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情绪
车子刚在七号楼停下，林惜北就急着去开车门，她有点压抑，不太想跟他待在一个空间。
程琛南跟着她下车，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一直到林惜北打开家门把他挡在门外，程琛南才又说话：“惜北，我认真的，我要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我一定改。”
楼道的白炽灯亮着，周围除了偶尔飞虫碰撞墙壁的声音在，安静的就只有他近乎乞求的说话声，林惜北手掌撑着门把手，抬头去看他。
他右手抓着门边，微微弯腰跟她对视，浓眉微皱，眼底满是焦急，半分没有平日里成熟沉稳的克制。
林惜北低头对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倏然松开，这时她才发现搭在门边上的那只手从来都没有使过劲。
程琛南见她松开手，心底稍稍松了口气，轻声问她：“我能进去吗？”
林惜北摇摇头。
“那好，我现在给宋……”
不等他把话说完，林惜北忽然抬头打断了他，她眼眶里明明还氤氲着朦胧的泪意，脸上却浮现出来久违的笑。
“程琛南。”林惜北牢牢锁着他的视线，真诚道：“认识你这段时间我真的很开心。”
程琛南心里一咯噔。
“刚刚在车上，宋承哲也确实说了些话，但是我现在还有点消化不来，所以你能不能等等我。”林惜北顿了一下，“等我到明天早上好不好，你现在先回去，明天早上我告诉你。”
程琛南现在很确定，宋承哲说的那些话一定是有关自己的，但是他真的不明白到底会是什么话，什么话能让她沉默了一路，到现在都不愿意开口说。
“惜北，这么长时间我对你什么心思你不知道吗？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等到明天早上。”程琛南语气很轻，几近商量，“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吗？”
林惜北没说话，转头走了，留他一人站在门外。
她并没有把门关上，所以现在只要他往前一步就能踏进去，但是踏进去又能怎样呢，继续逼着她说她不想说的话？
回到车上坐下，程琛南想过给宋承哲打电话问清楚的，但是想到林惜北刚才的话，犹豫再三后还是放下了手机。
夜里刮起了风，林惜北一直没睡着，差不多是第一时间起来关的窗户。
外面的路灯早已经灭了，漆黑一片。关上窗户后，林惜北就蜷缩在飘窗的角落发呆。
在车上那会，宋承哲趁程琛南不在，终于说出了自己被当块砖的悲惨遭遇，林惜北当时笑笑表示同情，又说找机会一定请他吃饭，弥补一下他。
宋承哲十分大方，摆摆手：“那倒不用，你请我哥吃顿饭就行，毕竟他坐在二楼看了你将近一个月，能跟你有现在的进展实属不易。”
林惜北有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挺会抓重点的，当时听完这话就问他：“什么叫在二楼看了我将近一个月”
宋承哲“嗨呀”一声，完全没意识到林惜北情绪不太对，就把俩人正式见面之前的种种事无巨细地说了一个遍。
毕竟那全是他哥的辛苦暗恋历程。
于是他就从程琛南第一次注意到她说起，说到他摸准她每天晚上九点半准时来月色，又说到从那之后他就喜欢每天八点开始坐在二楼观察她，并且持续了将近一个月。
宋承哲越说越兴奋，说到最后简直喜形于色，就这么一直到林惜北突然一句“够了”打断他，他才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
宋承哲当时心下一紧，顿时觉得自己之后可能少不了一顿打，赶紧问她：“小北北，你怎么了，是我哪里说的不好？”
林惜北没理他，看着程琛南往这边走，只笑着摇了摇头，便靠着窗不再说话了。
外面又起了风，不一会便有雨点落下，噼里啪啦地拍打着窗户。
林惜北猛然又想起前段时间程琛南在她这里住过的那晚，那天晚上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她其实不太记得了，但是却清清楚楚记得他当时看到那条粉红色空调被的反应。
震惊、呆愣、不可思议。
林惜北勾着嘴唇笑了一声，可是不知怎么回事，笑着笑着眼泪就突然不受控制地流了起来。
林惜北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三点十分。
她很确定她现在很清醒，于是她点开和程琛南微信聊天，发了几条消息过去。
程琛南这个时候还坐在楼下的车里发愣，突兀的消息提示音响起，他几乎是没做一刻的犹豫，伸手打开。
林惜北：【可能是我自身的原因吧，在遇到一些事情的时候我习惯先自我消化一会，所以面对你的追问，我真的没办法说些什么。】
