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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九章 没心没肺自在安稳


  上古神的一顿早饭在少君的伺候下吃得磨磨蹭蹭,硬是吃到了日上中天,饭后君寒本打算再帮执若渡点灵力,可还未过多一会儿,他便觉出袖中的灵石散发出一阵温热。

  峘泽又有传信来了。

  可彼时他正给执若泡一杯花茶,蜂蜜多加了两勺,引得上古神窝在椅子里眼巴巴地看着他,就这么一眼,少君那原本还勉强说得过去的责任心像风中烛火,忽地一下被吹灭了。

  他不动声色地咳一声,放任那灵石自顾自地亮去了。

  其实此番峘泽君传信倒还真没有多大事,只是想通报一声两军终于停下了胶着的战况,各自修整起来,见少君不理会,便也放下此事,转身去布置防务了。

  无月山上,君寒把那杯花茶搁在执若手边的小托盘里,此时衍华蹭完了饭,已经回了自己山头,将何见他师尊有人照顾,半句废话没有地去半山腰练剑了。

  小院里便只剩下两人。

  少君俯身跪在执若面前,拿勺子慢慢地舀了茶水喂她,执若身上没什么力气,神情却足够拽,翘着二郎腿,大爷一样享受着伺候,惬意而舒坦。

  可上神舒坦了,君寒心中并不好受,他可没眼前这人心大,对自己一身伤病都不上心,甚至还能关注一下今日的茶加了几勺蜂蜜,此时内忧加外患,少君的关注全在上神微弱的气息上。

  她此番虽被君寒打黄泉地府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一条命,可身上无一处不带伤,无一处不虚弱,最需要一段漫长而安静的修整,但眼下局势动荡,显然不是个疗伤的好时候。

  山主人气息衰弱,连带着护山结界也脆弱起来,她临从魔族离开的时候,君寒苦口婆心嘱咐她要加强一下护山结界的话全被当了耳旁风,此时无月的屏障脆弱到不堪一击,山上原本四季如春的气候也不断地变冷,凋落的菩兰和渐渐结上冰霜的草木,无一不是执若日渐衰弱的证明。

  这点衰弱仿佛细针,直扎君寒的心头。

  “不喝了,”此时原本喝茶喝得舒坦的执若神情突然有点变化,她微微偏头,躲过君寒递过来的勺子,脸上露出几分压抑的不对劲来,后头一梗,却还是撑着同君寒道:“我突然有点困,你抱我进去睡一会儿吧。”

  “怎么此时就困了?”君寒收回茶杯和递到她嘴边的勺子,伸手去探执若额头,“是哪里难受吗?”

  “不难受,就是困了,”此时执若觉得肺腑间翻腾的那股血气越来越重,她刻意露出点困倦的笑,“别乱想,我身上的伤没那么严重,怎么这么爱瞎操心呢。”

  君寒不答,只是看着执若,忽然俯身把她抱起来,道:“那我陪阿若一起睡。”

  执若伸手撑在君寒胸口,目光有些闪避,“不必,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没人哄就睡不着,你去忙你......唔。”

  话还没说完,执若忽然伸手捂住了口鼻。

  空气间立刻弥漫起血腥气,一口血嘀嘀嗒嗒地从执若瘦削的指缝间漏下来,滴到她雪白的衣襟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君寒的脸色一时间阴沉至极。

  他一言不发,俯身把执若放回躺椅上,随后用了些力道把她捂着嘴的手掰开,摸出一块帕子,有点粗暴地帮她抹掉脸上的血。

  此时的执若一口血咳出来,胸中郁结的血气终于稍稍散了些,她眼见君寒黑了脸,也心知自己理亏,立刻伸手去抚平君寒拧起的眉头,有些讨好地道:“淤血罢了,淤血罢了,咳出来反而好些。”

  可少君显然不买账,心中的忧虑的怒火险些将他的神志压过去,他将那沾了血的帕子怼到执若眼前,冷笑一声:“淤血?上神见多识广,想必不用我教你淤血和鲜血的区别吧。”

  执若不说话了。

  君寒见她默不作声,以为是不认账,怒气更盛,他随手捻起一点火星,手中帕子便忽地着了,连带着上面沾着的执若鲜红的血,瞬息间被烧成了一点灰烬,山风一吹,便尘土似的散了。

  君寒看着她苍白的脸颊和有些失血的唇,似是怒极,气息稍稍急促起来:“上神真是越发的出息了,什么事都瞒着我,瞒着我犯险,瞒着我受伤,现在连肺腑受创也不肯说一句了?”

