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冷战

　　丑妇昏死过去，莫明并不急着救人，指挥相留醉翻出药箱里的纱布，把丑妇的血口给堵上扎紧。相留醉担心颠簸会崩裂伤口，把预备的棉被将人裹了起来，左右又放了衣服减震。觉得还不放心，才鼓起勇气把人她的上半身抱起，枕在自己腿上。

　　“莫神医，我们这是去哪？”摆弄好一切，相留醉才注意到被缰绳挫伤的双手，手心的细嫩的皮肤翻了好几处，手背被捻成了青紫。刚才没觉得什么，现在疼的有些钻心。

　　莫明咳嗽了两声，“不知道，随遇而安吧。我驾着不稳，你把“回转丹”吃了，就不会晕吐了。”

　　他拨拉了药箱，拿出贴着回转丹的小黑瓶，拔了塞子倒了一粒黑色的丸子塞进嘴里问道：“在下又一时不明，请莫神医解答。她，她抓您来做什么？”

　　“抓？额，呵呵。也是，也就她敢抓我，别人都是八抬大轿请我的。”莫明沙哑着声音打趣，活跃了下气氛。“我当然是来医你，其他的我也不会啊。”

　　“听说请您要以命抵命，杀刘老爷是您的意思?”

　　“呵，那刘老爷鱼肉乡里背着的人命也在不少数，我倒是很想他死，但这次还真不是我。听十七昨日说，这个刘老爷财大气粗把凤仙楼里一个姑娘买走做了小妾，那姑娘又恰好是他死对头杨老爷看上的人。杨老爷惧内不敢替姑娘赎身，姑娘心灰意冷自然跟了刘老爷。于是姓杨的就买了凶。”

　　相留醉觉得药似乎起了作用，已经不那么晕了。他慢慢挪动身子连带着丑妇拖进了角落，靠在了车壁上。“那她，为了请您来，杀过几个人？”

　　“哈哈，原来你在在意这个。”莫明想了想，看来要解一解这相公子的心结。“当年我欠她师父一条命，救你，就算还债了。我没让她杀过任何一个人，你可是我今生唯二救过的没有背负人命的人呢。至于我救你期间，她接没接雕花楼的刺杀令，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丑妇没有为了他涂填人命，令他无比欣慰，渐渐恢复了些对她的好感度。她没去杀人求医，那她经常外出去做什么？

　　“你怎么不为我唯一那个是谁呢？”莫明开了话匣子有些收不住。见相留醉不答，自顾自的说，“猜不出来吧，我告诉你——是她师父杀手如一。”

　　奔波五日，车困马乏，丑妇的自愈能力可怕的惊人，内服外敷的几贴药下去，三天后又行动自如。相留醉自觉的遮了脸，给她端茶递水喂饭，以弥补自己的鲁莽行为，不离不弃。不管丑妇如何霸刀不讲理，丑陋又可恨，毕竟没有害过他，还将他完好无损的救出了凤仙楼。就冲这点恩情，他相留醉还是要知恩图报的。

　　那“恩人”却拒不领情，并换上了一副高冷的面容，和他展开了长达五天的冷战。他相留醉可是皇帝敕封的“国士无双”，从小到大被人追捧的偶像，男男女女的梦中情郎，都是别人逢迎巴结他，他那里用低三下四的奉人的！他的高贵他的才情全部沦陷在这个丑陋恶毒的女人手里。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和难受，丑妇都放他走了，他在这舔着脸瞻前马后的又是为了那般呢？

　　这日黄昏时分天色阴沉了下来，眼瞅着就要落雨。相留醉准时准点的起了反应，雨点还未落他的左腿就开始隐隐作疼了。宵禁时分，丑妇驱车进了余杭镇，留驻在进城后最近的一间客栈。

　　丑妇把他遮的严严实实，才把他从马车里抱出来。相留醉对这个姿势本就羞愤，但此时已经烧的有些迷糊，身子疲累又酸软无力，也做不出什么反应，只能哼哼唧唧表示自己的不满。待到一切都安置妥当，窗外的雨倾盆而下。

