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寒冬

　　给昏迷的人喂药可是件苦差事，又有晓楠在边上盯着，白氏也不好用法术，喂给嬴正的药有一半是洒在外面。后来还是晓楠看不下去，示范用勺子一点点把药喂下去。白氏虽然看会了，但是让她这么缓慢地喂药，她差点没在喂药时睡过去。现在他醒了，倒是可以扶他起来让他自己喝下去。

　　知道自己病了，但是这家人却没有把他扔出去，嬴正心下微松。不过也不知是这儿的药不好，还是乌婆婆的医术不佳，他的病好得非常慢。他病着的时候都是白氏在边上照顾他，晓楠总是坐在床尾，也不见他们领她出处避避病气。他不知道若是晓楠没在边上盯着，白氏照顾得可不会这样尽心。

　　为了能偷懒，白氏也不会时时呆在嬴正屋里，晓楠却一直都在。嬴正见她不言不语，有时会忘记她在，但是等他醒来之后看到床边坐着人，总会安心一点。偶尔他也会试图跟晓楠说话，但是晓楠总是不开口，他甚至怀疑晓楠是个哑巴，可是村里其他人都说晓楠在没烧坏脑子之前好好的，又乖又爱笑。嬴正还没有见晓楠笑过，先前在山上她只是微微扬着唇，也不知算不算是在笑。

　　晓楠乐于扮一个面无表情的痴儿，这样她就有正当的理由不跟陌生人说话了，所以不管嬴正怎么说话逗她，她都坚定地扮演着角色。嬴正还在病中，也不可能一直拉着她说话。等他病好了，白家舅舅已经离开了，他本来还想再多打听一些事情，看来只能等下一次。

　　他病好那一天，牛头村迎来了第一场雪。雪一下，汉子们也不再往山上去打猎，只有胡大郎会趁着现在雪还不大继续进山。

　　冬天清闲，村里的孩子时常出来玩耍，哪怕家里人叮嘱了不准往山上去，他们却还记着上次留在树上没摘下了几个还青的梨子，想着再去一次把梨子摘回来。他们还偷偷地来叫了嬴正，嬴正自然是不去的，等他们走开后，还把这事告诉了胡大郎。也幸好如此，胡大郎才跟在他们身后，把遇上豺狼的几个孩子救了回来。

　　几个孩子归家少不得一顿打，有了这个教训他们也不惦记山里的梨子了，而且听大人在说今年的雪下得太早，以后怕是村子边上都不能去玩耍。

　　胡大郎经常上山，早就发现山上的野兔不多，若不是他有法术，也不可能时常会有收获。他不是凡人，并没有把这些跟年岁联系在一起，只是当第一场雪早早地下了，村里的其他人说起，他才知道今年冬天对人类来说怕是难过。

　　其实他对人类的日子是否难过也不感兴趣，不管是秦国的百姓还是其他国家的百姓，都是受过娲皇恩惠却不愿回报的。他知道娲皇慈悲，怕是对羲皇花费了心血的人类放不下心，才会有了他们现在的日子。他不会去阻止娲皇的行动，能看到娲皇对世间重拾兴趣，他反倒比较放心。

　　想想人类刚出现时，娲皇对他们的慈爱之心，那时他们的一点长进，都能让她露出欣慰的笑容，希望在失去羲皇之后，娲皇还能露出这样的笑。若能如此，他身为娲皇属下才会觉得尽了自己的心力。他喜欢世上闪闪发光的东西，只是这世间万物还没有一样能比娲皇的笑容更闪耀。

　　到了真正的严冬，他也不能时常上山，跟他名义上的妻子见面的时间也多了。他的妻子白氏是娲皇所塑，容貌与娲皇有八分相像。以前她不显示女身时腾蛇没有特别注意，只是看在她是娲皇按着自己模样所塑的份上，多照料他几分，但是如今，她成为他的妻子，总是让他有几分别扭。尤其是到了夜里，两人还会同睡在一张床上，让他很不习惯。

　　白氏一向是个心宽的，娲皇将她造出来时，对抟土造人之术还没有十分精通，捏出来的白矖容貌虽与她相像，心性却与孩童一般。不过白矖的灵性超过了凡人，在数千年里，她跟在娲皇身边，多少学会了如何处世。以前伴在娲皇左右时，她就如同娲皇的近身侍者，习惯了事事听命娲皇。如今她成了娲皇的娘，每日都有些忐忑，不知道当娘的要做什么，好在他们需要瞒骗的嬴正总不在家，她才渐渐宽了心。

　　至于跟腾蛇扮成夫妻的事，她也并没有多想。只要给她一个地方睡觉，不管是腾蛇的身边还是谁的身边，她都不在乎。她又知道腾蛇一向照顾她，若是她贪睡起迟了，腾蛇总会叫她起床，换成别人或者不会如此。因为这个，她倒乐意跟她扮成夫妻的是腾蛇。

　　等天气再冷了一些，牛头村的村道上都没什么人影，大家都猫在家里越冬。哪怕最顽皮的孩子在大人几次告诫后也都乖乖地呆在家里，听了大人几次说今年年岁不好，山上出现了野兽越界的事，怕是到了冬天野兽找不到吃食会到村里来吃人，让他们多少有些害怕。

　　嬴正不知这话是大人编来吓孩子的，还真是会如此。他不喜欢整日呆在家里，如今不能出门，他比村里其他孩子还难受。若是胡大叔肯教他功夫，他倒觉得只呆在院里也不错，但他提了几次，胡大叔却不应他的话，也不知是不是胡大叔并不喜欢他呆在胡家。

　　又下了几场雪后，大雪封山，村里人便都不再往山上去了，不过真让人只呆在家里也太憋闷。一日，村里一个有个妇人出去串门借东西，被狼给扑了，人没有咬死却咬断了腿，撑了两天高烧不退便去了。嬴正记得那个妇人脾气不小，有些嘴碎还有些刻薄，曾经故意在他身后说他是胡家养着当上门女婿的，当时他还想着等天热起来他就去山上抓条蛇放到她家吓吓她，谁知她竟这样死了。

　　在妇人伤重之时，胡家也出人去探过病，嬴正也跟去了，却没有进那个屋子。他站在院中闻到里面浓重的血腥气，心情有些沉重，见边上晓楠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却还是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你别怕，狼这会儿不会来。”

　　少年，害怕的是你吧，晓楠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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