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从零开始
一个人如何从芸芸之中跳出，完成一番伟业？光靠天分与努力显然不够，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不可少，这是一个积累的过程。从无名之辈到万人敬仰，嬴政用了四十年，成吉思汗用了四十四年，亚历山大用了三十年，拿破仑用了三十五年，可陆明只用了短短数天。
先前和萝芮在一起时，光芒总聚集在她上身，所以他并未太多的感受到压力。可现在，走在人群中央的陆明在享受众人敬仰的同时，却也切实感受到了一股无形重压。就像打游戏一样，没有练级时经验的累积过程，他刚从新手村出来，碰上个石子，一个趔趄，再一抬首，就已然成了带领无数玩家面对副本Boss的领军英雄。
停下脚步，陆明站在一条状若蚯蚓，外皮暗红，可直径足足有数个成年人腰围的巨大生物面前。这怪异的生物仍在轻微扭动，它延伸出地面的一端足有二十来米，数百人握着长矛，将它密密麻麻扎了个遍，淡红色的血液顺着伤口汩汩外冒。
“这东西是今早自己从土里冒头的。”有人在一旁及时提示道。
“自己跑出来的？”陆明喃喃，“还真是个大家伙啊。”他又朝前走了几步，离着巨虫仅有两三步之距。
尽管露出部分已经够惊人了，但这生物仍有一部分没于土中，天知道它到底有多长，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双眼微不可查地向周围扫了圈，陆明皱起眉头。不用问，其他人显然也不知所以。但看着他们一个个如饿狼般冒着绿光的眼睛，谁都知道这生物的最终命运是什么。
在某个瞬间，陆明忽然想到了自己旧世界里住在沿海的同胞，也想到了叱咤荒野的贝爷。他们有着共同的特点，就是都认为含有蛋白质的生物在理论上都是可食用的。可关键是，这条肉虫有毒吗，它真的能吃吗？
四下里一片安静，人们都在等着陆明发话。
“咳咳”，清了清嗓子，陆明环伺一圈，他扬声道：“有之前学过生物学的人吗，看看这东西的……那个，呃，属性……总之看看它有没有毒。”
虽然没有雄才大略，各种专业知识也异常贫乏，但陆明好在于旧世界中读过不少有类似情节的小说。他深知像自己这样的笨家伙要想凝聚力量，就必须懂得如何忽悠人才，聚拢人心，并利用各种手段营造出实力深不可测的样子。
就像萝芮曾经在临危时选出不畏死的人类死仕一样，他只需要从目前人类剩余的千万级别人口中，挑选出曾经在旧世界各行各业中任职的家伙就行了。
“有吗？”陆明又问了一遍。
人们低声私语，相互转告，不一会儿就有十来个人被推到了陆明跟前，其中一个戴着破眼镜的金发女子看着莫约三十多岁，她明显高了旁人一个脑袋。见陆明的目光望向自己，她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吸了口气，垂着脑袋结结巴巴地说道：“您好，您好。”
“噢噢，你好你好。”陆明半仰着脑袋和女人打着招呼：“请问怎么称呼？”
“我，我叫诺娃，诺娃•加加林娜，嗯。”女人夹着胳膊，用左手食指与中指推了推仅剩一只镜片的黑色眼镜。
喔，诺娃，原来是毛熊族的，怪不得长得这么生猛。瞟了眼诺娃有致的五官，陆明半转过身，指着那条肉虫说道：“那，诺娃……博士，”斟酌了半天，他还是觉得这么称呼比较妥当，“还请麻烦您稍微看看吧，毕竟现在我们现在面对的是全人类的…呃…食品危机。”
“嗯。”诺娃应声，她果然是个博士。垂着脑袋，她快步走到肉虫跟前，先是用手捏了捏怪物的表皮，又小碎步跑到其伤口处，用手指向内挖了挖，同时脑袋凑近努力地嗅闻起来。
就在诺娃仔细研究时，陆顺从人群中挤出，靠到陆明身边，他侧着脑袋小声道：“小明，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想通。”
“怎么了老叔？”陆明微微侧首，与陆顺四目相对，在他的余光里，其他了解生物学的旧世界学者们也不约而同地加入了诺娃的行列。
陆顺的目光望向那条肉虫，他道：“你觉不觉得这个星球有些古怪，它缺少一个完整的生态圈和食物链。”
“嗯...…好像是啊。”陆明边回忆着边不时点头，他侧过脑袋，将视线对上那尚在蠕动的巨虫。从它体内流出的血液已经聚在一块块人为踩出的土坑内，照道理这么近的距离，周围应当充斥着很浓的血腥味。他耸了耸鼻子，却只嗅出了淡淡土腥味。
难道是因为……陆明浑身猛地一颤，他下意识地朝前迈出一步。
“这个生物很有问题！”那霎时，诺娃也拎着一块近乎透明的肉站起了身。
“有什么问题？！”陆明双手禁脔似的向前弹起，他神色紧张地问道。
