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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一百种理由


  “你放心,这事在没搞清楚到底对太子到底有没有害之前,我谁都不会说的。况且苏佑潭位置尴尬,这事跟他说了,他要是隐瞒下来,被皇上发现到时候肯定受怪罪;可是要是公事公办,到时候牵连到太子,我不就办坏事了嘛。你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恨我一辈子。”

  “可惜戾王的记载真的少,老子呸……我在鸿胪寺国子监书阁翻了三天书,居然连一根毛都没找到。”

  “后来我还想去神机营看看他那边有没有陈年卷宗,结果苏佑潭他个王八,居然一点都不通融!你说关键时候,要他何用?”

  “哦对了,他跟你那婚约是不是都还拖着呢?这不订也不解,你两打算双双拖到太子大婚生子吗?”

  “哦对了,我爹说你家太子这辈子要想娶老婆,估计是难了。他说除非有一天,宁王他们几个坐大到皇上都控制不住,皇上可能重新把太子立起来。”

  “不过那时候,你家温温柔柔的哥哥估计已经被排挤的渣子不剩。”

  “哎,上面我都是胡乱说说的,你甭往心里去哈。这字条我如今留着也查不出什么来,就送给你了,不管有没有用,给你哥提个醒。”

  “那个,公主殿下,我先走啦,下回记得感谢我。”

  ……

  萧邕以一记眼风送走殷商,拿出贴身的小荷包,把小纸条磊得整整齐齐,仔细的放好。脑海中不由自主划过殷商絮絮叨叨的念叨。

  苏佑潭没让她查卷综,倒是让她有点意外。还以为他们两个关系不一般呢。

  而且上一世苏佑潭给她看了戾王案卷宗,难道是夫人的特权吗?她好笑的摇摇头,转而想到春猎。

  针对父皇的行刺,这辈子没有发生。

  到底是因为戾王余孽被大哥的人逮住了,没法实施行刺计划;还是这场行刺原本就是一出戏,顶着戾王余孽的名头,打着构陷太子哥哥的主意?

  萧邕始终认为,上一世他构陷哥哥得以成功,必然是抓住了真余孽,那样才能让父皇信十成十。

  这一世她一醒来,就一碗药把自己药倒,本意是打算谁都不嫁,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算计,成为母后和哥哥的软肋,让他们本来就身处险境,还不得不顾忌着她的位置。

  结果没想到还多了一层用处,把太子哥哥提前叫了回来。

  他一接到消息,带了二十侍卫轻车快马,顶着父皇的责怪,转道直接回京,这一世根本没去过苏州府。他与戾王余孽毫无交集,再想构陷,怕是得靠其他罪名。

  所以,萧邕现在最想知道的问题是,大哥现在到底有没有抓到真的戾王余孽?

  若是抓住了,一计不成,他不会把这么一个大隐患放在身边,打算怎么处理呢?毕竟一个不好惹到父皇,他自己也说不清。

  而且她还有个疑虑,玄一到底算不算完全是她的人?

  他们是父皇给的,是苏佑潭挑的,这两个人,一个手上有刀,一个能命令手上有刀的人下刀,让她用起来不得不顾虑重重。

  倒不是担心他会害她,会担心他将她这里的事情告诉苏佑潭或者父皇。除了哥哥和母后,她谁都不敢相信。所以一直以来,她只让他们做一些保护的事情。

  然而神机营最精于探查、缉凶、找人。现在南江奕和荆荆的铺子还没开出来,往后留意信息,也需要经营,她现在太缺办事的人手了。

  到底要不要把这事漏一点给玄一?萧邕捏着小荷包,有点纠结的发着呆。

  轩窗外青竹云亭,风过婆娑。她眼神定定的,抱着膝坐在榻上,梳着可爱的两个包包,钗环花簪都已经卸下来了,余下的头发四下披散,落在褥子上,更显得整个人小小的,像被自己的头发裹住的雪白糯米团子。

  萧纵第一眼看到,心跳微微漏了一拍,还以为她刚刚摔出什么问题了,或者是给吓到了。他记得她还挺怕高的。

  萧邕冷不丁被他在眼前晃了晃手,见他一脸担心,还要来抖抖她,好像要看她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就知道刚刚估计又有人跟他讲了。

  “我没事,我就是有点烦恼。”萧邕想着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小荷包塞给他,用眼神示意他看。

  萧纵悬着的心放下来,才有心打趣她:“哟,你还有烦恼呢?”

