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仲春之祭

仲春之祭这天，大熊猫们都将自己洗得白白净净，穿上新做的衣服，成群结队地向山顶走去。

        等竹伊和一干幼崽到达山顶时，祭台前已经摆满了鲜嫩的竹笋。这些由族中经验丰富的老人亲手挑选出的竹笋尚有些水汽，嫩绿的表皮上带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出七彩的辉光。

        大巫带着见巫缓缓走来，到祭台前停下了脚步。

        今日的大巫表情格外庄重严肃。他抛去了平日不离手的拐杖，头上戴着插着形形色色药草与羽毛的竹枝环，颈间是一串穿着各种狰狞兽牙的项链，腰间围着一张兽皮。

        见巫跟在大巫身后，身上也是同样是装扮，只是并没有戴着头饰。

        以往总是笑眯眯的白竹这次也肃穆着脸，抱起幼崽们一个个放在祭台里圈。后面的族人则默契地围绕在幼崽后侧，将祭台紧紧地圈起来。

        竹伊也有以往参加仲春祭的记忆，明白接下来幼崽们只需要站着保持安静即可。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祭祀仪式开启。

        随着一阵风平地而起，将不远处的竹林吹出呼啦呼啦的声音。

        大巫微微仰头，张开双臂朝向天空，口中发出奇特的声音，仿若呼啸又仿若深情赞颂。

        紧接着有低沉的鼓声响起，兽皮鼓的声音带着低沉的颤动在人群间蔓延开来，站在外围的成年兽人们有志一同地动作起来，随着巫的吟唱跳起韵律奇特的舞蹈。

        鼓声与巫的吟唱声奇妙地交织在一起，竹伊眼前渐渐浮现起蛮荒的场景，兽神取来火种，将药草洒落至各部落中，为在饥饿与病痛中挣扎的兽人送来希望。

        成年兽人的乐舞渐渐停下，以往到这个时候祭祀已经接近尾声。祭台上却突然出现一团焰火，虽然是焰火的模样却并没有灼烧到下方的竹笋。

        族人好奇地望去，巫却并不惊慌。细细看去，他的眼底还带着难以掩盖的激动。

        “是……是兽神显灵了！”巫颤抖着双手，迈到火焰前，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将手伸向这团焰火，准备聆听兽神的旨意。

        四周一片寂静，族人都紧紧盯着那团火焰，眼中流出渴望与敬仰的光芒。

        过了一会儿，火焰微微跳动，大巫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惊异又很快收了起来。火焰很快褪去，他不动声色地敛去眼中的忧虑，转身大声宣布：“祭祀结束！大吉！”

        台下的族人纷纷发出欢呼声，涌到祭台前，将竹笋运回族中聚餐的山洞中。

        仲春祭所献贡的竹笋并不会一直摆在祭台上，在祭祀结束后，族人会将竹笋分食给族中的幼崽，寓意来年也在兽神的庇佑下安然成长。

        族人散开后，一直关注着大巫也因此看到大巫脸上惊异神情的见巫向前一步，犹豫地发问道：

        “老师，是兽神的旨意有什么问题吗？”

        大巫回过神来，安抚地朝他笑了笑，“无事，对族中来说并非坏事，你无需担忧。”

        说罢大巫拿起手杖，乐呵呵道；“走罢，去山洞里，今年的竹笋估计已经开始被瓜分了，我估摸着伊崽儿会做好吃的，咱们去早了还能多蹭两口。”

        此时的竹伊确实在思考晚上该做些什么晚饭，毕竟是一年一度的祭祀。以往都是幼崽们分到竹笋后回到各家吃饭，今年恰好是集体一起吃饭，不改善改善伙食着实对不起这些为了祭祀洗得黑白分明香喷喷的大熊猫们。

        竹伊抱着自己分到的竹笋，跑到霞和锋面前，将竹笋塞到锋怀中让他帮忙抱着，小声问道：

        “你们有什么想吃的么？我准备晚上带着阿林姨她们给族里改善一下伙食。”

        “兔子！那天的冷吃兔！”锋抢先答道，说完还咂了咂嘴，似乎在回忆味道。

        霞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锋抢着发言打断了，她气呼呼地看了锋一眼，轻轻伸出手来在锋胳膊上拧了一下。

        锋还在乐滋滋地回忆冷吃兔的香辣滋味，突然感觉胳膊一痛，嗷地一声蹦了起来，委委屈屈道：“你捏我干啥？”

