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回 善莫大焉（一更）

　　大逻便心软道：“他还太小，倒不必要如此吓唬，伤了他胆气便成了一个无用之人。我们草原上亦有野人，但凡体弱受伤不愈者皆被抛弃。”

　　长孙晟赞道：“叶护宅心仁厚，突厥国如果掌握在叶护手里，将是天大的幸事！”

　　大逻便乱摇着手道：“大夫过奖。大夫行的乃是大仁大义，我自认比不上大夫。”

　　长孙晟掉书袋道：“老子曰：仁者，爱人。叶护不仅爱突厥国的人，而且爱这尚未开化的野人，可谓深得‘仁’的精义。”

　　大逻便道：“大夫要捧杀我大逻便，大逻便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长孙晟奇怪道：“这又是为何？”

　　大逻便惭愧道：“我一个堂堂的叶护竟然被人骗到这里，还连累了大夫，这事传出去我还有脸回到汗庭吗？只好又去北海牧羊。”

　　长孙晟语气低沉地道：“我原该护得叶护周全，不成想连自己也搭了进来，最该羞愧的是我，叶护尚在其次。”望着椒华道：“我与叶护都得姑娘相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某情愿去拜会苏邕将军，为姑娘牵桥搭线！”

　　长孙晟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椒华打断，气呼呼地道：“大夫这是怎么了，我椒华没有得罪你吗，恁般埋汰本姑娘！”脸色铁青。

　　长孙晟不解地道：“姑娘不是喜欢苏邕将军吗？苏将军天生神将，乃世间少有的英雄，姑娘跟着他，以后少不了青史留名。”

　　椒华抽剑劈石道：“大夫再说，便如此石！”说罢一跃出了深坑，头也不回的走了。

　　长孙晟与大逻便面面相觑，半晌方回过神来。

　　长孙晟心道：“却又把事情弄砸，却要多甚么嘴，生怕她会喜欢上你长孙晟是吗？你长孙晟何德何能，难道天下的姑娘都会赖上你来？”神情黯然。

　　大逻便不了解其中究竟，隔靴搔痒地劝道：“原好一个没嫁人的姑娘，不痛世事，只得任她来去。”

　　他是一个粗疏的人，并不知道是椒华医治了他，故此没将椒华的离去放在心上。

　　小猿人一直望着椒华离去的方向，直到现在方明白椒华一去不复返了，“哇啦”一声，又放声大哭起来。

　　“这个小猿人却是哪里来的，难道是这个母猿人的孩子吗？”大逻便突然问道。

　　长孙晟醒悟道：“是了，我们管不住，他母亲定能管住。”

　　想起方才椒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缝合了女猿人的伤口，用了上等的麻沸散，也不知道女猿人要昏睡多久方能醒来。无奈，只得又唱起了草原上那首歌谣。

　　方唱了一句，大逻便道：“这是我们草原上流行的儿歌，我们打小就会哼唱，最好是用我们突厥语哼唱，仿佛父亲唱给儿子。”说着，便用突厥语哼唱起来。

　　大逻便方唱了两句，小猿人便停止了哭闹，两眼一眨不眨地瞅着大逻便，伸手揪住了大逻便的呼髭。

　　大逻便大叫了一声，早有5、6根髭须被小猿人揪了下来。当即龇牙咧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猿人“咯吱咯吱”大笑起来，一直笑到喘不过气，不停地咳嗽。

　　长孙晟在小猿人背上打了一巴掌，将他丢到了女猿人身边。

　　小猿人在地上爬行了几步，回首望了一眼长孙晟，眼角滚出几滴泪来，却终于没有哭出声，掉转头径直爬向了女猿人。

　　长孙晟问大逻便：“叶护伤了吗？我也没有料到小猿人如此的顽劣，辜负了叶护亲自为他唱歌。”

　　大逻便松开捂住嘴的手道：“这没有甚么要紧的，比起被他们在马背上拖行算得了甚么？”突然间想起满身的伤都自己好了，奇怪道：“难道我成了神仙吗？”

　　长孙晟便详细说了椒华替他们仨，包括女猿人疗伤的经过，大逻便感动道：“却有如此心善的姑娘！大夫不该赶他走！大夫是个没结婚的人，不懂得女人的心。”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长孙晟叹气道：“是我对不起她！她不仅救了我们仨，原来还救过公主！我和公主都欠了她天大的恩情，不仅不思回报，一直还嫌弃她在玄女宗不受人待见！”

　　说着，很揪自己的头发：“我长孙晟怎么就是这么个人？我长孙晟怎么就是这么个人……”他想起安排人监视玉儿，心中不禁痛苦万分。自己在自己心中的光辉形象一朝彻底崩溃了！

　　“我对不起椒华，我也对不起公主，我更对不起母亲！”

　　母亲从小便教育他当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可是自打母亲过世之后，他便开始干混账事情，过混账日子。

　　……

　　大逻便默默地守着长孙晟，直到长孙晟彻底忏悔了自己的罪过方相劝道：“大夫已经知道错了，剩下的事便好办了，会有机会去赎自己的罪！”

　　“对，赎罪！”长孙晟喃喃自语道：“赎罪！我一定得赎罪！”

　　在心中发誓。

　　大逻便点了点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是我儿子舒哥经常在我面前说的一句话，是你们的一本有名的书中说的，《春秋》，对的，就是孔圣人著的《春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有道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有道理……”

　　过了许久，长孙晟抬起头道：“这白猿伤得甚重，几日内不便行动，没奈何，你我只能守在此地了。否则，迟早被那恶鬼害了。”

　　大逻便应允道：“理当如此。却不知兄长是从哪里找到这小猿人的？”

　　长孙晟道：“是尉迟先生恶鬼的的手里夺下来，交给椒华妹妹带来给女猿人的。本来是双胞胎的一对小猿人，已经被恶鬼害死了一个，现只剩下了这一个，椒华妹子说，小猿人血淋淋的心脏收在囊中，也被尉迟先生夺了下来。委实可怜，委实可怜。”

　　大逻便一脸愤怒道：“却没有诛灭了那厮吗？”

　　长孙晟解释道：“椒华妹子说那恶鬼内力不深，武艺不精，伎俩却不少，被他逃了！好歹也救了小猿人一命，算是一桩功德。”

　　大逻便感叹道：“原来中土的地盘上也有野人！我听许多汉人讲过，只是不信，如今方信了。想来也不奇怪，我们突厥人也是人与狼的子孙，因此比其他族群强壮彪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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