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太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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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乃泽下楼的时候，左伊还沉浸在跟季风师父道别的情景之中，意犹未尽。听见有人下楼梯的脚步声，她晃过神来，收拾好桌子散乱的草稿纸。
客厅的灯线笼罩在她的上空，从宫乃泽站在楼梯的角度，她裸露出来的皮肤每一处都白得发光。
收拾完毕时，宫乃泽正巧踩在最后一格台阶，左伊转身，星眸流转在他的脸：“醒了？”
“嗯。”宫乃泽睡眼惺忪，头顶有零零星星因睡姿而卷翘的呆毛正耸立着，将他平时的冷然与乖戾削弱了几分。
左伊因为刚拿到学方线上测验赛的第一名，而喜不自禁。
说着话时，顺带连语调儿都绕着魔力圈：“你这一觉，可真长。吃晚饭的时候，叫都叫不醒你呢。”
宫乃泽轻笑，单手插兜走到饭厅，眉眼处早就没有了方才困倦的阴霾：“那你觉得，这事拜谁所赐？”
左伊：“……”
这人可真记仇。
“吃点东西吧。我给你热粥。”
“嗯，好。”宫乃泽欠了欠身，拉开饭桌前的一张凳子，大字型坐下。
一副洒脱恣肆的模样。
左伊的眼角瞥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但只是一瞬间的动作，就被宫乃泽捕捉在眼里，把玩拿捏，别有趣味。
“说句实话。”他的声音沉沉的，格外的清朗好听。
左伊看似在厨房沉默无声地热着粥，但实际耳朵早就像小白兔一般高高地竖起，等着他的后半句。
宫乃泽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背影，见她的动作慢了整整一拍，就知道她内心并不老实。
“说句实话，”他起身，踱步到厨房将头轻倚在门框处，“因为抱着你睡，我才睡得那么沉。”
左伊：“……”
？？？土味情话在线教学？
“但没成想，”他语调降下半个调子，掺杂着一丝丝的幽怨，“我一睡醒过来，怀里抱着的人就不见了呢。你说，这人像不像睡完就跑的渣渣。”
左伊：“……”
？？？
！！！
她手中的汤勺停顿了下来，暗暗地深吸一口气，心想面对刚睡醒的潜在大灰狼，此时的她一定要坐怀不乱，不能被他的话带着跑，偏离了正常的轨道。
宫乃泽嘴角一勾，无奈地笑了笑，心想这小白兔是真的不会掩饰自己的心理活动。
他缓缓启声，声线温润，恰如桃花林边一口清冽的泉：“左伊，这段时间我要过去西班牙那边比赛。”
左伊：“……嗯，知道了。”
说完觉得自己太过于冷漠，又转身看向他，补充道：“那提前祝你比赛顺利。”
眉眼盈盈，一副“我对你有信心”的样子。
宫乃泽心下一动，自然而然地上前将手覆盖在她的头顶，大手触及之处都能感受到他温暖的掌心。他俯身，在她的耳廓处耳语道：
“所以那个睡完就跑的渣渣，是我，不是你。”
……
…………
左伊：“？？？”
等下！她没有在纠结这件事情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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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冬寒风凛冽，左伊缩着脖子，步步艰辛地走在回公寓的路上。
怕冷的体质在这天气暴露无遗。
灰天暗云，遍地枯木朽株，只有降温之际，她才真切地感受到冬的荒冷。
放寒假不到一个星期，宫乃泽就出国参加F1方程式西班牙站赛。
偌大的公寓，只剩下左伊空守。
向来注重个人空间的她，第一次感到无所适从。
偌大的空寂滔天般袭来，以至于她宁愿走出暖气房，呼吸冰凉的冷空气。
上午去市图书馆学习，消耗掉学习卡的自习室时间。下午则被UZK车队的副队长范雨灵接去SDM超跑俱乐部练车。
这段日子，她过得跟苦行僧般自律，但内心并不清净。
她这时候才感觉到，原来习惯那么容易成瘾。
华灯初上，万家灯火通明。
玻璃窗外，光影两点成线。车灯首尾相连，穿梭于在高楼大厦之间。
她轻俏地来到客厅，如同月色幽幽，瓦房店市上悠闲踱步的猫。
拿起他的玻璃杯，她小心翼翼地端详起来。
看起来还是自己原先赔给他的杯子，连底座的标签都还没有撕。
若不是听范雨灵随口说起，她到现在都不会知道，她当时打破的杯子，光是颜色都申请了专利。
