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能否原谅

直到莫心儿走，陆廷琛都没有醒过来，他身体还很虚，所以药里面的安眠成分颇重，他睡得几乎无知无觉。莫心儿就这么痴痴地看着他，护士几次进来催促：“莫小姐，池先生特别交待过，您真的得离开了，请别让我们为难好吗？”

        莫心儿想起陆天云那天看向她的眼神，默然点头，最后看了眼床上依旧昏睡的人，拖着步子离开。

        刚出了病房，辛芩拽着她发凉的手，急道：“陆伯父的车已经到了楼下了，心儿，我们快走。”莫心儿与辛芩刚抬起步子，就看到陆天云从电梯里走出来，看到两人时，他的神色变得冷峻严厉，“站住。”

        莫心儿脸上泪痕犹在，人也是摇摇欲坠的样子，辛芩见迎面撞上陆天云，又看了一眼莫心儿，她低咒一声，赔着笑脸道：“陆伯父，我……我……”辛芩那样伶俐的一个人，面对此时的窘状，也无话可说，她回头对着莫心儿道：“心儿，你先走，这里交给我。”

        莫心儿这几天没睡好吃好，刚才那一场哭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残存体力，这时陆天云与辛芩的交谈似远在天边，她脑海里只有病床上那个沉静睡着的容颜。

        莫心儿乏力地叹了口气，往前微倾，脸侧枕在了辛芩的肩上，陆天云见她也不向他打招呼了，脸色更是难看，“莫心儿，谁准你到这里来的，人还嫌害得琛不够，是不是要害死了他才甘心。”

        这声如狼似虎的大喝声将莫心儿惊得微微回了神，看到陆天云神色难看地瞪着自己，莫心儿一时之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立即站直身体，喃喃道：“爸……”

        “谁是你爸，我还担不起这个称呼，你这个害人精，我不许你再接近我的儿子，来人，将她给我赶出去，别让她在这里污染了空气。”陆天云的话极是恶毒。

        辛芩本来心虚，可这会儿也顾不得心虚了，她冷笑连连，“陆伯父，我是看在你是陆廷琛的父亲的份上尊敬的叫你一声陆伯父，可是如果你要倚老卖老，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陆天云在商场上，只要自己板着脸，就没人敢来招惹他，没想到现在被一个女人指着鼻子骂倚老卖老，他气得头顶冒烟，狠瞪着辛芩，“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句，别怪我不客气。”

        “你要怎么不客气，我是池家的准儿媳妇，我不信你连这点面子也不给，陆伯父，陆廷琛拼死救莫心儿，如果他知道你在他昏迷期间欺侮心儿，你看他会不会原谅你。”辛芩有恃无恐。

        陆天云被她狠狠地将了一军，愤怒的甩袖向病房走去，“送客。”

        辛芩带着脸色苍白的莫心儿下楼，正好遇上了雅惠，莫心儿脚步一顿，此刻面对雅惠，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脸色才是正确的，辛芩很乖巧，知道这母女俩一定还有话说，她找借口走了。

        莫心儿与雅惠隔着遥遥距离，她不上前，雅惠只好滑着轮椅过去，仰头看着莫心儿，“心儿，妈妈……”

        “什么也别说了，我有今天全是拜你所赐，所以我求求你，从今往后，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好吗？”莫心儿冷声打断她的话，这二十几年来，她没有妈妈也一样活过来了，今后的几十年里，她没有妈妈也同样能活得好好的。

        雅惠被她绝情的话语逼出了泪，“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求你能原谅我，只求你让我能时时见到你，好吗？”

        莫心儿连连冷笑，“你除了给了我生命，你还给了我什么，哦，我想起来了，你给了一个拿自己外孙女都能下手的残忍父亲，我周围的人都被你们害尽了，我若看到你，只会恶心，走吧，我就当我没有妈妈，你也当你没有生过我，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雅惠泪流满面，这辈子，她最对不起的人便是莫心儿，当年她为一己之私抛弃了她，找回她后，她没能好好保护她，让她受到这么多的伤害，这一切全是因为她，她罪该万死，“心儿，对不起，对不起！”

        莫心儿扭过头，毫不迟疑地大步离去，将雅惠抛在脑后，踏出医院大门时，她眼底涌起了泪水，她抬头望天，将眼泪流回心底，对不起，妈妈，我还不能原谅你。

        ………………

        从医院回去后，莫心儿的日子过得肆无忌惮，时小新只要求她一天三顿按时吃饭，其他放任莫心儿自由，一概不管。盛恺臣遇到莫心儿时，她正在一个酒吧里喝酒，一杯接一杯，微醺之下眼角眉梢都是粉红，消瘦些许的身形看上去格外单薄惹人怜。

