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像不像犯罪现场？

　　宫乃泽的眼眸透出一层透明的壳，深入不到人心。

　　他遣走孤韦，自己留下来陪左伊等救护车。

　　路灯的光倾流而下，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一高一低自两个点延伸，于终端交叠。

　　两人相对无言，各有各自的打算。

　　左伊眼尖，看到小树丛有一洗手池。

　　说实在的，路边有洗手池是挺奇怪的。但只要结合后门都能开到马路拐弯，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洗手池估计是给老板们的三儿卸妆用的吧。左伊心想，踩着高跟鞋走过去。

　　宫乃泽发现女生闪进树林，片刻后再出来时，已经是狼狈不堪的模样。

　　她眼眶红红的，刘海湿漉漉贴在额前，衣服皱巴巴的，深浅不一的水渍渗进布料里。

　　脚步却灵活而轻盈，像一只踩着脚尖在高檐碎瓦踱步的猫。

　　嘴角噙笑，眼若星河，她邀功似的看着他：“像不像犯罪现场？”

　　宫乃泽眸底情绪不明，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后挪开视线：“嗯。”

　　左伊得逞地笑了。

　　她就是赌一把试试，眼前男生清冷如傲，应该是对她这个如果不逃出来就要去陪酒的女生没多大兴趣。

　　毕竟段位不同，不必强融。

　　急诊室内，洁白的窗帘任风而起，飘散至窗户沿边。空气消毒剂的味道，清淡而不刺鼻。

　　左伊如泣如诉，我见犹怜地对着医生将一段“亲人不惜殴打她虐待她借此压榨她让她去陪酒最后自己趁机逃出来”的心酸经历说得百转千回，闻者落泪。

　　宫乃泽双手抱胸，在一旁观望。

　　最让他感兴趣的不是她的经历，而是她声情并茂又恰到好处的欲言又止。

　　医生对眼前的女孩动了私情，答应给她开了张验伤报告，作为女孩长期受虐的佐证。

　　左伊慢慢止住开闸的泪水，声音哽咽：“谢谢你医生，你是个好人。另外……”

　　她缓缓将手里的红包塞进旁边的文件夹，语气真挚：“好人会有福报的。”

　　医生微微一愣，随即又往报告里添油加醋，尽可能写严重一点。

　　宫乃泽抿了抿嘴，指骨抵上眉间，既无奈又好气。

　　跟他借钱给别人塞红包？

　　这波操作可以，很强！

　　出了医院，左伊拿着验伤报告神清气爽，衣服的水渍也被风吹得干透。

　　十字路口，她朝宫乃泽扬起精致的下巴，活像一个落魄街头但不失贵气的女王：“今晚谢了，这里分别就好，不送。”

