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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斗酒戏贼


  玉儿被白衣人黑无垢挟在腋下离开地道时看到了不远处的城隍庙,那么可以判断他们正钻出来的这个大土包正是传说中的公主坟。

  上百只乌鸦栖息在公主坟前的苦楝树上,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他们。

  玉儿朝乌鸦们眨了眨眼,它们却全无反应。被挟在左腋窝下的美姬也无反应。美姬的功力远不及她,没有醒来理所当然。

  墓门在身后无声的关了,显见得装了机关,并且被人经常使用。

  正是黄昏,左近并无一人,黑无垢临风站在冢前,显得神清气爽,心情无比畅快。

  玉儿在心中骂道:“好个不要脸,堂堂混沌教白法王,号称一代宗师,不仅将自己打扮成小白脸,而且全靠下三滥手段行事,贼就是贼啊……”心中恨极,最后一句不禁骂出了声。

  黑无垢低头看了一眼玉儿,“啊”了一声道:“原来你醒了!没有想到你这贼竟然有如此内力,冲开了一处我点的穴位……”嘴里如此说,却也听之任之,并没有重新将哑穴点上。

  玉儿没好气地道:“还不将你姑奶奶放将下来,有本事让我再与你打过……”

  “再与我打过……哈哈哈……”白衣人黑无垢狂笑了起来,颇似一名狷介的书生,才笑完脸上便又无一丝表情:“使得好激将法!我偏偏不听你的!”说完,随意地在玉儿背上拍了一巴掌,玉儿还没有来得及叫骂,已经昏睡了过去。

  白衣人黑无垢在荒地里狂奔,一路奔一路无厘头地狂嗷,声动环宇,如一匹穷凶极恶的头狼。

  远近10里的人听了,无不心烦意乱,耳膜刺痛,信佛的口诵佛号,信道的求神拜祖,磕头如掏蒜。

  第二天一早,玉儿再一次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一间空旷的大房间里,用桐油反复打理的全木板地面锃亮如新,盖在身上的一床漂亮的缎被散发出新品的清香……这不是堂堂皇城里的宫殿还能是哪个地方?

  玉儿爬了起来,大叫道:“赟哥哥,赟哥哥,你在哪里……在哪里……”叫完不禁哑然失笑:“明明是被黑无垢掳来此地,竟然大叫赟哥哥,岂不好笑?”嘴里轻骂道:“甚么鬼黑无垢,偏偏叫做白法王;甚么鬼白无伤,偏偏叫做黑法王,自以为高深,岂不令他人抓狂……”

  玉儿打量四周,心中并无可以趁机逃跑的侥幸。

  大殿果然是皇宫里的一座建筑,透过窗纸可以隐约看到宽阔的广场与远处更为高大的建筑的影子。玉儿想了想,无法猜出身处的这座不大不小,毫无特点的是哪一座宫殿?未央宫与长乐宫中宫殿无数,废弃不用的也有不少,除了个别的与众不同,大多的却千篇一律,几乎没有可识别性。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大殿没有摆放器物,也没有高张帷幕,空空荡荡,显得肃穆冷清。

  玉儿静听了一起,宫殿前后左右没有人值守,更无人来往,看来这是一处废弃的宫殿不假。

  一瞬间她动了逃跑的念头。这念头甫一点燃,自己马上将它吹熄了。那个白衣人黑无垢武功实在太过高强,哪怕她先逃100丈,依旧是他的掌中之物。

  玉儿完全收起了逃跑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蹲下身子去探视睡在另一床缎被之下的美姬。

  美姬尚在沉睡,摇了摇,全无反应。从她僵硬的姿势来看,她被点的穴道显然未被解开。

  玉儿觉得自己真气充沛,试了试,功力果然已经恢复,便伸出手指朝美姬腰间的穴位点去。

  本想着点穴功夫屡次得到尉迟先生的赞扬,一试之下必然成功,没有料到接连试了数次,却如点在皮革之上,全无效果。

  门开了,白衣人黑无垢如同鬼魅般走了进来,在她身后冷冷地说道:“以你三脚猫的功夫竟然想解开我点的穴位,100年以后再来试过!哼!”