        在西郊发生的事被大肆报道了一番，他自然知道莫心儿最近遇到了什么事，他坐在她身边，招手让侍应生送了一瓶酒过来，陪着她慢慢喝起来，酒过三巡之后，他借着微薄的酒意，喃声道：“心儿，你瘦了。”

        以前他总想在她与陆廷琛之间留下一点印迹，他办到了，可是看到陆廷琛为她奔不顾身时，他才发现自己的爱情太浅薄，原来他早就输了，就像他在拉斯维加斯时到，她毅然跟着陆廷琛回了国，他的爱情始终只是独角戏，只可惜他醒悟得太晚，伤害了自己最重要的朋友。

        莫心儿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

        盛恺臣没确定她没有看错，她对着他轻轻地笑了，盛恺臣眉心皱成川字，握着酒杯的手指僵硬。

        在她的笑容下，他的心防彻底瓦解，他借着薄醉，借着心底最后那股勇气，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她发高烧那晚发生的事，他明白，支撑他如此卑劣的从始至终都只有这个女人，只有这句话：“他不爱你，他不相信你，这样的男人，你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

        莫心儿听他这么说，心里实实在在挨了一击，不是因为他说对了，而是他说错了，“你觉得如果一个人不爱另一个人，他愿意为那个人去死吗？”

        盛恺臣彻底被莫心儿的话打败，他知道自己的爱情本来就不堪一击，为什么还妄图垂死挣扎呢？

        盛恺臣最后走了，带着他破碎了一地的爱情，辛芩找到莫心儿时，她已经喝完一瓶XO，这些日子她轻者喝酒灌醉自己，重者就在房里大哭大闹，辛芩明白，她心中有太多的伤痛要借由这样的方式发泄出来，所以由她喝由她闹，只是在她醉死自己时陪在她身边，好好的陪着。

        “芩芩，我想离开了。”

        这个地方有太多的伤痛，还有她女儿的亡灵，她在这个城市里生活，只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

        “好吧。”

        莫心儿苦笑，“我这个时候离开，会不会很窝囊？”

        辛芩摇了摇头，她握住莫心儿的手，轻轻一笑，“心儿，你现在的心是空的，找点东西去把它填满吧，女人要是没本事把男人捏在手心里，那么退而求其次，至少得把自己捏在手心里。”

        “我很怕。”莫心儿出奇的平静，醉眼如丝，却又异常清醒，“我怕我的心不跟着我走。”

        辛芩收回目光，看向莫心儿，那眼神莫心儿从未见过，是介乎遗忘与深爱之间，如同一泓平静的湖水，一眼望去却知道也曾经惊涛拍岸，湖水连绵过，“不会的。”她对自己最亲爱的朋友温柔的笑，“心儿，我知道，不会的。”

        ………………

        莫心儿走的那天，天空阴雨绵绵，似在为情人的分离哭泣，莫心儿拖着一个小行箱踏上了她的单人旅行，她下了车，辛芩跟上前来，陪她一起进了候机室，候机大厅人来人往，莫心儿边走边听着辛芩絮絮叨叨地叮咛，偶一回首，她看到了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从眼前走过，那孩子所包的抱被与囝囝的抱被一模一样，她连忙推开辛芩追过去，然而茫茫人海，竟是再也寻不到踪迹。

        “心儿，你在看什么？”辛芩瞧她东张西望的，神色焦虑，连忙问道。

        莫心儿看了许久，都再也没看到那个女人与孩子，她怅然若失，良久才摇了摇头，“没什么，芩芩，别送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会回来的。”

        直到看到莫心儿乘坐的那班班机起飞，辛芩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市区，她第一件事便是去了医院探望陆廷琛，陆廷琛已经清醒过来，受了这么重的伤，脸颊消瘦，隐隐能瞧见突起的颧骨。可是模样却更加清俊。

        自陆廷琛清醒后，就让陆天云撤了保镖，所以辛芩这次来，没有受到任何阻挠，就成功见到了陆廷琛，她站在病房里，将陆廷琛好好地打量了一圈，直到陆廷琛有些不耐烦，她才说出进病房里的第一句话，“陆廷琛，心儿走了你知不知道？”

        陆廷琛悚然一惊，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日子他一直希望她会来看他，可是他每天从睁开眼睛等到闭上眼睛，就连睡梦中也留意着她的气息，生怕自己会错过她来的时候，但是她没有来过，仿佛他的生与死，已经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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