定制版的知更鸟蛋蓝，清爽而素雅的玻璃颜色。
但她却认成了绿色，并且买过来充数的牌子价格跟正品相差了几个宇宙。
但宫乃泽并没有挑明，而是在端详许久后放下杯子，跟自己扯到舍友关系，还搬出了门禁与家规。
要是她当时知道了这个杯子的价格，一定不会反驳他的话，乖乖报备自己的行程，并上前抱住他的大腿，感恩戴德，谢他不追究之恩。
半晌，她恭敬地放下玻璃，窝进沙发。
长发倾泄，遮住她半边脸颊。她在微信聊天框斟酌着语句问季风师父。
［左左兔］：“师父呀，如果你弄坏了一个人的东西，东西贵到这辈子賺钱都可能赔不起，心里又觉得过意不去，你会怎么办？”
［。］：“看你跟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左左兔］：“唔，舍友关系吧。”
［。］：“那，你就把自己打包送给他好了。”
［左左兔］：“……”
？？？
放个假，大家都这么狂野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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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半个多月的培训，左伊重新掌握驾驶卡丁车的诀窍，灵活而熟练地在车道秀车技。
尽管场下的她淡漠如水，不似其他女车手奔放狂野，但当开着车，上赛道后，她一动一静都充斥着野性，眼眸亮得如狩猎的猛兽。
车手萌新敢一上赛道就开全油门的人，整个培训队，就只有她一个。
甩尾漂移、加速入弯、甚至强切内道，这些操作让站在围场看车的范雨灵晕眩阵阵，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不得不承认，有些人跟车注定有缘分。
天赋异禀的赛车手不可多得。外貌条件上佳，又天赋异禀的赛车手更是寥寥无几。
难怪孤韦当初会冒着被宫乃泽追杀的危险，也要拉拢这个女孩入队。
她记得，左伊刚来UZK报道时，引来了很多人的不满。
靠上位进队的女员，这个标签就够他们鄙夷不屑。但女孩似乎并不受影响。
我行我素也就罢，场上场下的作风还判若两人。这让范雨灵很感兴趣。
而当她跟着其他队员培训时，无论是体能训练还是试车水平，展现出来的能力更是不亚于资深队员。
有的方面甚至还超越他们。
比如胆量。
这段时间，训练场经常能看到一辆车，看准了其他人不敢冒险，在入弯时全油门加速，甩尾漂移，靠着险中求稳，剑走偏锋的技巧拿下头位。
在场的人，将视频发到SDM超跑俱乐部的群聊。
一时间整个俱乐部哗然，纷纷表示后生可畏。
由于超跑里存在专业与业余的鄙视链，因此SDM超跑俱乐部的群聊和车队群聊是分开的，彼此间的信息并不完全共享。
这就间接导致了视频在很久以后才被宫乃泽看到。那时的他没日没夜地失眠，无数个漫长无尽的夜里，他就将这一视频投影到幕布前，一遍一遍地观看温习。熟悉到，每一秒到哪一画面，他都了然于心。
在左伊在SDM超跑俱乐部练习着基本功的同时，宫乃泽和莫川等一队人马已经奔赴到了西班牙，日夜不停地准备着比赛。
练习赛、排位赛、正赛等大小不一的比赛，让他们连日连夜地轴，完全没有空余的时间刷到这个在圈内广为流传，热播度极高的视频。
至于视频的主角左伊，仍旧是我行我素，并不知晓她的举动会给俱乐部的人带来那么大的震撼。
但如果算上前世的培训时间，她跑的总圈数跟俱乐部的人其实差不了多少，甚至还要更多一点。因此不能算是“天赋异禀”，顶多算上个“天道酬勤”。
左伊摘掉头盔，从卡丁车座位下来时，微微扬起下巴眺向远处。
灰色的天空尽是绵延不断的云朵，她的眼眸熠熠生辉，恰似穿过厚重云层一柱倾城的光。
“刚才那一招被你秀到了。”秦芷主动走在她身边，语气尽是艳羡。
她傲性依旧，但对左伊的语气却温和得多：“就新手来说，技术大胆。”
寒风呼啸，左伊浅笑着接受了她的夸奖：“以前学过。”
“难怪队长会招你进来。赛道上挺狠的。”
她递给左伊一杯温水，显然观察到她冻得哆嗦的手。“明年选拔赛，好好比一场。”
左伊眼眸氤氲，像是想不到她会这般细心，但只是征愣了一秒，她便伸出双手将温水杯接了过来。
杯身的热传递到她冰凉的指尖，她看向青空蛰伏如兽的远山，话确实对着秦芷说：“好，明年比。”
秦芷闻言，满意地笑了。
原以为借着宫乃泽空降进队的女人，空有花瓶之貌，没想到倒是实力非凡。
不因为自己特殊的身份而矫揉造作，或行事畏畏缩缩，反而有种飒爽英姿的作风。
这倒是让向来不问出处只看实力的秦芷有点吃味。
