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误会

　　凌月笙的神色一时竟有些恍惚，这样的称呼，只有在洛羽棠长大之后不愿唤他哥哥之后才会喊，而云棠，一直是连名带姓，或者说唤他月笙。

　　而这句话，就是洛羽棠曾经说过的，云棠说的时候，神色、语态都与那时那个小姑娘一般无二。凌月笙想着，忽然眸中泛起了惊喜，是不是……他的姑娘回来了？他看着云棠的目光不复往日的温柔，渐渐带了几分热切，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棠儿。

　　云棠笑容不变，只是眸色带了几分委屈，“阿笙，你答应我，好好的活下去好吗？”凌月笙眯了眯眸，蓦然惊醒，眼前的这个人，到底还是云棠，只有云棠知道，他命不久矣。

　　但看着这张与洛羽棠一模一样的脸，凌月笙说不出怪罪的话，苦笑一声，道：“你何苦骗我呢。”云棠一怔，敛去眸中情谊，恢复了一惯的淡然。“你……怎么看出来的？”

　　凌月笙笑容苦涩，他的棠儿，眸中没有这么多复杂的情绪，也没有历尽千帆之后的沉稳和镇定，洛羽棠的眸子仿若一汪清泉，纯净而清澈，所有的情绪都表现在自己的脸上，又怎么会把委屈藏得那么明显。

　　而云棠不一样，她的眸底始终藏着一抹淡然，一双明眸仿若琥珀光彩斐然，但她……少了洛羽棠的那份纯真。

　　云棠见他不愿言说，叹了口气，道：“月笙，逸尘都告诉我了，你为何……”她的话到底是没有说完，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你为何不愿求生这样露骨的问题抛给他，仿佛揭开了他的伤疤，里面血淋淋的。

　　“柳逸尘是你的徒儿，我早该知道的……”凌月笙喃喃自语，早知如此，他就不会让柳逸尘为自己把脉。他苦笑道：“我只是，太过思念棠儿，那个只属于我的棠儿。”

　　他看着云棠的神色欲言又止，但云棠已然明了，看到昔日自己爱的人此刻与别人拜堂成亲，万般恩爱，任谁心里都会难受。

　　可他怎么能仅仅因为一个情字，便置父母的关爱于不顾，放着凌霄山庄不去继承，甚至忍心让白素，那个柔弱温婉的女子，他的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呢。凌天战和白素穷其一生，孕育生养了一个凌月笙，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可他却连活下去都不愿意。

　　“你的命，不止属于你自己。”云棠眸色微冷，只是难掩关心，凌月笙笑了，他知道云棠在想什么，也不去辩驳，只道：“棠儿，你可知道，何为活药人？”

　　云棠怔了怔，心中忽然听腾起一抹不好的感觉，难道说成为活药人，还有她所不知道的痛苦？凌月笙声音柔和，仿若春风拂面，让人倍感舒适，“我的身体，已经不再是我所熟知的，他每一条经脉都隐隐泛黑，每一寸肌肤都冰凉刻骨，你大可探出手试一试，我哪还有活人的温度？”

　　他眸中带着隐隐的受伤，拉着云棠让她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而我的这颗心，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加快速度，也不会停止跳动，因为它本就是由药液供给，才会在这里。”

　　云棠感受着手底下冰凉的温度，和稳固的没有丝毫变动的心跳，只感觉自己体内那颗活着的，跳动着的心是多么可贵，同时一阵心疼不可抑制的弥漫。

　　“我从不敢在外人面前受伤，任何伺候我的仆人，除了心腹，见到我血液的，都被父亲刺死，只为了瞒住我是活药人这件事，就算是受了内伤，我的血，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我每日用着一碗汤药续命，不能吃正常人的东西，每隔三日就要去药池中浸泡，承受着来自身上每一寸肌肤的凌迟之痛、刮骨之苦。”

　　凌月笙说到这里，云棠已经不自觉的眼泪流了满面，凌月笙声音却依旧稳定而柔和，“我怎么忍心，看着母亲一次次的为了这样的我流泪，我又怎么忍心再去连累那么多人，棠儿，你告诉我，我应该活着吗？”

　　凌月笙仿佛将自己积压多年的痛苦全然爆发了出来，他低声喃喃道，“若是我的棠儿还在，为了她，再痛苦我也能忍受下去，只为与她相守，可是如今，我在这个世界上，只能带来麻烦和伤痛……”

　　云棠流着泪，胡乱摇了摇头，见凌月笙眸底的绝望，心头一颤，探出手，稳稳地抱住了他，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什么，只是一味地呢喃，“不是的……不是的月笙，对不起……”

　　凌月笙闭了闭眸，他很想哭，很想难过的抱着云棠，可是他的心却没有任何波澜起伏，只有眼底深切的绝望，昭示着他的痛苦。

　　两人静静地抱在一起，云棠期待着用自己的体温去暖热面前这个男人，可是他的身上冰冷异常，在初春只有无穷无尽的寒意，她怎么暖都暖不热，只能紧紧的抱着，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力道。

　　“棠儿。”低哑的嗓音在云棠身后响起，是她无比熟悉的声音，她只感觉那一刻，浑身的血液都彻底冰凉，这个声音是……夜北淮的。她蓦然回头，触及了一双冰凉的眸子。

　　那双眸中有痛苦，有不堪，有自嘲，却独独没了往日的柔情和热烈。仿佛一堆被冰水泼灭的火，带着些许死寂。“北淮。”云棠急急唤道，感觉喉咙都带着几分干哑，但她此刻，就是十分情动，满脸泪痕的主动抱住了凌月笙。

　　“说到底，你还是没有彻底忘了他。”夜北淮自嘲一笑，干脆利落的转身，在云棠的面前消失，甚至用上了轻功。云棠怔怔的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半晌没有言语。

　　“去追吧。”凌月笙淡淡道，云棠抬眸，他眸色早已恢复如常，温柔似水。她苦笑一声，“现在追上去，又有什么用呢？”夜北淮若是存心不想见她，根本不可能让她找到，更何况，她本就没有第一时间追上去。

　　因为她还抱着凌月笙，抱着这个真正无助极了的人，所以她没有放手，没有去追。她知道今日是她的不对，没有和夜北淮说明便来找了凌月笙，但夜北淮，未免走的太过决绝。

　　“我让逸尘再给你看看。”云棠心烦意乱之后，不容置喙地拉起了凌月笙的手，凌月笙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缄默。他自己也知道，他是云棠的心魔，若是云棠克服不了，便只能由夜北淮来改变，而夜北淮，缺了他看中的那点担当。

　　－－－－－－题外话－－－－－－

　　女主不是那种真正分不清自己爱的是谁的人，更不是圣母，只不过是因为，到底是夜北淮间接害了洛羽棠。她心中的种种愧疚致使她想让凌月笙好好的，只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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