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回 相见无语（一更）

　　在此期间，数名妇女陪伴着慧冰、玉儿、椒华坐在大屋前的三张高凳上，双脚无法着地，也没有靠背。她们不得不挺直脊背，保持着冷傲的神情。她们也觉得不能随意开口说话，以免亵渎了神灵的无上荣光。

　　慧冰在心中暗笑，几次差点笑出了声，不得不依靠调运气息控制自己。

　　玉儿是见过大场面的，皇宫的礼仪之隆重有过之而无不及。表面上仪态端庄，内心里却腾云驾雾，去了远方。把姨娘教给她这种小把戏用在当下，倒也安逸。

　　椒华已经与猿人相处熟悉，用目光与不同的猿人交流。

　　妇女们崇敬地望着慧冰与玉儿公主，既不敢走近也不敢走远，仙女们如果有任何语言与肢体上的指示她们都会跪行上前，这是她们的任务与光荣。很可惜，已经快一个时辰了，仙女们没有任何需求。

　　几个服侍过椒华的年轻姑娘悄悄地拉住玉儿的手指，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他们问的全都是极为幼稚的问题。

　　“她们跟我一样，没有甚么区别，所以你们尽管放松，不要高耸肩膀，像个木偶般一动不动。谁都不会喜欢木偶，哪怕是仙子！”

　　椒华学了好几个年轻姑娘的古怪模样，她的滑稽引发了哄堂大笑。

　　仙子在笑，猿人也在笑。

　　大家都放松下来。

　　椒敏嘉许地道：“不愧是椒字辈的二师姊，将来玄女宗的栋梁之才！”

　　椒华望了望椒敏，望了望玉儿，打趣道：“谁是玉儿公主，谁是我师姊敏姑娘……我弄不清楚，也许长孙大夫也弄不清楚”

　　玉儿蹙了蹙眉，椒敏耸了耸肩，两人的神情都有些尴尬。

　　“原来各人是各人，没有串戏！”椒华满意地笑了。

　　一些喜欢热闹的孩子在远处追逐打闹，时不时望向这边，有时往这边走几步，但不敢越过族长划定的白线。几个女孩模仿大人跳起了迎神的舞蹈，吸引了慧冰的目光，觉得她们可爱又可怜。

　　尉迟观正跟长老会的人举行秘密会议，长孙晟落寞地坐在广场上，觉得自己不再重要。自从自己的好兄长尉迟观来到巫落后，大逻便要吃要喝更显得理直气壮，此刻他命令昨夜服侍过自己的寡妇取来了酒水，大气地分了一般给长孙晟，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大逻便气鼓鼓地道：“自从我的兄长来了，我就成了完全没有用处的人，连酒水也比昨日的清淡了不少。”

　　长孙晟喝了一大口水酒道：“那就多喝几瓮，一样能令人放松。”

　　大逻便拉了拉长孙晟的手，神秘的道：“我兄长的徒弟叫做玉儿的，正是你相好的那一位吧，长得还停不错，但是一个刺头儿，听说很难打交道。”

　　长孙晟颇有些不快，勉强忍着，反问道：“人人交口称誉的千金公主怎么就变成了一个刺头儿，在你的眼里？”

　　大逻便听出了长孙晟的不满，“嘻嘻”地笑了几声道：“你不知道，在来秦岭的路上，你的那个女人早就跟庵罗打过一架，还伤了好几匹上等的青海骢；无缘无故地又将羌兵引入桃花峪中，有名的苏邕将军竟然被她迷的晕头转向，甘愿被她利用；现下虽然没有祸害巫落，但我看得准，她不甘心！”

　　长孙晟火冒三丈地道：“她冰清玉洁的人，怎么会去戏弄苏邕，岂不是你们这种人无端地造谣吗？可耻！可耻！”两眼通红，再不说话，一个劲喝酒。

　　大逻便拍着长孙晟的肩膀道：“我原是试探你的，怎么就当真了？前面我还跟我那没过门的嫂子叫做慧冰的说，千金公主与长孙大夫之间到底发生了甚么误会，就不能劝和劝和吗？你说我那嫂子慧冰怎么说的？她说：是原则问题，没甚么劝和的，我和尊主都认为不能容忍！我待要再问，我那嫂子慧冰警告：请不要再给长孙晟当说客，哼，有你难看！你说说，你说说，怎么就这样误会兄弟你呢？”

　　长孙晟听了大逻便这番话，情绪低落到了极致，连坐也坐不稳了，好几次差点滑下台阶。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责怪道：“你又去多事，我请你去当说客了吗，我们之间的关系有这么铁吗？”

　　大逻便并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见长孙晟痛苦不堪，胡乱劝道：“来，喝酒，喝酒。不就是个女人吗？我们草原上的汉子从来不会为女人的事情苦恼……”

　　长孙晟心道：“又在胡说！玉儿岂是一般的女子，能与你们草原上的女子比较吗？可怜的我！可怜的我！”不禁仰天长啸道：“不如让我死去，我便附着在她的剑鞘，一辈子如影相随！”

　　啸声悲怆，孩子们停止玩耍，害怕地觑着长孙晟。

　　身边的几个女子呆呆地望着长孙晟，手中的酒碗差点掉落在地。

　　大逻便摇着头：“竟然有如此痴情的汉子，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草原上女子都是男子的附庸，从来没有听说过男子愿意为女子而死的事情！

　　他觉得长孙晟是一个奇怪的人，脑袋里装满了奇怪的想法，平日里本就奇怪，今日更加奇怪。

　　长孙晟远远地瞧见玉儿被几个少女簇拥着走了过来。

　　所有的猿人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玉儿端着架子，仿佛是天神下凡。

　　即便大逻便这般大剌剌不将人放在眼里的都不自觉弯下了腰。

　　长孙晟动了动，满脸热切地期待着。

　　但玉儿似乎并不热切期待着与他的相见。她态度倨傲，两眼睥睨，脸上既没有表情也没有热度。

　　“原来她只是经过我的身边，并不是为我而来，她将对我视若无睹。”长孙晟心中的热切已经变成了悲情。

　　然而，玉儿只是为他而来！

　　到了长孙晟的身边后，她微微侧过身子，停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瞅着坐在台阶上的长孙晟，意味深长。

　　“大夫！”她在心里叫喊着，但没有喊出声来。

　　她的身子微微发抖，嘴唇半张着，一副胆小怯懦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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