  “若是我真放你回去自己睡觉,你要怎么处理?”君寒露出点冷笑,“自己挨过去?然后把这一身沾了血的袍子烧了?”

  执若神色一滞,不得不说,她真的这么做过。

  “我看你真是想要我的命,”君寒用力地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让那一圈皮肤立刻泛红,他俯身把躺椅高度调整一下,让执若坐直,随后伸手扣住她手腕灵息,沉着脸说,“我帮你疏导一遍气血,闭眼。”

  本来到这里,这件事也就如此过去了,毕竟执若占着君寒心头那仅剩的一点柔软,冷落谁也不舍得冷落他的上古神,除了狠狠地数落她几句,就也没了别的措施,可今日的上古神不只是哪根筋搭错了,在君寒的灵气开始缓缓流动之后,竟愣了一瞬,随后手上用力,把自己的手腕从君寒手中夺了回去,冷了一双眼。

  摆明了是一副不配合的状态。

  见她如此,君寒原本已经稍稍平息的怒气立刻再次浮起,可看着执若苍白嘴唇边的一点鲜红血迹,他便又从这怒气中感受到清晰的悲戚来——若不是形势所逼,阿若又怎会受伤呢,说到底还是他......

  “今晚就是清理混沌的关键了吧,”执若突然开口。

  君寒一怔,垂眼看她。

  明明他什么都没说,她就算猜到他做了什么,也不大可能知道阵法收缩的时间,为何......

  “君寒,我又不傻,”执若微微一顿,“混沌结界上留着我的神识,你的气息频繁在那附近出现,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况且......”执若仰头靠在椅背上,伸手盖住双眼,嘴角露出一点苦笑,“你刚刚帮我输灵力的时候,我在你身上的气息里闻到了混沌的味道。”

  这话直指事件根源,君寒心中一动,下意识地反驳,“不是,那只是魔族的边防布置......”

  “那这也是因为边防吗?”说着执若猛地凑上前,伸手拽住君寒袖口,往上一撩,露出一片还不是那么明显的青黑。

  上古神双眼灼灼地看着他,重复道:“这也是因为边防?”

  若是执若见过帝君胳膊上压制混沌留下的痕迹,便会发现这两种伤痕竟一模一样,不过是浅和重之分罢了。

  君寒条件反射似的后退一步,将胳膊从执若手中拿开,按着那截手臂,有些闪躲地微微垂下眼,“一点小伤,我有办法处理的。”

  “你有个屁的办法,”执若道,“血脉里沾了混沌就无法祛除,即使症状缓解,也终身受其煎熬。”

  这句话说出口,仿佛揭露了什么长久隐瞒的事实,执若心头一疼,剧烈地颤抖起来。

  “君寒,你口口声声说我瞒着你,那你呢?你干了什么,不,你想干什么?”执若眼眶泛起点红,“背着我去从容赴死?去实现你那筹谋了多年的自杀计划?我清理混沌,尚且还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想着能剩下一点安稳的岁月和你厮守,你呢?你有给自己留后路吗?”

  此次换成了君寒不语。

  自打昨日君寒来,强硬地结束她净化混沌的进程开始,执若心头便憋着一堆话,既可惜自己的前功尽弃,又心疼君寒的隐忍沉默,最沉甸甸的还是对于君寒那明显不要命计划的愤怒,可君寒当时的表现太过于焦躁,心魔的出现横空截断了她当时的想法,及至此时,那些被压着的念头才接二连三地蹦出来,在脑袋里叫嚣着,非要君寒给出一个让她满意的说法。

  “一沾混沌,就没有后退的余地了,”执若从椅背上直起身,无声地揩去自己眼尾一点水光,她看着远方有些阴翳的天空,声音突然低下来,“我哪里值得你这么做呢?我哪里值得你耗费这一生呢?”

  “当然值得,”君寒道,他俯身凑到执若面前,直视着她双眼,边说边重新扣住她手腕脉息,为她输送起灵气,“只要阿若能自在,能好好活着,我没什么不能做的,做什么也都值得。”

  这话简直直戳她心肺,执若反手攥住君寒手腕,感受着他脉搏的跳动,语调微微颤抖:“你当初不是这么说的。”

  君寒神色一滞:“我是怎么说的?”