  玉儿早听到了白衣人白无垢的动静。她心知白衣人并无掩藏行踪的念头,如果真有这个念头,她不可能听到一丝半点动静。但白衣人自大狂的语气惹得她火起,心道我堂堂的道家正气却被他视作三脚猫的功夫,全然没有将剑道武功放在眼里,不是短视便是无知。便亦学白衣人冷笑道:“以你三脚猫的旁门左道功夫,竟然挡得住100年以后的我!小心等着,哼!”觉得自己学得惟妙惟肖。

  白衣人怔在当地,无法作答,过了许久“嘻嘻”尬笑了两声道:“在我眼里,剑道方是旁门左道……”

  玉儿继续呛道:“蚂蚁缘槐夸正派!你混沌教做的那些事情不令你羞愧吗?厚颜无耻得可以!”

  白衣人“嘻嘻”又尬笑了两声道:“手段是狠毒了一点,但凡办大事者,不拘小节也!楚汉相争,还不是心狠手辣的刘邦赢了!相比天下400年太平,刘邦就是再狡诈几分也不为过呀!”

  明明白衣人强词夺理,玉儿一时间却无从反驳。想想今日在龙潭虎穴,眼见得无法逃脱,性命难保,自当向白衣人讨饶,没理由刻意激怒他!故作低声下气道:“使君说得有几分道理……使君见解高深,看模样非同寻常人物!使君刻意掳掠我等,应当还有别的用处,否则早已一剑将我等刺个对穿,省去了许多麻烦……现下我等已被使君控制一日一夜,也该让我们吃一些喝一些了,是个活人你能利用我们,是个死人岂不白忙活了许久?就是做个死人也做个饱死鬼的好,以免将来日日找你的麻烦……”她自小任性惯了,便是示弱,也如同示强。

  白衣人黑无垢听了她这一番如同示强的话,夸奖道:“果然是传说中的千金公主,不像个女子,乃是个豪爽男儿!”拔出腰间宝剑自语道:“宝剑啊宝剑,你已经饿了20余年矣!今日终于得见一个可以死在你手里的人物,也算是你这20余年修来的福气!哈哈哈……”笑声并不似前番在旷野那般狷介,但其中的肆意妄为不减分毫。

  白衣人黑无垢拔出剑时,昏暗的宫殿里突然间闪现一道电光,如游龙般在梁柱间盘旋,玉儿不得不以袖掩脸。

  “真乃神器也!”玉儿忍不住赞道。话音未落,心中已经后悔:“此剑也不过如此,比我的剑要好一些,比我昆仑大叔的龙吟剑或许还差一丝半毫……”依旧掩盖不了心中的好奇,最后问道:“不知此剑之名,使君如果大方,倒可以说说来历……”

  白衣人用绸缎的衣袖小心地擦拭着剑身道:“就这一柄剑便将你剑道的百十柄剑比下去了,还说不过如此。看来,你剑道中人说大话乃是看家本领,倒无须劳神费力……”抢白得玉儿脸上红一块白一块。“此剑实乃我混沌教神器,名唤‘穿地剑’是也!怎么样?死在此剑之下也算对得起你了。”擦拭了一番,“哐”地将剑插回剑鞘,那一缕耀眼的光瞬间从殿中消失了。

  玉儿忍不住又多嘴道:“方才你说此剑20余年没有见血了,却是为何?”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快落下来时赶紧收劲,恍如在脸上摸了一把。心中转了好几个念头,其中一个是:“脸是自己的,打了还得自己受着,不如不打。”

  白衣人对玉儿的古怪举止视而不见,背着手在宫殿里迈步,看似爽朗坦率实则狡诈阴狠地道:“一者我在闭关,一者天下值得我白衣郎君拔剑只有寥寥数人,可怜我的剑啊,空有一身本领,却闷在剑匣之中,如英雄未得明君啊!”感叹剑,更是感叹自己。

  玉儿刚叮嘱自己不得多嘴,此刻又插道:“这句话不通……剑遇对手是要杀戮的,怎么好比作明君呢?这是胡乱比喻……好比……好比将月亮比作粑粑,将星星比作油星……”

  白衣人怒道:“我说我的,与你何干?英雄喜欢杀明君,难道不是吗?”

  玉儿听了哑然,长叹一口气道:“原来那剑是英雄,我玉儿是明君……”在心中嘀咕:“使剑之人是草包!”