林惜北：【先跟给你道个歉，对不起。晚上那会你一定很恼火。】
林惜北：【不过相信以你和宋承哲的关系，他这会应该把自己说过的话都一字一句的都告诉你了吧。】
程琛南真的有点哭笑不得。
不知道是该说她聪慧好，还是还该说她料事如神好，连这个都能料到。
程琛南回她：【嗯，他跟我说了。】
林惜北有点意外他会在这个时候回她微信，她原想着他明天才能看到，没想到现在就收到了他的回复。
捏着手机，林惜北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最后调出键盘敲敲打打了好一会，还是没发出去半个字，倒是程琛南的消息又进来一条。
程琛南：【你先睡吧，其余的话我们明天再说。】
林惜北从关了手机从飘窗下去，打开了房间的灯。
她有预感，程琛南能在这个时候回她微信，那他应该没走。
打着手电筒下了楼，林惜北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带伞。
但好在雨势不算大，林惜北也就没再拐回去，拖着鞋子就冲进了雨幕里。
程琛南这个时候正在想宋承哲的那些话，忽听到旁边敲玻璃的声音。
外面很黑，他有点看不太清，愣了一下，打开车里的灯，慢悠悠地降下了车窗玻璃。
林惜北站在雨中，不断有水滴从她额前的发丝滑落，她沙哑着嗓子问他：“你怎么不走。”
短短几个字，她说的又责怪又委屈。
程琛南这一瞬间猛然有些心痛，嗓子干涩的说不出话来，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推开车门带着她在后排坐下。
跟上次一样，她仍旧拖着一双拖鞋，衣服也穿的很薄，白色的睡裙已经被打湿，整个人有点没精打采。
程琛南找了条毛巾给她，林惜北摇了摇头，没伸手去接，他便拿着毛巾轻轻搭在了她的头上。
林惜北没反抗，只等他把手撤回来。看着他又慌里慌张去找衣服，问出了她本想通过微信和他说的话，“还记得你第一次带我到月色二楼的那天晚上吗？”
“记得。”程琛南拿出一件西装外套盖在她的胸前，小心问她，“怎么了？”
他身上缠着一股淡淡的烟味，林惜北从来不知道他还有抽烟这个习惯，抬起头去看他，他脸色苍白，眼睛里充斥着好几条红血丝，看起来有些疲倦。
林惜北有些心疼，把视线瞥到一旁，这才接上自己的话，“那天晚上顺着玻璃地板往下看的时候，我心里莫名浮现出一个词——居高临下。”
程琛南不明白她为什么提起这个，坐在一旁默默听着。
林惜北轻笑了一声，像是在自嘲，“你不知道，我当时其实挺享受那种感觉的。那种站在高处看着下面，洞悉所有的感觉。”
“但是当我知道有人曾经站在那里看了我一个月后，我突然就不喜欢那种感觉了。”林惜北转过头跟他对视，泪眼朦胧，艰难道：“因为我觉得那不是……是在监视我。”
原来她是这样想的，怪不得听了宋承哲的话后，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却原来，她把自己看成了监视她的人。
程琛南又气又想笑，转身扶着她的肩膀跟她对视，语气轻柔，“惜北，我承认我确确实实在二楼看了你一个月，也承认自己曾经向吧台打听了你每天来月色的时间，但是我从来，从来没有想要监视你，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只是想看着她？
如果真的只是想看着她的话，那他当时为什么鬼迷心窍地想要帮她修玉跟她建立起来关系呢。
窗外雨滴顺着玻璃滑落，程琛南开始怀疑自己，怀疑他当时无动于衷的原因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是像她说的那样——他在无意识间把她当成了自己的目标，所以才会监视她？
所以他那么久没有作为，其实都是在观察自己的目标，然后找寻一个合适的时机纳入囊中？
程琛南思考的这一瞬间，林惜北心底的委屈霎时铺天盖地的卷来，眼泪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往外流。
她确实是一个不太会处理情绪的人，但是因为他是程琛南，因为他是她刚刚下定决心想要努力靠近的人，所以她选择当面把这些话说清楚，想听听他的解释，可是，他怎么能……
林惜北别过头去擦了擦眼泪，没再看程琛南一眼，推开车门下了车。
雨水冰凉，肆意打在她的脸上、腿上、胳膊上，林惜北咬着嘴唇，小声呜咽着。
程琛南反应过来，忙撑着伞大步跑了过去，林惜北固执躲开，他就固执地举着伞跟着她，就这么僵持到了单元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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