  “你向我许愿,说想要我为你入红尘,说想要我的一辈子,说恨不得和我死在一起。”

  “我应了你的愿,也为你留了一条命在,可是你呢?”

  “你瞒着我。”

  执若眼眶越发地红了,她攥着君寒的指尖几乎掐进他皮肉里,“君寒,你若是折在了混沌里,我的一辈子去给谁呢,往后千年万年漫长生命,就算我如你所愿,过得没心没肺自在安稳,又他娘的哪里算得了一辈子!”

  白衣上神越发激动,她过度忧虑愤怒,一口鲜血又咳出来。

  君寒立刻伸手,想要再帮她顺一顺气息,可她却再次躲开,抹一把嘴角血迹,低声道:“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君寒心中焦急,神色开始稍稍慌张起来:“阿若,先让我帮你输灵力好不好。”

  可执若却执拗地一摇头,攥着君寒的手不放,气息混乱间死死地盯着他:“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好,”君寒此时已无暇他顾,像是执若让他去死他也能鬼迷心窍似的立马答应,他点头,“我答应你。”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执若终于撒开了手,眸光微微一闪,她看着君寒帮自己疗伤,低咳一声,道:“今日晚上,混沌外你的阵法最后一次收缩后,不许离开无月山。”

  君寒的手一顿,却还是垂下眼道:“好。”

  “不骗我?”

  “......不骗你。”

  “好,”执若带着血的嘴角笑起来,“那我信你。”

  少君抬眼见她这笑,心头针扎似的一痛,立刻重新垂下了眼,神色微微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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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寒把执若乱成一团的内息稍稍理顺后,执若已经靠在椅子上,阖眼睡过去了。

  或许是内伤难愈,执若内息短,呼吸急促而混乱,甚至在梦中还无意识地拽着君寒的袖子。

  而君寒只是看着她,伸手轻轻抚过她眉梢眼角,在她嘴边落下一个轻而又轻的吻,抱她去了屋内。

  君寒在无月守着执若,四下清净无人搅扰,一片安宁,可远在千里之外的魔族却并不太平。

  神族的队伍在午后时分再次集结反扑,此次交战甫一开始,带兵的虚元副将便觉攻势猛烈,和昨晚完全不同,就像是有什么驱使着他们......不对,更像是赶着时间去做什么。

  虚元副将不敢大意,边指挥手下利用地形抵抗着,边将这情况汇报给了峘泽君,再由峘泽君传达给了君寒。

  君寒站在小院的菩兰树下听完了这情况,手中捏着一束凋落的花,问清楚神族大致兵力和边防能最大调度的魔族将士后,突兀地道:“撤兵,退到最近的城池里,让那群神族过去。”

  灵石那边的峘泽君一时没反应过来,声音有点结巴:“可,可是,那样的话,混沌结界就会暴露在攻击范围......”

  “让守着结界的将士们也一起撤退吧。”

  峘泽更愣怔了,心想难道是少君记恨魔尊抛下魔族跑了,所以自己也要来拿魔族的地盘出口气吗?

  可就算少君不在乎魔族,混沌结界却关乎着上神,少君怎么可能大意,让神族攻占那片地盘。

  于是峘泽干巴巴地问道:“少君,您这是......”

  “不必问缘由,撤退便是。”

  峘泽听明白了其中语气,虽心中有疑惑,却还是下意识地遵从了命令:“是,属下立刻去办。”

  阵法最后一次收缩的两个时辰前,魔族大举撤退,一路退到混沌封印后十里外的城池中,放任神族众人前进。

  神族浩浩荡荡的队伍中,白衣上神依旧混迹其中,听着身旁几个神君嚼舌根子:

  “你说这魔族突然撤退,是不是自觉打不过我们?”

  一个听起来十分有见解的神君道:“魔族能有这自觉?他们一向好战,怎会如此轻易便撤兵。”

  可就在其夙以为这位神君能说出个所以然的时候,他突然道:“怕不是这魔族的少君临阵跑去了无月山,无暇管理了,所以他们才会撤退。”

  其夙沉吟片刻,恍然觉得这位神君可能是真的对这魔族的少君有所见解。

  ------题外话------

  这章还是不能看?

  作者君重新发了一遍,现在能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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