  这话萧邕就不爱听了,她又不是傻子,平时周全懂事,还不兴她心里揣两件事吗?她用眼神示意他好好说话。

  萧纵从善如流:“是是是,我是说你一向聪明,什么东西,能把你愁成这样?”

  萧邕傲娇的一哼,不说话,继续眼神示意他拆荷包。她刚刚跟殷商说了太多的话,现在一点劲儿都提不起来。

  “怎么一副特别心累的样子?神神秘秘的。”萧纵无奈一笑,只好把别的先放下,等下再关心她的状态,先拆小荷包。

  里面是一叠小纸条,每张只有方寸大小,折痕工整,写的都是工整的蝇头小楷,没有一点自己的风格,有一点书局印刷体的感觉。

  这风格他熟悉,萧纵没看内容就知道这纸条是干什么的。他只好奇萧邕为什么能接触到这种密信?这种暗探间联络的密信……

  戾王?萧纵拿着字条微微一愣,惊讶的看了萧邕一眼,才继续往下翻。

  一开始他的面上还有些疑惑,翻到后来一脸平静,等所有的翻完,才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事的?一个人担心多久了?”

  “你果然有心里准备。”萧邕一脸果然如此。

  “人家都算计到头上了,还一点都不知道,哥哥在你眼里,就那么不中用吗?”萧纵说这话时,是真的有点不平。萧邕乖巧听话,也打心眼里信任他,尊敬他,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把他想的太单纯了……

  遇到事情,首先想到的不是躲在他身后,而是她自己上场,把坏人打跑。

  萧纵倒不是对此有多反感。有人愿意冲在他身前,尽自己的微薄力量护着他,不掺杂一点利益和考量,这是他前十九年的人生中,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奢侈的事情。

  幸运不足以形容,是奢侈。

  这也让他在终于找回身世之后,还能强压下恶心,接受那段血雨腥风的过往的同时,没有迷失在仇恨里。

  之后的每次回宫,和那个罪魁祸首周旋,都让他仿佛亲眼看着自己踏进一个巨大的囚笼,一个布满刽子手的祭台。但是只要一想到,这个地方还藏着他的呦呦,他就不觉得有多憎恨。

  母后的昭阳宫,她的玉珑阁,以及他在东宫为她专门留出来的惜芳年。让他每次返回皇宫,回到东宫,每个寻不到着落的夜晚,像个小火球一般压在他的心底,沉甸甸,暖呼呼。

  也让他即使心负仇恨,却始终能清醒的提醒自己——点到即止,不要牵连无辜。

  萧邕不动,为什么每次他们坐着面面相觑的时候,总能陷入这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境界。她泄气一般的说:“东西是大哥的,殷商从他那里偷的,你还记得春猎时的事情吧,殷商还受伤差点死了。你……唉,反正你要小心。”说完她皱着眉头扭动着挪到萧纵身边,一头杵在他的肩上。

  其实她拿出密信的时候,心里早有预感,萧纵应该已经知道这事了。

  而他现在如此平静的样子,也让原本心里揪成一团的她,奇迹般的平复了下来。

  她哥是真的了解她,一句话都不说,就能知道怎样安慰她。

  只是,什么时候他能把这份心花在父皇和母后身上,她才能安心呢。哄她有个屁用?萧邕抬眼横了他一眼。

  “干嘛?怎么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萧纵让她继续靠着自己,笑的胸口微微震动:“我可没有得罪你。”

  萧邕被他震的靠不住,烦躁的捏住粉拳,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胸口:“别笑!我难过着呢。”

  “噗——”看她一脸特别老成的担忧,挥之不散,萧纵憋笑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

  “诶你!”萧邕终于暴躁,挥起小拳头,爬起来要捶他。

  “对不起对不起,噗——”萧纵双手环着她,防止她不小心蹦到地上,自己笑的开怀。

  乐极生悲,如此没良心的嘲笑,让萧邕觉得为他操碎了心的自己简直是傻!

  然后她一顿饭没理他。

  任他怎么温柔小心,端碗夹菜,她自岿然不动。

  萧纵其实非常享受,对他来说,把炸毛的呦呦哄回来是一种乐趣。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大仇得报却要赔上自己的幸福。不急不躁,有呦呦在,他总有一百种理由好好经营自己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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