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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八戒思凡


  猪八戒终究没能抑制住思凡之心,偷偷地回到了高老庄。

  他此时虽已是佛门的净坛使者,相貌却并无变化,仍是那副长嘴大耳的丑陋模样。为了不吓到别人,他摇身一变,成了一位五官标致的年轻僧人。

  一别十载,看到高老庄还是当年那般景致,而自己的身份却已今非昔比,心下不免感叹物是人非!

  一路来到高宅门前,见大门紧闭,门前落叶堆积,便在街上拦了一个过路的樵夫,问道:“敢问这位施主,这是哪家的宅邸,怎么这般萧索?”

  那樵夫见对方是个出家人,不由多了几分客气,道:“这位师父是外乡来的吧?”

  八戒点头称:“是。”

  “这本是我们庄上的富户高太公家的宅院,现在却空无人住了。”

  “为何?”

  ”造孽啊!“樵夫长叹了一口气,“这高太公家有个女儿,名唤高翠莲,长的是貌美如花,可惜是个苦命的人儿!”

  八戒听他提起了翠莲,又听说她苦命,不由急道:“翠莲是怎个苦命?你快说!”

  樵夫见他的情绪没来由地激动起来,心下虽奇怪,却也没有多问,只道:“那高翠莲先后嫁过三任丈夫。第一任丈夫是个妖怪,第二任是个吃懒鬼,第三任则是个心狠手辣的泼皮混混儿!

  那泼皮名唤窦泽义,在家欺压父小,在外为害乡里,将高家的门楣败坏得干净!非但如此,他还经常在外面散播一些高家小姐的坏话,说她不守妇道,淫邪放荡,一女侍三夫,死后鬼魂必定要斩作三段,一个丈夫得一段。”

  八戒听到此处,勃然大怒,骂道:“这该千刀万剐的畜生!待我老猪见到他,定要将他抽筋剥皮,碎尸万段!”

  樵夫见这和尚莫名其妙地大发雷霆,还口口声声要杀人碎尸,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正要脱身而走,却被八戒伸手揪了回来,“你莫不是在诓骗我!这高太公如此大的家业,应养了不少家丁,怎会制不住一个肆意妄为的恶婿?”

  樵夫一张黑脸登时气的通红,怒道:“我骗你作甚!那窦泽义一身的好武艺,又是个心狠手辣的性子,那些家丁合起来也打不过他!高太公家的事情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汉子们酒桌上当谈资,婆娘们缝补时做闲话,哪还需要我瞎编出来哄你!你若不信随便在这街上找个人问来!”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八戒又将他拽了回来,”你莫走,你若好好将这高家的事情与我说了,我便将你的柴全部买下。“

  ”当真?“

  ”出家人不打诳语!“

  樵夫犹豫了片刻,问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这高家大门为何门庭紧闭,即使家中有不孝女婿,也不至于这般紧闭家门,不与外面往来。”

  樵夫又叹了一口气,“现如今,这宅院已不属于高太公!那女婿进门不到两年就将高家财产挥霍殆尽,还欠了一屁股赌债,债主们找上门来,要窦泽义还账,他没有躲处,便逼着高太公将这宅子变卖了。这宅子的新主人从没来住过,便就一直空着。”

  “现在高太公与他女儿住在何处?”

  “听说住在不远处的福陵山上。”

  八戒心中一震,那福陵山正是他当年的洞府所在。

  他从怀里掏出两个金珠子递到樵夫手里:“柴火你自留着吧。“说完大步流星往福陵山的方向而去。

  樵夫低头拨了拨手里的珠子,发现竟然是真的金子,顿时惊讶地愣在当地,久久动弹不得。

  猪八戒驾云来到福陵山,先到了自己的洞府-云栈洞探访了一番。

  云栈洞的大门当年被孙悟空砸烂,现在只剩下灰黑的木板碎片散落在地上,其上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泥土与碎石。

  他对着洞口上方吐出一口轻气,气风所及,尘土尽散,“云栈洞”三个大字渐渐显现出来。

  八戒在洞内看到从前的旧物,心有唏嘘,徘徊良久方才出来。他又移来一块大石,将洞门堵了,这才潸然离开。

  他从乡人口中打听到了高翠莲的住处,遂一路驾云而往。

  翠莲所住的茅屋坐落在山脚下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周遭十分荒凉,围着茅屋散落着几块贫瘠的田地。

  八戒遥望着那破烂的茅屋,茅屋前面是一个篱笆围起的小院。

  一个身穿灰蓝色旧衣的女子正坐在院中摇着纺车。女子低着头,看不请面目,不过八戒依然能够辨认出,那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妻子。

  正要走过去与她相认,忽然想起自己此时是一副长嘴大耳的模样,为了不吓到她,寻思着该变作人形才好,却又一时想不出应该变成什么样子。

  忽然,他心念一动,肥胖的身子转了个圈,化作一个模样标致的汉子,这正是他当年入赘高家时的长相。他有心想要试探一下翠莲是否还记得自己。

  八戒缓步走向茅屋,离的越近越觉得惴惴不安,一直来到院门前,才哆哆嗦嗦地开口道:“这位娘子,在下自西方而来,连日赶路,可否借宝地歇下脚力?”

  高翠莲听到,停下手中活计,抬头望向来人。

  八戒此时方看清楚了她的面容,她的脸上已没有了当年的娇嫩可人,芳华正茂,而是蜡黄粗糙,眼角处还镌刻着几道细纹。八戒心头又是激动又是心疼,泪水珠儿不自觉地在眼眶里打转。

  翠莲的表情也瞬间凝固了,愣了半晌,才缓缓站起身,嘴唇颤抖了两下,脸颊一红,低下头说了声:“请进!”话罢,两颗泪珠儿从眼角处滚落下来。

  八戒见状,心口一热,也忍不住流下泪来,翠莲还记得自己!

  翠莲将八戒引入房内,屋内陈设简陋至极,房间不大却分作了三间,中间一个是堂屋,两边各有一间卧房。

  八戒进到屋内,迎面便看到堂屋里摆着一个牌位,上写着“先贤妻高何氏之灵位”。

  “娘什么时候走的?”八戒问道。

  翠莲听他依然唤自己的母亲叫“娘”,不由脸上又是一红,低着头小声道:“前两年走的。”

  翠莲话音刚落,就听到左边卧房中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喊道:“那忘恩负义的畜生又来了吗?你将我家害到这般田地还不满意,非要将我和翠莲逼死才罢休吗!老夫今天就算折了这条老命也要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寻着那骂声,八戒看到一个佝偻的老翁儿扶着卧房门框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一只手里正举着一根杨木拐杖,此人正是高太爷,只是如今的他已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恰似半截身子已经埋入黄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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