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除夕
源佑被囚禁在一间狭小简陋的禅房内，外面有数名戒律僧看守。
午斋时候，沙弥送来午饭。
源佑倚在墙角，只吃了一口，便就吐了出来，饭竟是馊的！
忽然，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房门打开，一群僧人鱼贯而入。
走在最前的一名和尚虎背熊腰，乃是寺内以武力见长的武僧，法号源光。
其后跟着智通、智明以及大别寺几位德高望重的僧人。
源光一进门，飞起一脚将源佑手中的陶碗踢飞，斋饭洒了一地。
“住手！”智明呵斥一声。
源光朝源佑握了握拳头，这才闪到一旁。
智通捂着脖子走到源佑身前，他的脖子上兀自缠着厚厚的布带，眼神之中杀气腾腾。
源佑仰着下巴，迎着智通的目光，嘴角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源光问向智通：“智通师伯，要怎么处置这个小畜生？”
智明插口道：“依我之意，不如等方丈师兄回来，由他亲自处置为妥。”
源光当即反驳：“那怎么能行，这小畜生是方丈的徒弟，方丈定会包庇他！”
“放肆！”智通假意斥责源光，“没大没小，有这样跟师伯说话的吗？”
“是——”源光瞪了一眼源佑，方闭口不言。
智明看向智通：“不知师弟觉得该如何处置？“
“我觉得师兄所言在理，就让他在此处面壁思过，等方丈师兄回来了，再做打算。“
智明万没想到智通这一次竟然这般通情达理，合掌笑道：“阿弥陀佛！师弟明月入怀、宽容大度，令人钦佩。“
“师兄谬赞。”
“既然已经有了定夺，智明便就告辞了。”
“师兄慢走。”
待智明出门而去，余下的几位高僧见处置已定，也都纷纷离开。
禅房内只剩下源佑，智通、源光、以及两个小沙弥。
源光上前一步来到智通旁边，问道：“师叔，真的就轻饶了这小畜生吗？”
“哪能这么便宜了他！”智通摸了摸脖颈上包裹的绷带，目露凶光，唤了声，“庆觉、庆心。”
“弟子在。”两个小沙弥当即上前应道。
“从今日起便由你们两个看守这孽畜，每天只给他半两粟，半勺水！”
”那岂不把他饿死了——“
”住嘴！“不等庆觉说完，智通厉喝一声，”你的意思是我要故意饿死他！“
”弟子不敢——“庆觉一脸惶恐。
”师叔让你们怎么做就怎么做，哪里来这么多废话！“源光怒声道。
两个小沙弥赶紧齐声称“是”。
智通再看了一眼倚墙而坐的源佑，源佑也抬起头看向他。
智通笑得一脸得意，源佑则是面无表情。
忽地，只见源佑跳起身，朝智通猛一张嘴，做出一副咬人的架势。
那智通吓得撒腿就跑，出门时一不留神绊在门槛上，摔了一个踉跄。
就连源光和两个小沙弥也都吓得后退两步。
源佑见状，捂着肚子大笑不止。
智通恼羞成怒，歇斯底里地喊道：“快把门锁了，一步也别让他出去！”
话音刚落，庆心立即上前锁了门。
源佑坐回墙角，望着窗外，不知道还要在这阴暗狭小的房间里度过多少日夜。
他丝毫都不担心接下来缺水少粮，作为一个妖怪，一年半载不进食也不会饿死。
他现在最为在意的是即将到来的除夕，那本该是一家团圆的日子，但十戒的身边只剩下金宝，会不会觉得寂寞冷清。
转眼就到了除夕夜，这一夜天空中下起了鹅毛大雪。
十戒与金宝面对面坐在桌前，虽然今年的年夜饭难得的十分丰盛，但二人却都是闷闷不乐，提不起一点兴致。
这是十戒自记事起，过的第一个没有姑姑的年。
“金宝，姑姑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听说智清大师在王城与大国师辨经论法，将那大国师辨得哑口无言，大出了一番风头。
王城里许多的高官显贵都排着队找他讨教佛法，因此耽误了回程，怕是上月节之后才能回来了。”金宝说到此处长长地叹了口气，“智清不回来，师父一定也不会回来的。“
“你知道姑姑为什么对智清方丈这么好吗？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我跟了师父也不过十几年的时间。那之前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师父也从不告诉我。“
“你是怎么认识姑姑的？“
金宝若略一回想，“十五年前的一天夜里，也是在冬天，我因为肚子饿，就偷偷进到这紫藤庵，先是偷吃米缸里的存粮，粮食吃光了，就偷她老人家房里的灯油……”
“灯油你都吃啊！”十戒一脸惊讶。
“灯油都是桐籽做的，香得很呢！“金宝说着便将食指伸进油灯里，沾了一下，然后放进嘴里，狠狠地允吸了一口，露出一副陶醉的表情，”好香啊！你要尝一尝吗？“
十戒舔了舔嘴唇，点了点头。也用手指沾了一点灯油放进嘴里，咂了咂，感觉味道并没有她说的那么好吃。
”你刚才说偷吃了姑姑的灯油，然后呢？“
“然后师父就抓住了我，我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她却收我做了徒弟。“
“原来是这样。“十戒恍然大悟，又问道，”那你知道源佑哥哥的身世吗？“
“你跟他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就没亲口问过吗？“
“问过了，不过他每次都把话题岔开，后来问得烦了，他就让我去问姑姑。
姑姑只说她从前和源佑哥哥的父母是好友。后来他父母遭遇了不测，姑姑便收他做了养子。“
金宝夹了一块蘑菇放在嘴里，边吃边道：“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比我知道的多。“
十戒叹了口气，凝视着忽明忽暗的油灯，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总感觉姑姑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金宝一愣，望着十戒，“没想到你这小丫头还藏了这么多心事。”
十戒默然不语，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房门，门外的寒风卷着雪花飞了进来。
金宝赶紧上前关上门，将十戒揽进怀里，责备道：“傻孩子，外面那么冷，开门干嘛？万一受了风寒，师父回来又要骂我了！“
十戒紧紧抱住金宝，轻轻呜咽了起来，“我听大别寺的和尚说，源佑哥哥被关在一间破屋子里，没有水喝，也没有饭吃，天气又这么冷，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金宝抚摸着十戒的头发，安慰道：“十戒不用担心，你那源佑哥哥命大的很，死不了的。”
“可是哪有人不吃饭还能活下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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