  生怕白衣人听到这一句,觑了一眼,他正沿着殿堂踱步,显然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喂,喂,”玉儿不耐烦地叫道:“刚说过了,我等腹中已饥,如果你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何不去寻些吃食进来?如果有酒,我们正好对酒而歌……”

  玉儿突然间想到,白衣人说话时不敢高声,显然有所顾忌,不如高歌,天皇听见了自然会着人前来……想到这里,使出内力吟唱道: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

  方唱了数句,白衣人冷峻的脸上起了一层寒霜,低声呵斥道:“你以为能叫来宫中的人?来了又将如何?不过让我练手罢了,来一个杀一个,来10个杀10个……”一边说,一边张开右手朝殿中的房柱抓去,“咔嚓”一声,5指插入柱内,整间大殿便“簌簌”地摇动起来。“那些死的人都是因你而丧命!”白衣人恶狠狠地道。

  玉儿心中吃惊,脸上却不露出一丝惧色,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道:“你们杀的人还不够吗?连婴儿也杀!”说到这里,眼睛湿润了。

  白衣人点了点头道:“那些孩子本来就是要杀的!被小黄蛇所杀已经足够慈悲!”过了一会儿又道:“就好比你被我所擒,尚能在此大放厥词;被其他人所擒,早已剥皮抽筋……”

  白衣人脸色如常,但玉儿觉得那张看似英俊的脸下隐藏着无数的恶毒阴险。她不禁抱住自己的手臂,不能自制地喊道:“你们敢与我为敌,便是与我宇文家族为敌!”

  “哈哈哈……”白衣人哑笑着道:“宇文家族……宇文家族算得了什么?我混沌教要谁让位便得让位,否则,等待他们的便是灭族!哈哈哈……”自怀中掏出一只皮囊,塞到自己嘴里,仰头咕噜咕噜地狂饮了起来,须臾,整整一皮囊美酒全都送入了腹中,方才还鼓鼓囊囊的皮囊变得瘪了。

  白衣人高举着皮囊,用嘴接着残存的几滴美酒,显然意犹未尽。

  是20年“太液池”的香味,玉儿自在洛阳喝过一次便牢牢记住了。这显然是杨勇送给赟哥哥的佳酿,白衣人去御用酒窖里自取来饮用,显然将皇宫当成了自己的家。玉儿觉得这厮是个很自以为是的家伙,对付这样的家伙,唯一的办法是吹捧!吹捧得让他忘乎所以!她低下头想了想,有了主意,但还未开口,白衣人便打断她的话道:“想激我与你斗酒?是个正经的好主意,难得你有这般雅兴,我们不如去疯子皇帝的御用酒窖喝个痛快……”

  玉儿心中吃了一惊,此子显然不是草包,轻易能猜出他人的想法!倒免去了自己的一番口舌,便夸张地道:“果然与我赟哥哥有得一比,不如叫上我赟哥哥一起对酒!”心里骂道:“说我赟哥哥是疯子,我看你也是个疯子!”

  白衣人“嘻嘻”笑了两声道:“我晓得你家的那位哥哥嗜酒如命,偏生我是个克制的人,不如他那般不顾死活的瞎闹,我们去酒窖品酒,不是闹酒……”

  玉儿心道,此人文过饰非,自己做得不在理也是在理的,别人做得在理也全是不在理的。身长不过七尺,调子比天还高,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当下狡黠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你酒量有限,我的酒量也有限,所以嘛,就我俩去!不许叫上别人。”

  白衣人点了点头赞道:“难得今日遇到了身为剑道中人的公主,所以嘛我的心情好得不行,便不让你难堪,一切尽依你言而行!”说着,身影晃动,须臾间重新点了美姬的穴道,腋下已经挟着玉儿。

  白衣人黑无垢这一连串动作飘逸洒脱,如行云流水,尤其是挟住玉儿时正巧封住了她的穴道,看似是不经意间所为,实则武功深不可测。

  正是晴天,白衣人并不藏掖行踪,明目张胆地在宫殿间快速移动,甚至穿过了好几队太监和宫娥。穿过一队宫娥时,玉儿眼瞧着会撞到一个宫娥身上,却安然无恙地一晃而过。更令人惊诧的是,宫娥虽然觉得有些异样,却并没有发现他们。

  快到极点便若无物,无物自然所向无敌!玉儿对“快”在武功上的运用有新的领悟。

  玉儿不由得生出敬佩之情。很显然,白衣人的轻功尚在尉迟先生与晓霜尊主之上,自己与之相比,差了10万8千里,不禁暗忖:“混沌教中竟然有如此高手!白法王如此这般,那黑法王估计也不在其下,混沌教主更不敢想象,难道真如传说中的可以排山倒海,转斗移星……”越想越觉得要战胜混沌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难怪尉迟先生说,但凡剑道要做的事,10件能做成3、5件便是黎民百姓的福邸!