“嗯，怎么说呢。”诺娃斟酌着言辞，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肉的挥发性气味是复杂的有机化合物与复杂感觉的综合产物。但这生物的大部分组成物，也就是我手上这块类似肉的东西。”她晃了晃手中的肉块，沉声道：“它并不具备这条件，所以我推测它实际上不属于我们常规意义上的肉，换句话说，它可能是一种我们未曾发现过的化学组合。”
诺娃高举双手，将掌中握着的那块肉拉伸展开，奎达一星的金光透过清晨的薄云射下，照在这块虫肉上，显示出一股奇异的闪亮。
“虽然目前没有任何仪器，”诺娃说道：“但我估计，这东西中应该加入了某种延展性很强，但又很细密的无机物。这种物质或许能改变有机物本身的物质形态，也可能还有更多可能，不过这都需要专业探测仪器了。”
“嗯。”陆明点点头，当下心中了然。八成这个星球上的所有物种都受到了造物三号的影响，毕竟这整个天球星都属于克尔维特族的造物场。
“所以它肯定是不能食用的对吧。”这是个显而易见的结果，陆明只是想通过一个专业学者的嘴巴公布答案，打消大众想要吃食此物的念头而已。
“倒也不是。”诺娃将虫肉拿到嘴边，还伸出舌头舔了两下，她道：“生食不行，但如果用火烤烤的话，应该也不会怎么样，毕竟它还是富含蛋白质的。”
什么！陆明一惊，险些抽自己一巴掌，说了那么一大堆，她竟然还是觉得这种东西能吃？！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群已然沸腾起来，又有不少人加入了拖虫的行列。陆明尚杵在原地发愣，不远处已有人用干柴和石块生起了火。
青烟飘荡，人们举着燃火的树枝四处传递。有人指挥，有人运输，有人拾柴，一切都异常地井井有条。不一会儿，数十个巨大篝火堆就已经搭建完成。经历了末日洗礼与远星劳作，这幸存的最后一小撮人类的不说其他，单说集体劳作能力绝对能赶上旧世界的专业水平。
“还要木料！”有人高喊。
陆明闻声转首，却听另一侧已有人相应道：“十人一队，轮流伐木，注意安全距离！”
再一扭头，陆明不禁咋舌，在他眼前，是不同肤色，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身高，却正在迅速集结成队的人群。空地上的每一支队伍都不多不少正好十人，他们手提长矛进入森林。他们不需要队长，也不需要多余的指挥，似乎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该干什么。
除了部队，陆明就只在从前讲述工人建筑的纪录片中，看过如此训练有素的人群。能让曾经天南海北，全球各地的人类如此懂纪律，知秩序，大概也就只有生存与死亡的威胁了。
陆明叉起腰，他左右环视了一圈，这才发现精通搭建的老叔陆顺也不知什么时候加入了指挥行列，跑得不见踪影，只能隐约听到他的吆喝声。
虚眼望着眼前热火朝天的人群，陆明心底隐约升起了个古怪念头，会不会他现在经历的一切，人类经历的一切，也都在那些个大人物的推演预料之中呢？
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陆明仰起脖子，他看着渐渐被金光吞没，隐在云层后的群星，口中喃喃道：“这些也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吗……萝芮？”
……
此刻离天球星莫约三十光年的一片宇宙尘埃带中，一架球型的飞船周围正生出一点点白光。
“迁跃准备。”飞船驾驶室内，倒数播报正数到一。
却听滋啦一声爆响，一道红光不知从何处而来，霎时照亮了整片尘埃带。下一刹，整个驾驶室猛地一顿，淡蓝色的星图一闪而灭，引擎外凝聚的深蓝色能量光柱顷刻消散，飞船失去动力，迁跃光丝也随之隐去。
幽暗的驾驶室内，唯剩两抹淡绿色的幽光。一声叹息传来，萝芮从座位上站起来，她一手握着心灵匣子，一手伸入其中，缓缓地摸出了那把阿方索黑枪。
“思维在上。”她扛起枪托，将枪口对准驾驶舱外，口中默默念道：“愿吾主之光永远照耀。”
“祝你们好运，人类！”
嗡！黑枪震鸣，一发同宇宙本身一样幽深的圆形子弹螺旋着射出，瞬时击碎了观察面，并疾速向前方冲击而去。
遥远的群星照耀着尘埃带，在深色螺旋弹的远方，来自星尘细碎的反光映出了渐渐逼近的巨大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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