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阴差阳错
一句话让沈棠差点呛咳出来，没敢看小酒的神情，放下茶杯便起身赶人：“瞎说什么呢，我安顿好小酒自会去同母亲请安，你就这么去说！”
“可夫人说少爷已经把她忘到脑后去了，想少爷亲自去说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不如自己来看。又怕吓到了那位姑娘，才……”
“行了行了，就你有嘴是吧！”
沈棠将人推出园子，“啪”一下关上院门，深吸了两口气重新摆出个笑，自我感觉没有“破绽”了才转头看过去。
——谁想就见小酒正一口点心一口粥吃得开心，见他看还笑眯眯道：“这个好好吃！沈大哥你也来尝尝！”好像丝毫不在意小丫鬟方才那些话。
沈棠在原处愣到小酒喝完一碗粥，僵硬的大脑才终于转过弯来。
这小孩根本不懂什么男女之事，只怕方才碧玺说的那些话，还不如在旁边一站让人来的紧张忐忑。
明白过来这一点，沈棠算是稍松了口气，转而又陷入更深的难题——这人根本不懂感情之事，那他现下这感情又如何托付呢？
“沈大哥？”
小酒带着疑问的声音拉回了他的神智，沈棠回了个安抚的笑容，将这点心思压下。反正现在八字还没一撇的事，现在重要的还是上前跟人同吃糕点去。
母亲那儿是要去解释的，但不是现在，当务之急还是问清之前各事的缘由。
还没找到人的时候，沈棠心中转了几番要好好给人点教训的念头，让这小孩牢牢记住前车之鉴，可现在看着人美滋滋的吃糕点，原先那些急躁不安便缓缓被抚平了。
呆愣愣看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想起来问话，但出口的也已经与预想中完全不同了。
“你觉得我怎么样？”
话一出口沈棠默默捶了一把掌心，不等人开口——甚至不等人反应过来便干咳一声补充了句：“我是说，你当初为什么，”觉得这样说有些生硬，他语气又是一转，“是徐令杰把你带回临安城了？”
他没有直接问“为什么离开”，就是怕小酒有什么难言之隐，听了不舒服，可饶是这样委婉，小酒面上的笑还是抿了下去。
半晌，她才低着头道：“没有。”
因为山洞里那具尸体和后来莫家村两个孩子的话，沈棠一直对“小酒是被抓走了”这件事深信不疑，不明白的只是她逃出生天后为什么不回来找自己，可没想到小酒一开口就给推翻了，以至于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没有？”
“我没有被抓走。”
知道这件事是自己理亏，小酒说话时声音比蚊呐声大不了多少。
落在沈棠耳中却不啻于一声惊雷：“那你为什么——”
话至一半，他突然想起小孩走之前发生的事，后头的话硬是卡在了喉咙口，半晌没出来。
小酒显然也想到了同一件事，但在她的料想中，沈棠应该会为她撒谎骗人之事勃然大怒，这也是她当初逃走最大的原因，可这会儿看着……
好像跟想象中不太一样啊？
沈棠心底则是波涛汹涌，天知道他再被小孩这样直愣愣盯着只怕连都要红了！
威严何在！
到底被看光的人是谁啊！
“你……”
“既然没被抓，那是你自己走的？为什么？”
也顾不得对方心情了，沈棠接连抛出几个问题堵回了小孩将出口的话。
后者果然被带偏，重新低下头去——沈棠暗暗松了口气——小声道：“我怕你不要我。”
这话一直埋在她心底，她曾以为永远不会有机会说出来的，可现在不知是终于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重新回到一个人的生活，还是见沈棠不像会生气的样子胆子大了，她一张开嘴，这句话便脱口而出。
沈棠又是一怔，下意识道：“我怎么可能……”
那边小酒许是最难的话一说出了口，接下来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己的心路历程倾吐了出来。
“你说稍知廉耻的女子都不会在外抛头露面的，就连春意楼的姑娘都不出闺阁，可我却装成男子跟在你身边，岂不是连春意楼的姑娘都不如么？”
这倒的确是沈棠一直以来被灌输的观念，他一时不得反驳，张了张口只吐出一句：“那……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这话出口，小酒还未等说话，他自己便先反应了过来。
他遇到小酒之前这孩子可是个乞儿，扮成男孩当然比女子来的安全。况且两人才相处了几日，他又凭什么要求小酒对他另眼相待，吐露身份？
这理由合情合理，可他却还是不自觉有些失落。
小酒并不知他所想，闻言默默低下了头，嗫嚅道：“你好像，更喜欢男孩子跟在身边，我怕说了，你就不要我了……”
又是这一句。
沈棠结舌，半晌才将先前那些丧气的念头压回去，又觉自己好笑。
他唐唐沈家大少，什么时候这么自甘卑落患得患失过？更何况他最不该怀疑的，就是小酒对他的信任与依赖。
原来这孩子不管做什么，都只有一个目的——不能被沈大哥讨厌，不能离开沈大哥。
沈棠默然不语，小酒话却还没说完：“其实，其实中间我有受不了的，我想回你身边，在莫家村看到你的时候我都高兴疯了。”
莫家村便是沈棠头一次确认小酒踪迹的地方，可他到的时候小酒明明已经离开了……他猛然抬头：“你又回去过？”
“你送我的东西不见了，想想只可能是被那家的孩子拿走了，我就又折返回去，没想到竟然见他们会带你回去。”
说到这里，小酒像是有些丧气：“我那时特别想回你身边，可是你说那个珠子是我从你那儿偷得，叫我小骗子，我就……”
她声音越来越低，显然当时是真的被伤到了。
沈棠恨不能穿越回那时候给自己俩耳光把“小骗子”这三个字嚼烂了咽回肚子里，乱造口业果然要不得！
“你当时真的像是很讨厌我，我，我有些心灰意冷，就想回镇上去，再也不出来了。”
她本就是因为害怕沈棠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份离开的，那个场面显然是将她料想中最坏的结果具象出来，想也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沈棠只觉天意弄人，原来分开这么久，竟是因为这些阴差阳错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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