  正思考着,忽然眼前光线暗了下来,早已经到了深藏在地下的御用酒窖。

  白衣人黑无垢熟门熟路,左手挟着玉儿,右手不时挥动,所有的锁具尽皆掉落,大门自动打开,如一溜烟般下到了最里边的库房。

  白衣人停住脚步,轻轻放下玉儿,欢天喜地囔道:“到了,到了,小姑娘,我们可以喝个饱了!”过了许久没有听见玉儿回答,方想起刚才封住了她的穴道,并未解穴。右手随意挥了挥,玉儿便觉得浑身轻快,手脚都能动弹了。

  玉儿从地上爬起来,望着石墙下整齐码放的100多缸美酒,不禁想起那日在未央宫朝堂上,赟哥哥悄悄对自己说:“为了保命,杨勇承诺将在洛阳储藏的‘太液池’尽数运来长安,数日后便到。”并与玉儿约定,到时来宫中饮酒奏琴。

  玉儿不由得说道:“这都是赟哥哥的‘命’,你将这些酒都喝完了,不知有多少人头会落地……”心中满满地都是担忧。

  白衣人黑无垢听了不冷不热地道:“你那位疯子哥哥已经病入膏肓,酒喝得越多死得越快,还不如成全了我们!闲话休说,快去取20年的陈酿过来。”

  玉儿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却无法拒绝白衣人,自去石墙下寻酒,一边装傻道:“却不知道哪些是20年的老酒……你知道为什么不自己来取,没来由地使唤起我来……”心中想,看来白衣人也知道赟哥哥中了“五石散”之毒,他说得那般严重,难道赟哥哥中的毒已经无法化解了吗?长孙大夫前几日还说可以化解,这厮估计是信口开河……冷冷地“哼”了一声。

  白衣人叱道:“恁般啰唣!你还把自己当公主哩!快快寻来,不许装傻!”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不相信你的疯子皇帝已经病入膏肓了是吗?过几日那位长孙大夫便会向你禀报……哈哈哈哈……哈哈哈……妄想与我黑无垢斗法!”得意地笑。

  玉儿心中恼火,真想将手中拎的酒瓮砸将过去,好不容易克制了,也大笑起来:“呵呵呵呵……哈哈哈……”

  白衣人见玉儿无缘无故大笑,好奇地问:“你笑甚么?笑你那疯子皇帝哥哥还没有死吗?”

  玉儿不理会白衣人,继续大笑:“呵呵呵呵,哈哈……”

  白衣人再一次问道:“笑个甚么?谁让你笑?”

  玉儿便也鹦鹉学舌道:“笑个甚么?谁让你笑?”

  白衣人一时语塞,停了一会儿道:“快过来,刚才你使了甚么坏?”一只手臂暴涨数尺,早将玉儿提到了身边。

  玉儿见白衣人一脸怒色,不由得高兴万分,鼓掌道:“现下轮到你来求我了!快快求我,快快求我……”

  白衣人脸上笼起了一层寒霜,玉儿觉得刺骨的寒风正朝自己刮来,无法呼吸,心中的小人儿早已经躲进了寒泉。她打了一个冷战道:“你如若强迫我,我当咬舌自尽!你就得不到解药了,那数10缸20年的陈酿便成了毒药,无人能饮……呵呵呵呵,哈哈,呵呵,哈哈……”两排牙齿交错,笑声已经碎裂成了冰渣。

  白衣人脸上的寒霜稍稍褪了一些,玉儿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猛吸了几口气道:“是你下毒害我哥哥,难道不知道这是灭族的大罪吗?”

  白衣人没有回答,厉声催促道:“快将解药拿出来,否则要你好看!”脸上的寒霜渐渐地又聚拢了。

  玉儿凛然道:“偏偏不拿!哪有求人似你这般恶狠狠吃人一般……”毕竟是公主出身,自有一种不可侵犯的凛然!

  白衣人心弦猛地拨动了一下,不禁呆望着玉儿,数十年前的一幕映现在眼前。那天“竹”也是这样一副凛然的表情,然后一扭身跳下了悬崖。待他悬绳下去救她起来,已经分筋错骨,奄奄一息。他不顾一切地救活了她,却不再是那个会跳舞会反弹琵琶的“竹”……20年后“竹”还是自尽了,只有头颈能动的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白衣人脸色笼罩着一层黑雾,这正是走火入魔的预兆。这些年来,他强行修炼混元无极功法,坐到了“白法王”的至高无上位置,但肋下的那一处隐痛越来越明显了。混元至圣大教主正常对此了如指掌,却视而不见。出关后这一年黑无垢四处搜寻天下至宝进献给大教主,目的就是得他一口真气,以便化掉肋下的硬块。