UZK车队每年会在年中和年底，即6月和12月举行两场卡丁车选拔赛。届时卡丁车赛车手只要获得头位，就能获得F1赛车手的培训资格。
秦芷选择寒假空降到这个车队，为的就是拿到这个名额。
而左伊，则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两人同是空降部队，自然受到冷待。
刚开始几天她还有点受不了队里人的冷眼，可等左伊进来了之后，她不再那么介意，反而非常乐意跟左伊划到同一阵营。
有时候甚至会将她们两个幻想成落难姐妹花，虽遭受周围人的迫害冷淡而自强不息。
这种姐妹双双励志上车场夺冠的画面，想想就很热血沸腾。
左伊坐在视听区，全程盯着赛车手的大屏幕。
风声、发动机声、以及自己的心跳声，这些关乎赛车的感官刺激都让她着迷。
车如箭离，万籁俱寂。
秦芷发现，她看向车子时，虽然面无表情，但眼底却显露猎性。
异常地狂热与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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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狐韦满眼欣赏，期望着从范雨灵嘴角听到夸奖。
范雨灵乜斜了他一眼，把眼光抛向左伊驶过的路线：“太野。”
不好驯服。
狐韦丝毫不介意她模棱两可的评价。
他冲着天空吹了声口哨，喜上眉梢：“那就给她一片森林，野蛮生长。”
范雨灵没有接他的话，轻巧地转移话题：“算算时间，阿泽应该是今天回来。”
狐韦闻言，收起上扬的尾眉，正色道：“昨天提前回来。下午还有个赞助商指定的活动赛，那群龟孙王八蛋。”
“排位赛能领先队友莫川三个车身，正赛挤进前十，放国内已经是个优异的成绩了。风头正好。……换了我是赞助商，我也指定他开。”
范雨灵语气不冷不热，双手抱胸，目不转睛地盯着左伊所在的方向：“对了莫川呢？”
“他？他不用参加，说要在西班牙玩几天。”
“那就好。”范雨灵收回放在左伊身上的视线，“哦对，B大的保送名额也下来了。”
孤韦牙酸了一下：“那么快？不应该是明年才谈保送的吗？”
“凭着他这样子的成绩，各大高校早就在争了。不过最后还是定在了B大，工程设计这方面稍胜一筹，车队规模制度也比较完备。”
“果然是天之骄子。可惜这里池塘太小，容不了这条龙。”
“……所以，你才找到这个女孩不是吗？从现在来看，确实不错。”无论是从外貌条件还是潜力。
范雨灵说完，视线紧紧跟在休息区的左伊身上。
左伊此刻已经休息完，不知疲倦般地重新上场。后面还跟着秦芷。
见范雨灵在围场边看她，她抬头，朝范雨灵所在的方向挥挥手。
眼角还残留着驰骋车场的烈性，但眸底早已笑意涟涟，璀璨如星河。
孤韦“啧”了一声，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左伊吗？确实有培养她的意思。”
“不过凡事要有个Plan B。想把左伊签进去，你还得经过阿泽那一关。要知道当年的事件对他来说，打击不小。”
狐韦半眯着眸子，“我倒是觉得，只要拿下女孩这个人就行。”
范雨灵微微一愣，随即冲孤韦笑得坦荡。
她指着左伊所在的方向，酒红色的指甲衬得灰天格外地发白：“你确实是个商人。”
只有商人，才会一眼相中潜力股，看到其背后的商业价值。
孤韦嗤笑，对她的评价不以为然。
UZK车队两个队长，一男一女。
男主外，负责接洽赞助商和活动，维持车队资金。女主内，负责车队的队员变动、队员培训等人事管理。
女生一身的黑色防风衣、皮裤勾勒出比例上佳的腿形，脚下一双男性马丁靴，整体干练得体，搭配凛冬的天气显得决绝。
孤韦不由得在心里想，如果宫乃语没出事的话，想必也是这般飒爽英姿。
范雨灵和宫乃语师出同门，都是蒙静一手栽培起来的女车手。
但如今UZK车队只剩下范雨灵。
恩师蒙静和师姐宫乃语的出事，让她明明处于二十七八的年纪，却老成得像是无欲无求的师太。
除了车队和宫乃泽，其他人事都入不了她的法眼。
因此现如今对左伊的培养，孤韦看得出来，她掺杂了太多私人的感情，以至于让他完全分不清，她是移情，还是惜才。
他抬头，灰蒙蒙的云端稍散，穿过云际洒下一片光芒。
钻石耳钉吃了日头，折射出熠熠的光。
但眸底却浓如泼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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