“长歌,从小你就是个重情义的孩子,无论是对我,还是乔初,这么多年,你还是如此。当时我从这个丫头身上看到那枚翡翠玉镯子时,我便知晓这个丫头会是你的弱点,因为……你爱她。”
白寒烟心口一紧急切的转眸看着段长歌,二人的视线一对上,便是一股子胶着。
白寒人心底知晓,终有一日她会拖累他,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师傅,你我师徒一场,我并不想伤害你,只要从今往后你与岁寒再无瓜葛,从此隐居山水,我可以放过你。”
段长歌缓步朝着白寒烟走去,哒哒的足音在黑夜中显得有些突兀,却让白寒烟感到十分心安,在二人手指碰触的那一刹那,无涯老人忽然在一旁冷冷的开口,他问道:“若是白寒烟此刻遇险,你会不会奋不顾身救  她呢?”
无涯子的话带有十分挑衅的意味,白寒烟的手指一抖,却被段长歌猛的抓进手心里,紧紧的握住,长臂一伸便将她揽进了怀里,头倚在他怀里,白寒烟的心口还是不停的紧张跳动,只觉得一场暴风雨将至,就如同一年前京城之危一样。
“师傅,你究竟想说什么,不妨开口,何必如此?”段长歌斜睨着无崖子,眸心一缩,一股子戾气在眼底绞弄着。
无涯子轻轻笑了笑并没有回应他,而是将手中的凌波长剑脱鞘拔出,一阵清越的剑啸平地而起,银白的剑身如秋水微漾,光色清冷,正对向段长歌!
白寒烟微微眯了眯眼,无涯子猛然抬手将凌波剑向段长歌掷去,段长歌绯红的衣袖在烛火中潋滟一荡伸手接住,隔了那么多时,凌又再一次被他握在手心,似乎长剑有了灵性认主一般,剑在他掌心下,不断的呼啸。
“长歌……”白寒烟在他怀中苦涩低喃,不知为什么她很害怕,从未有过如此的心慌,只是她还未开口说完,无涯子陡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长歌,这把剑为师今日物归原主,因为这几日,你会用到它的。”
段长歌在鹅黄的月色下,垂手握剑,月光为他渡上一层耀眼的光芒,他的眸心如墨,发丝张狂,他转动了手腕,将长剑指向无涯子,声音阴冷:“说出你的目的,我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师傅!”
无涯子唇角向上阴阴的提起,满目荒凉凄冷,寒气隔着眼球向周遭蔓延,白寒烟瞧着他眼底的血色氤氲,一片猩红死死的盯着白寒烟,那日在金花殿时动手杀徒时,无涯子似乎还有些犹豫,可如今他眼底杀意已决,道:“用你女人的命来换岁寒一条命,段长歌我告诉你,岁寒若是死了,你的女人也活不了。!”
段长歌在他话音一落时,身影一闪,寒光一现,手中的凌波长剑,伴着杀气直抵在无涯子的喉头,段长歌霎时面如死灰,宛若被人猝然重击,他的身体散发出凛冽的恨意,眸里迸出冷冽寒光。
无涯子却也不退缩,布满皱纹的脸上尽数笼着阴沉,冷酷凶恶,段长歌紧了紧手中的剑柄,他暗暗咬牙,他始终下不了杀手伤害自己的师傅,可他……也决不会允许有人伤害白寒烟。
刀刃一偏,凌波长剑在无涯子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刃来,米粒大的血珠溅出,无涯子满不在乎的冷笑道:“长歌,我的好徒儿,你下不了杀手。”
“师傅,你别逼我,只要你不伤害寒烟,以后我还会待你如父亲一样。“段长歌一字一顿道:“可你若想伤害她……就别怪我无情!”
无涯子闻言挑了挑花白的眉头,嘴角竟是玩味之意,褶皱中的双眼泛着精明的光:“段长歌,你知道为师的金蚕蛊毒吗?”        
无涯子刚说完,就如意料中的看到了段长歌的脸在瞬间变得苍白,月光下一身绯红的男子好似僵在了那里,有难抑的怒气从他的身上散逸开来,似是要冻结一切。就连身旁的白寒烟也感觉他的身子都在颤抖。
无涯子挑高了眉,就连一头花白的发在烛光里叫嚣着,似乎很满意段长歌如此神色,他扯着嘴角笑道:“那日在破阁里,我知道那暗洞下是地下暗河,我并没有下打算杀你,毕竟你是我的徒儿……”
无涯子故意顿了顿,换了一个站姿,他才接着道:“你知道的,金蚕蛊毒的特殊,金蚕需得在水中才能进入宿者的身体内,那才是我真正的目的……”
他的话还未说完,段长歌的一贯明亮的眼眸里顿时有点点雾气迷蒙,连唇边都咬得失了血色,手不停的抖着,竟然连剑都拿不稳,哐当一声,凌波剑掉落在地上。
无涯子俯身将长剑捡了起来,重新放在他的手里,接着将话说完:“我就是为了给你最心爱的女人下毒,就是想会有一日,你能给岁寒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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