  白衣人黑无垢摇摇晃晃,差点跌倒地。他跌坐下来强行运气,真气通过肋下的关口时一阵剧痛。他强忍着,满脸豆大的汗珠。亏得没过多久,真气汩汩滔滔,再无障碍。他的脸色慢慢地恢复了正常。黑雾褪去,依旧一层寒霜。

  玉儿惊诧地望着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怜悯。看得出来,在调运内息时,他强忍着极大的痛苦。玉儿曾经想到过在那一瞬间出手,最终还是放弃了。既然黑无垢敢在她的面前调运内息,那么他就有足够的把握应对挑战。作为一代宗师,不可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玉儿待白衣人黑无垢收功完毕,提起从酒缸里打来的一瓮20年的美酒道:“如果你不嫌弃,今日我宇文玉儿就陪着你一醉方休,来!”将酒瓮递到黑无垢手中。

  黑无垢没有推辞,接过酒瓮便对准了自己的嘴唇,“咕噜咕噜”开始饮酒,没有停顿半分,直到酒瓮底朝上,依然恋恋不舍地举着酒瓮。

  玉儿一边举起自己的酒瓮喝酒,一边斜眼瞧着黑无垢,见毫无顾忌地大口喝酒,心中暗叹道:“果然是一代宗师,胆识过人,不怕我融入假的解药。”她并不知道,混沌教本是使毒的里手,如黑无垢这般的武学宗师,自然一嗅之下便能判断出酒瓮里是否有毒。

  各人一瓮酒喝完,不禁相对一笑,彼此都觉得对方没有那么讨厌,能勉强相处。

  各喝到第5瓮时,玉儿大有醉意,忽然听到门外有巡逻的兵士走动,玉儿便拔剑要冲杀出去,黑无垢赶紧拉住她道:“何必去惹麻烦!好好的一顿酒等于白喝下肚了,岂不扫兴?”

  玉儿试着挣了挣,黑无垢的手竟然如铁钳般纹丝不动,嘴里待要囔时,黑无垢另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玉儿挣脱不开,只得在心里狠狠地诅咒黑无垢不得好死。

  足足有半刻之久巡逻的士兵方始离去。

  黑无垢松开玉儿,玉儿叱骂道:“汝是何人?竟然敢动手动脚?”便要挥手打他。

  黑无垢躲过了,笑嘻嘻地松开玉儿。

  玉儿恼羞成怒,早拔出了工布宝剑,望定黑无垢一顿乱劈乱砍。劈砍了百十下,气喘吁吁停下来,却不见了黑无垢。

  过了半响,黑无垢抱着手在她身后道:“好犀利的玄女剑法!不从玉女剑法开始修炼,一开始便练玄女剑法,看来尉迟观那后生还是不老到呀!想当年啊,如果不是我劝说白无伤,他早就成了白无伤的剑下冤魂!难能可贵的是尉迟观的师傅不离不弃,依旧扶持他当了掌门。白无伤自这次打赌输给我后,果然再没有找过鬼谷宗的麻烦……哈哈……哈哈……”

  玉儿醉眼朦胧间发现自己拼了命进攻的竟然全都是幻象,不仅毫无功效,反而被黑无垢当做了笑柄。这一番羞恼非比寻常,简直无法再活在世上。待要撞墙,眼前却浮现出黑无垢毫不在乎的表情,死了也是白死呀!死了还不知道黑无垢要怎样败坏自己的名声……此地再无他人,还不是由他乱说一气……如此想来思去,急切间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黑无垢笑看着玉儿又气又恨的模样,觉得这个女子与“竹”大不相同,爽朗间有妩媚,娇气间有大度,可恶只有3分,可爱倒有7分。想当年,他因为“竹”的一分可爱便可以为之相守20余年,如今为了玉儿的7分可爱,他当可攀星摘月……“不过,”他在心底叹气:“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他了!他可以毁掉他最喜欢的一切,毫不犹豫,一次也不眨眼……”他把现在的他当做“他”,把过去的他当做“我”。“我”是仁慈而充满爱心的,“他”不一样,“他”是恶魔!

  黑无垢收起了笑,故作一脸冷漠地道:“不是要撞墙吗?撞墙死得太慢,不如用工布剑自刎好了!我一定不编排你任何故事,也不会侮辱你的躯体,我会完完整整将它送回赵王府……”

  玉儿正低头垂泪,听了此语,再也无法忍受,便挥剑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事起仓促,黑无垢尚在数丈之外,眼见得玉儿便要香消玉殒在酒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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