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前尘往事（二）
黄何氏地下身子来重重拍了拍苏秀雯的脸，又拉过苏秀雯如削葱根般纤细的手仔细翻看。
苏秀雯对着这种观看物件般的眼神感到浓浓的抵触，如果自己是一件物件，那黄何氏会不会早就直接将自己撕碎踩烂，扔到某个阴暗的角落去了？
“瞧瞧，多好看的手，老爷，他一定很喜欢吧？”黄何氏阴恻恻地问道。
苏秀雯只感觉自己背后冷汗直流，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想了良久，她才小声说
“我这手老爷从来也不看的，做妾的，自然就是主人家半个奴才，平常端茶倒水洗衣叠被，老爷哪有闲工夫去看一个奴才的手呢。”
黄何氏听了很满意，但突然又笑了起来。
“既是奴才手，那就娇贵不得，我看那大夫你也不用看了，那拿些疮药抹抹便是，哎呀，我也疼惜妹妹这手，但那玉容祛疤膏，自来就不是奴才该用的东西不是？”黄何氏轻轻拍了拍苏秀雯的手背。
“这奴才手，也得有个奴才用法。我看你这手这么纤细，做起针线活定也十分灵巧。过几日老爷就要大寿了，虽在病中，但也马虎不得，你三日内给我绣一件金红丝孔雀披风，如若逾期，哪怕是一秒钟，我也定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说完，黄何氏终于走了，苏秀雯终于得以喘息的机会。可另一个更大的麻烦来了……
金红丝孔雀披风，最重要就是这金红丝，金丝乃金线，红丝却要用上好的丝线浸了人心血制成，这拿来送人的金红丝孔雀披风，红丝的血液来源需得有讲究。必须要用送礼之人的心血。苏秀雯看看自己的手。很多地方已经被毁不成样子了。也不知还能不能拿针……可这金红丝孔雀披风的绣法，偏偏复杂无比，稍微错一点效果就大相庭径……
“姨娘！姨娘！”两声惊呼打断了苏秀雯的思绪。原来是身边的夏瑜来了。苏秀雯擦了擦泪水，远远地应了声。
“姨娘，春笙一出去就告诉我了，我立刻跑去大夫那里讨药，可大夫偏不给药，幸好我这里还有一些，虽然久了些，但是效果应该还是在的。”夏瑜上来就招呼苏秀雯擦药。一番折腾后，主仆二人终于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夏瑜，帮我去讨些金线和普通丝线来，还要一块厚实的好料子做披风。就说是夫人吩咐的。”苏秀雯一回到院子就开始为绣金红衣做准备。
夏瑜听了后立刻跑去了库房，这次倒是没有受到阻拦，但是，送过来的料子十分不如人意，苏秀雯没有办法，她只好叫夏瑜将自己往日里的金玉镯子等首饰送去典当行换了二三百两银子才买了块好料子来。
整整三日三夜，苏秀雯不眠不休地绣着那金红丝孔雀披风，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华丽的金色红雀还有它那漂亮的暗红色尾羽在披风的料子上渐渐成形。终于，在第三日的一大早，苏秀雯完成了这个完全属于刁难的任务。她叫脸才好些的春笙将孔雀披风送过去，自己则因累极，趴在桌上便睡了。
苏秀雯休息了整整一天一夜才缓过来，她看着自己手上就算擦了药仍然有些溃烂的伤口，缓缓捂住了心口，在皎洁的月光下默默的落泪。
“如有来世，愿我无忧无虑，不再受这寄人篱下之苦。”
过了段日子，老爷的病更重了。这是黄何氏又派人杀上门来，说她是个不干净的东西。为何她做出来的披风一送给老爷，老爷就病倒了。送给老爷的礼物那么多，为何就偏偏指着她这一个不放呢？
苏秀雯苦笑一声，暗自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我要命尽于此了。”
随后苏秀雯便被关进了柴房。
她在那暗无天日的柴房里，每天只有一些脏水和猪都不吃的馒头。有一天，她听见了外面铺天盖地的哭声，心下便知道，这是老爷死了。小厮来送饭时，她苦苦哀求小厮帮她向黄何氏求情，只求让她见到老爷最后一面。
半日后，小厮又回来了，说是主母回的话“就是你这贱人害死的老爷，还有脸见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柴房的门开了，一个精壮男子走了进来。
“你要干什么？！”逆光走进来的男子面露淫色，柴房的门在她背后缓缓关上了。
“小美人儿，当然是怕你寂寞，进来好好陪陪你啊！男子淫笑着靠近柴房角落的苏秀雯。“这么久没有被碰，肯定想男人了吧？”
“啊啊啊啊！救命啊！”苏秀雯惊恐地跑到柴房门口用力拍那扇木门。可即使她把门拍得震天响，却依然没有人回应她……
“好像，从老爷病了开始，就再没有人回应我的痛苦了”。
男子压住挣扎的苏秀雯，开始慢慢褪去她的衣衫，露出她美丽的胴体。
“为什么有些人天生就该受苦呢？”
渐渐的，心如死灰的苏秀雯不再挣扎，挣扎有什么用呢？……这一切，不是早就安排好了吗……哈哈……
“我好恨……为什么是我……我做错了什么？”
苏秀雯好似傻了似的，又好像做了一场大梦。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沉在一口水塘里，看着眼前渐渐消失的光亮，耳边那些人义愤填膺的叫骂声渐渐归于平静，自己被身后吊着的石头慢慢扯向那黑暗的深处。好像看见了鱼在周围游动，自己吐出的气泡缓缓的破碎。
好想知道春笙和夏瑜怎样了，自己的姨妈虽然对自己很差……可是到底还是对自己好的，姨妈她还好吗？
苏秀雯头脑一阵阵发晕，浓烈的窒息感冲刷着她的脑袋。
我好恨……
……
……
苏秀雯死了，可黄何氏仍然不愿意放过她，她怕她的灵魂会转世来报仇，于是让一位邪道让她永远不能超生……
女鬼的故事说完了，戴月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如果自己的前世是黄何氏的话，那确实是该死……可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呢？
“姑娘，尘归尘，土归土，既然是前世的事，为何不放下呢？”清轩道长叹着气道。
“道长，此仇不报，我做鬼也不安宁！”女鬼凄厉地道。
“放下吧，贫道修为虽不说多高深，但送你投胎还是不成问题的。”清轩道长挥了挥拂尘。
“道长，这个女鬼害我们一家已经害得够惨了，求求您为民除害吧！”戴月的父母当即跪了下去。
戴月只觉得自己的眼泪在眼里打转，可却怎么也跪不下去，自己前世做了那么大的孽，把苏秀雯害得这么惨，这样的自己有什么资格求道长灭了苏秀雯呢？……
此时，清轩道长的法术已经到了尽头，女鬼不甘心地大叫了一声，便立刻消散了踪影。
“这是她们前世的恩怨，我不能够下手，但是我也不能见死不救，既然月姑娘在紫霄宫不会见鬼，那便让她留在武当山。名不正则言不顺，既然要住在紫霄宫，便总需要一个由头，明日我便亲自去让紫霄宫住持收下你这个记名弟子。戴月，你可愿？”清轩道长深切地问。
“我愿意……”
道长的拂尘轻轻拂过戴月的头顶。戴月抬起头望着外头的明月，从今往后，这一生，武当就是她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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