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顿悟

　　“之后，大学士就生生打死了那两人，让我……让我说是被无涯阁劫走的。”京兆府尹颤颤巍巍着把话说完，却见夜北淮依旧神色淡淡不为所动。忙道：“我也是迫于三皇子和大学士的压力，任谁都不容易，还望夜尊主放我和我儿一条生路。”

　　生路？夜北淮看着京兆府尹，忽觉有些好笑，说不准，秦铭这对母子，从未打算放过他，放过无涯阁上百人一条生路。

　　“我可以放了你。”夜北淮稳了稳心神，淡淡道：“只是以后，问月画舫的事，该怎么处理，你自己心里清楚。”他略略顿了顿，又道：“本尊能劫走你儿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我已十恶不赦，又何惧多你一家。”夜北淮眸中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却让京兆府尹看的毛骨悚然。待无涯阁的人全部离开，他重新将自己的儿子抱在怀里的时候，才缓过来。然后出门，面对的是一群苦着脸却毫发无伤只是被制服，最多有点轻微的擦伤的衙役。

　　京兆府尹忽然就想起来了今早看到那两个姑娘时她们的惨状，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从来就没有完完整整毫无差错的分界。

　　云棠和叶泠快马加鞭到了乱葬岗的时候，上面横竖躺了不少尸体，二人一眼望过去，竟没有找到人。所幸很快飞花楼的其他人就跟了上来，帮着二人找，很快就找到了秋娘和绿娆的尸体。

　　叶泠抱着秋娘，忽然就想起来自己那时来京城建立分舵的时候，这个姑娘的容色不是里面最出色的，却是最为沉稳恬静的，叶泠觉着她能处理好事情，便让她去管理了问月画舫。

　　只等她超过二十，就可以清清白白的，不用抛头露面，找一个同样清白的人家嫁了，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却因为一点小事被牵连，毁了一生，甚至搭上了性命。

　　她有些颤抖的揭开了秋娘蒙着脸的白布，头发都黏在了一起，满脸血污，一条疤痕从眉头一直划下，都能看到露出来的鼻梁骨。叶泠终究还是没忍住落了泪，一点点掀开了白布，发现她身上全是烫伤、刮伤、刀伤、鞭伤，四指齐断，脸色狰狞，是生生痛死的。

　　绿娆的情况比起她只差不好，云棠终于看不下去，将绿娆交给了身边的姑娘，按住了叶泠想要继续撩起来看下去的手，眸中蓄着泪水，“好了泠儿，不要再看了。”叶泠怔怔的看着她，“你说大学士一个儒士，为什么会狠心对两个不满二十岁的姑娘下这么狠的手呢……”

　　云棠缓缓抱住她，试图给她一点点力量，“达官显贵家族，将她们看的太轻……”甚至说不定，在他们眼里，这些风尘女子还不如家里养的一条狗，可以随意凌虐欺辱。她并没有说出这些，但在场的又有谁不明白。

　　两人抱在一起饱了许久，云棠在叶泠耳边低声喃喃，“你还有我……”直到夕阳西落，夜北淮来寻他们，才各自分开，找了块地方厚葬了秋娘和绿娆。

　　待云棠和叶泠平复好心情回问月画舫，却不知道该如何对茶语开口。最终还是云棠鼻头一酸偏过头，告诉茶语，人没救回来。茶语当时便气急攻心，晕了过去。叶泠神色还有些恍惚，云棠只得让大夫给茶语开了一些疏通心肺和安神的药，忙活到了半夜，才回了洛府休息。

　　而这次风波也算是过去了，所以叶泠留在了问月画舫，照顾茶语。

　　云棠陪夜北淮回府的时候，本来心情就不太好，却忽然发现夜北淮虽然陪着她，却时常出神，便问道：“京兆府尹那边你都处理好了？”夜北淮点了点头，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愿多言。

　　云棠忽的有些烦闷，“我怎么觉着你有些不太对劲？”夜北淮摸了摸她的发顶，叹了口气，“没什么，只是忽然有些感慨，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云棠黛眉微蹙，夜北淮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开始考虑人生了吗？然而云棠此时满脑子都是秋娘和绿娆的惨状，捏了捏他的手，只说有什么事儿一定及时告诉她，便听茯苓说洛将军唤她。

　　云棠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夜北淮，见他朝着自己扯了扯唇角，才瞥了一眼暗一暗二示意他们照顾好夜北淮，跟着茯苓走了。

　　夜北淮看着云棠去的那个地方，微微叹了口气。少女穿着一身白色男装的背影英气勃勃，充满了活力。他的心情忽然就好了很多。不论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在哪里，他的过去到底有多么荒诞，但至少现在，他想珍惜自己此生挚爱，他期待着自己和云棠的未来。

　　夜北淮笑了笑，刚毅容颜渐渐染上一丝邪气，不论如何，他会查出真相，不会让有些人逍遥法外。

　　他原本觉得三皇子有皇家气度，亲政爱民，就算有萧贵妃为争宠送他出宫一事，也并不妨碍他做一个好皇帝，但现在……他不分青红皂白的为了政绩要剿灭无涯阁。大学士和问月画舫的人闹这么大他却装作不知，纵容自己手底下的人鱼肉百姓。俨然，比之太子，只是一明一暗。

　　乱世需要的是枭雄，但如今的皇朝，需要的是一位明君，一位稳定民心的仁君。不是他秦家的天下又如何，要做好一国之君，需要的并非血统，而是慧心。

　　想明白之后，夜北淮转身吩咐暗一，“把所有皇室宗室卷宗都拿到我书房来。”暗一看着自家尊主长眉上挑，眸中又是往日的神采，心口一块大石悄然落下，道了声是便乐颠颠地去搬卷宗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云棠跟着茯苓过来，洛将军正在书房，书房中还有不少人，云棠只认识其中的两位。一位是他的副将，姓厉，另一位则是将军府唯一一个谋士，也算是文武双全，深得洛将军信任，唤作百里枫。

　　见云棠来了，几人互相见了礼。洛将军心想云棠到底是尚未出阁的女儿家，便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退了出去。云棠上前给洛将军添了杯茶，然后找了个地方坐下，问道：“爹爹，你这么着急唤我来，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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