　　待相留醉一觉安睡醒来想翻个身想再睡一睡，发现胳膊沉重且麻木，上臂沉甸甸压了个东西，黑暗里他辨识不得，但空气萦绕的药味，让他确认是丑妇。左腿上有一片温暖，是丑妇的掌心的温度，他微微动了动麻木的左腿，她的那只手也跟着动了动。他的心跟着上一动。忆起前两次如此时刻，为了帮他缓解痛苦，丑妇也是整夜如此。心中一软，本欲推开她的手不自觉的伸到她背后把被子掖了掖，将人往怀里揽了揽。心里暖成了一片，感觉异常的微妙。

　　“看在你对我这么好的份上，我暂时不离开了，行了吧？”相留醉觉得这么服软太不够大丈夫，又提高声音补充道，“等你的伤痊愈了，我还是要回洛阳的。她还在等，我要给她一个交代。不是去追名逐利。”

　　丑妇不知是睡是醒，往他怀里钻了钻脑袋正好贴在他的心口上，那只输送绵软内力的手也摸上了他的腰，温热的东西灌进他的胸口让他心上有些发疼，丑妇是，哭了嘛？

　　“你，怎么了？”

　　“有点冷...”

　　外边天色仍然黑沉，没有天亮的打算，却已经听不到雨声。相留醉觉得许是自己刚醒来，又是疼痛刚消，正是他心肠柔软的时刻，什么抓来陪她，什么好好享用的话统统不计较了。她不管作为一个仇人或者作为一个杀手，再或者陌生人也算对自己不赖，看她如此脆弱，就勉强，勉强给她占一下便宜好了。天马上就会亮的，这个便宜也就一个时辰左右。他这么想着，空着的那只手扶着她的腰把她往怀里搂了楼，下巴抵在丑妇的头顶。“这样就不冷了。”

　　困意再度袭来，他安稳的睡去。

　　“相公子不必担心，不过是连日疲累加上昨日起了烧，好生调养几日便好。“莫明对着还未梳妆一脸憔悴担忧的相留醉说。

　　“您是神医，您说如何就如何了，我担心什么。”相留醉坐在床边把她露出来的手腕塞进了被子里。

　　今日一早他确实被吓了一跳，这次却不是被她那丑不拉几的容貌。首先他是被烫醒的，怀里就跟抱的炭火盆子起了火。掀开被子时丑妇双臂交叠紧紧抱着她自己，嘴唇发白，丑陋的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水，紧抿着嘴唇忍着苦痛一声不发。还是黑色紧身衣服，烧伤的一张丑脸，在此刻越发的狰狞丑陋，他却无甚在意。利落的翻身下床，把她摆正躺平又给加盖了一层，这才急急忙忙把莫老头叫过来。

　　大家一起入住的客栈，房间大抵都改挨着，他笃定莫老头就在隔壁，没成想敲了一排过去，在尽头才找到正主。而那些被吵醒的人们无一不被这风华绝代的给迷的三魂丢了七魄，都以为神仙下了凡，还有几个睡的迷糊，开门就跪了下来，把相留醉吓的不轻。

　　莫老头见他面色冷漠，眼睛却一瞬不瞬看着床上的丑丫头。料他口是心非，便呵呵一笑，“好好，有我在必定药到病除。我现在就去抓药煎药，保证让她明天就活蹦乱跳的。“

　　说罢，莫老头起身往外走。这不开门不要紧，门一拉开，几个人呼啦啦叠罗汉一样摔入门内。所有人都一愣，最先反应不是相留醉，不是莫明和地上的住客，而是床上发烧的丑妇。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撑起身子，眼神犀利，身子微弓，犹如荒原上的猎豹。她往怀里一摸，还没动作，地上几个人“腾腾“弹起，叫喊着”鬼啊“，屁滚尿流的出了房间。

　　风烛虚脱向前一栽倒，相留醉本能的伸手去捞，她的一只手已经撑住了身子，看了眼相留醉。“他暴露的太多，很快就会传到刘轩卿那里。此地不能在留，马上收拾东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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