        霞笑而不语，看着锋在那假装自己还是很痛的样子。

        竹伊好笑地打断了锋的表演，正好之前养殖的兔子繁衍速度也很快，可以多捉几只出来。

        “那就做一个冷吃兔，我再摊些香椿蛋饼，再炸些肉丸子怎么样？”

        霞爽快应下，“都行！你做的都很好吃。”

        竹伊先叫了南和其他几只幼崽去兔窝那边逮出几只兔子来，经过这些日子幼崽们好吃好喝地喂养，兔子长得肥墩墩的，一看就很好吃。

        香椿蛋饼阿林她们也已经学会，竹伊捉兔子的时间里，她们已经从香椿林中采了满满三竹篓来。

        听到竹伊准备晚上做得丰盛些，正在休息的白竹快乐地跳起来，带着几个族人跑到湖边又网了些鱼来。

        竹伊干脆支起两口大锅，一锅炖上竹鸡和菌子，一锅炖上鲜鱼，又将竹笋下了进去。不管族人想喝山菌竹鸡汤还是鱼汤，都可以自己去舀。

        她又拿出一个陶锅来，将昨日黑岩兽的肥肉部分熬出的油放到锅中，开始炸鱼段。

        之前竹伊只想着没有淀粉也没有面粉，没有办法做炸鱼。这些日子她忙着忙着，突然想起有一道叫做“清炸鱼”的菜。

        新鲜的鱼肉带着鱼皮斩成小段，淋上葱姜果汁略微腌制后，放入热好的油锅中炸制。

        雪白的鱼肉在微黄的油中滋滋作响，鱼皮渐渐在油脂的热意中卷曲起来。随着油温的升高，鱼肉的香气强势地飘散开来，将兽油的香气紧紧压住。旁边正在忙碌的族人被香气吸引，不自觉地转头看来过来。

        刚刚出锅的鱼肉边缘已经变得金黄，上方的椒盐粉在热气的蒸腾下缓缓融化，流入鱼肉的怀抱。

        一口咬下，脆香的表皮下裹着细嫩的鱼肉，外酥里嫩的口感配上佐料的香气，在舌尖盘旋。

        咸香之中带着鱼肉独有的鲜味，在热油的激发下达到巅峰。

        趁着炸鱼的空隙，竹伊指挥一旁的红果将黑岩兽肉剁碎，加入椒盐粉祭葱姜果汁，团成一个个小丸子，排列在一旁静静地等待下锅。

        吃过炸肉丸的自然知晓，丸子大些一口下去固然满足，但也容易把握不好火候。丸子搓得小小的，入到油锅中不过一会儿便飘起来，在油面起起伏伏。

        这时的丸子外表微黄，虽然已经炸熟，表皮却还不够焦脆。将丸子用竹篾编成的勺子快速捞起，放在一旁。待到全部都已炸过一遍后，再次下入锅中，直至表皮焦黄。

        此时捞出的肉丸子表皮焦香酥脆，内里柔嫩紧实。入口外酥里嫩，再配上竹伊放在一旁的椒盐粉，一口一个，直叫人吃得停不下来。

        幼崽们闻到味道后跑过来，眼巴巴地盯着锅中的肉丸子。竹伊不时抬手夹出几个投喂给身旁的幼崽。刚出锅的丸子还很烫，幼崽们却急急忙忙放到嘴里，不顾那丸子烫得自己呲牙咧嘴，坚持留在嘴中细细嚼着这份酥香。

        一顿晚饭吃得众人酣畅淋漓，各个都十分满足地捧着更加圆滚滚的肚皮，晚间梦中仿佛还飘着炸丸子和炸鱼的香气。

        大巫回到洞中后并没有急着入睡，坐在洞口仰头望着天边的月亮，思索着兽神降下的旨意。

        “尔等已不再需要我的庇护，我已将带领你们走向未来的变数送至你等族中。我即将离开这里，接下来，需要你们自己变强。”

        旨意中提到的“变数”是什么？

        大巫突然想到这些日子以来族中的变化，先是凿冰捕鱼解决了族内食物短缺的问题，紧接着又烧出了比石锅更方便的陶器，还有正在风风火火建造中的房屋，既可以遮风挡雨还有温暖的炕度过寒冷的冬日。

        他不自觉地想到，这个变数，会是竹伊这个有着奇妙想法给部落带来巨大改变的幼崽吗？

        如果真的是她，竹伊又能带着部落走到怎样的地步呢？

        大巫回头看了看洞中的竹篓和陶器，心下做出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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