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不怨亦不怪

　　正如荣昱所料，齐墨染果真对齐国公府出手了，先是通过车篪国国师亮明身份，坐实了齐国公夫妇的欺君之罪。

　　圣上大怒，将齐国公府满门提押受审，养尊处优惯了的齐国公夫妇，一朝锒铛入狱非常不习惯，当得知使他们入狱的正是自己养了多年的“儿子”，双重打击之下，齐国公夫人病倒了。

　　弥留之际，希望再见自己儿子一面，夜深人静的大牢里，一身黑色劲装的齐墨染如约而至。

　　齐墨氏双手抓着牢门，伸出手，想要再摸一下自己养大的儿子。齐墨染冷冷地避开了，齐墨氏的一双手缓缓垂了下去，目光里满是哀伤。

　　“染儿，你真的如此恨娘亲吗？”齐墨氏不死心，她不相信自己从小捧在心尖的儿子，竟会这样对自己。

　　“娘亲？你真的是我的娘亲吗？那车篪国的公主萨芷晴又是我的什么人？你当初杀母留子，午夜梦回的时候，不会害怕吗？”齐墨染目眦欲裂，大声地质问着齐墨氏。

　　齐墨氏忽的跌倒在地，嘤嘤地哭了。

　　“染儿，娘亲不怨你，怪娘亲心狠当初对那样一个柔弱女子下如此狠手，娘亲的报应娘亲认了。娘亲真的不怨你！”齐墨氏满身狼狈，她想到死去的奶娘，想到身边被儿子随意许配掉的大丫鬟，齐墨氏心里是悲痛的，一辈子吃斋念佛，总想赎罪，真的等到这一天，心里反而踏实了。

　　不过，这也许将是最后一次再见儿子了吧，以后恐怕是没有机会了，齐墨氏微笑着开口：“听说染儿要去车篪国继任王子了，娘亲的染儿是人中龙凤，娘亲为你高兴，只要你有好的归宿……娘亲不后悔，谢谢染儿陪伴娘亲二十年的生命，娘亲体会到了为人母亲的快乐，只是，娘亲做错了事，连累染儿了，染儿的童年不快乐，娘亲的错，只盼我儿从此放下仇恨，心向光明，造福一方百姓，娘亲死而无憾！”

　　齐墨氏断断续续地说完，齐墨染丝毫不为所动，转身走出牢房，身后传来丫鬟的呼喊声：“夫人？夫人没了！”

　　没想到这一别竟是永隔，齐墨染一心想要为亲生母亲报仇，可当大仇得报，他开心吗？齐墨染自己也不知道。

　　八岁以后，所有的一切努力都只为今日的复仇，可真的等到这一天来临，齐墨染并未尝到报仇后的快感，相反，似乎又有了另一种压力积聚在胸口，闷闷的，使他无法喘息。

　　难道自己做错了吗？这数十年压抑的情感，数十年尝尽煎熬，数十年忘掉了自己是谁，数十年暗无天日，这数十年来的夙愿，一朝得报，忽然失去了方向，心里紧绷的那根绳子松了，眼前更加黑暗了，找不到路。

　　连续下了半个多月的阴雨，今年无名山的梯田收成有些受影响，不过还好，秦幼菡已经做好了应对的措施，所幸损失不是太严重。

　　自从无名山推广土地私有之后，百姓的积极性得到提高，借助与秦幼菡先进的梯田管理模式，百姓们今年不会挨饿了。

　　怀德城里的改革也正如火如荼地进行，每一项秦幼菡都亲自过问，给出改革措施和实施计划，总体来说还算有所成果。

　　但是想要使改革推广到更大的范围，乃至全国，秦幼菡觉得难度会很大，人们根深蒂固地传统思想短时间内是无法改变的，所以，只怕还要从长计议。

　　《桃花源记》里的“理想国”固然是美好的，可是没有现实作为依托，便只能是理想。

　　齐墨染离开大楚，去车篪国的那天，荣昱竟破天荒地带着秦幼菡去看送行的仪仗队，秦幼菡从荣昱那里了解了齐墨染的事情，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总觉得齐墨染不应该是这样。

　　阴雨一直持续，各地不断发生了洪涝灾害，广大百姓叫苦不迭，纷纷揭竿而起，等传到皇上耳朵里的时候，起义军早已攻占了大片土地。

　　“启禀皇上，淮南奏报，南方阴雨连绵数月，农作物收成受损，南方饥馑，人庶群入野泽，掘凫茈而食之，更相侵夺。其中泰州、海宁盐官多地，均发生暴乱，海盐县被农民起义军攻陷。”早朝之上，户部尚书苏陌接到奏报，禀明皇上。

　　前朝两百多年积累下的弊病让国人渐渐对皇家的统治感到了失望，甚至已经到了‘富者田连阡陌，贫着无立锥之地’，天下极度不太平。且近些年以来，天灾人祸，连续不断，人们急需一位改革者迫切将积累下来的弊端去除，带领人们过上好日子。

　　秦幼菡的改革措施还未推广到淮南，这便有人按捺不住，聚众揭竿而起了。

　　“放肆！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抢占我大楚海盐场！”皇上大怒，要知道江南可是大楚最主要的制盐场地，一旦被起义军攻占，后果不堪设想。

　　泰州有江南最大的大盐场，淮南大盐场，地处江海流域，两淮中部，滨江临海，七百余里广裹的滩涂资源，又有得天独厚舟楫之利，开山可铸钱，煮海可为盐。

　　在古代，历朝历代都有自己的暴利行业，比如贩卖私盐，想要生活每一个家庭每一个人都是无法离开盐的，盐可以说是家庭生活的必需品。而且在当时来说，制盐的生产工艺并不复杂，许多人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去尝试贩卖私盐。

　　因此淮南之地聚集了许多制盐，贩卖私盐之人，实力较强的盐商逐渐开始垄断，聚众哄抬物价，更加导致百姓生活困难，加剧了农民起义。

　　秦幼菡提出的改革是渐渐将盐的生产和销售掌握在国家的手里，国家规定只有拥有许可证的人才能够经营食盐业务，即盐铁专卖政策。充分利用宏观调控的方式，控制物价，改善百姓生活。

　　政策是好政策，只可惜执行起来，被人曲解了。众所周知，凡是垄断就会存在着暴利，改革变了味儿，不过是由私盐改成了官盐，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卖盐而已，官盐的经营者财富骤增，富可敌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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