　　宫乃泽双手插兜，将女孩张牙舞爪的模样看进眼里。

　　他颔首点头，又是一个单音节词“嗯。…”此后再无话语。

　　左伊倒是不介意，于她而言，话少寡言正好适合相处。

　　话多必失，这句话对刚重生的她非常地试用。

　　她甚至都没有问他的名字，只是记下他的号码方便以后还钱。而男生则全程无意见由着她，任她嚣张成虎，狡黠如猫。

　　夜深风微凉，左伊选择住进附近的酒店。

　　她不想回家，也懒得回家。

　　用膝盖想就知道，陆敏现在有多么气急败坏，暴跳如雷。

　　就让她气去吧跳去吧，大气大跳还在后面，这还只是刚开始。

　　＊＊＊

　　次日清晨，阳光撒在地板，形成不规则的光斑图形。

　　左伊蜷缩在床边，微嘟着嘴，眉头紧锁，经历着一场场的梦魇。

　　前世她拿下G市闪耀之星三连冠，是实打实的校花。

　　于是陆敏趁热打铁，让她高三辍学进军娱乐圈。

　　进圈后的那些年，是她最黑暗的时光。

　　为抢占曝光量，她在出道节目中，矫揉造作玩花样，不折腾出水花不罢休。

　　接着又捆绑当红男星，蹭热度、炒cp。上至演技派下至小鲜肉，只要是男的、有过合作的都不放过，导致她在网上骂声一片。

　　而陆敏则在她黑红的道路上吸金无数。

　　后来转阵影视圈，为最好的资源，争取上位，她被迫辗转于各个包厢。陪酒唱k，甚至拍下亲密的视频做要挟。

　　直到她的照片和视频被曝光，才就此作罢。

　　没有人能理解她背后的苦情，都盯住她的污点，逼她退圈。

　　场面一度失控。她反而庆幸逃离出大染缸，庆幸不用再被陆敏所操控。

　　然而，生活比远电视剧更狗血。

　　陆敏比想象中更蛇蝎心肠，硬是将她的价值榨干。

　　她利用她，哄骗她，让她签下豪门的契约，充当生育工具。自己则带着妹妹左凌移居国外，拿着吃人血馒头的钱，不再回国。

　　梦里前世纷纷乱乱，她还没睁眼就泪花眼。

　　野猫游走在屋檐，冲着她的房间“喵喵”叫。她被猫声拉回意识，逐步从浅睡眠状态苏醒。

　　她揉揉惺忪的眼坐起来，泪痕还挂在脸颊两旁。

　　“铃铃铃——”一阵急促的铃声兀地响起。

　　左伊看了一眼来电，随即深呼吸尽可能调整情绪。

　　“我说左伊，你看没看我发给你的信息？”是夏络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一阵口哨声。

　　她霎时热泪盈眶。

　　“左大女神，你是装傻还是充愣？给我个声音！”夏络的大嗓门源源不断地从话筒传出。

　　她舔了舔唇：“什么信息？”

　　“啊我就知道！”夏洛十足的崩溃语气，“投票截止，你还是第一名。我为了你，彻夜通宵刷榜排数据，可算是把那些整容脸比下去！”

　　左伊不确定，试探地问：“G市闪耀之星大赛？”

　　“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啊啊啊！看这里看这里……”夏络一声尖叫，吓得她赶紧捂住手机。还没说上话，就被夏洛以“追爱豆”的理由，强行挂机。

　　这一幕经历得太真实太清晰，以至于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下一秒就梦醒了。

　　她的眼里尽是不可思议。心跳如鼓声，迟迟未平静。

　　兴许是老天惋惜她前世黯淡无光的一生，才让她在命运的齿轮没开始转动前，重返高中校园，重新来过。

　　一切都还没开始，所有的时间都刚刚好。

　　＊＊＊

　　“铃铃铃……”又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左伊的思绪。

　　拿到手机，定眼一看，是一个陌生来电。

　　她以为是推销员的骚扰电话，不假思索地按掉。

　　半晌，手机又响起来，还是刚才的号码。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是学生，无经济收入，没有推销员看得起她。

　　贫穷就这点好处，但还是别继续穷下去的好。

　　她摸摸鼻子，划到接听键，放到耳边。

　　一个温柔的女声从话筒里传出来：

　　“尊敬的左伊同学您好，恭喜你在第六届G市闪耀之星大赛网络投票夺得头筹，获得一等奖的殊荣。大赛组委会诚挚邀请您参加本周六的颁奖典礼，地点在G市艺术大剧院，嘉宾入场时间是下午三点……”

　　“不好意思，打断您一下。”指尖绕上发丝，“我那天有事，去不了。”

　　“这样子啊——”兴许还没碰到过拒绝参加颁奖典礼的选手，电话里的女声期期艾艾，“那这边我先给您备注，欢迎您随时回电。我们期待您的到来！”

　　“不好意思啊，辛苦你了。”她浅笑，眼眸澈亮通明。

　　“不辛苦，祝您生活愉快。”手机随即传来一阵忙音。

　　左伊重新挪进被窝里，闭上眼，睫毛在眼底留下一片阴影。

　　从拒绝领奖开始，断掉娱乐圈这条路，再慢慢逆风翻盘。只是眼下，她还得回去家里，解决掉陆敏这个历史遗留问题。

　　＊＊＊

　　“什么！你竟然拒绝去领奖？！你脑里装的什么？屎吗？”晚餐饭桌前，陆敏知晓左伊拒绝掉周六的颁奖典礼，爆发出河东狮吼。

　　“我简直被你气死，你是傻子吗？昨天放着这么好的莫少资源不拿，跟哪个野猫野狗跑？还一夜不回家，同样都是睡，你怎么就不把眼光放长远？”

　　龌龊的人想龌龊事，在她眼里估计除了睡和上位，也没别的正经事。左伊讽刺地想。

　　但她暂时不想跟陆敏正面交锋，于是默不吭声地吃着饭。

　　陆敏见她事不关己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夺下她的汤勺摔到地上。

　　白瓷汤勺重重撞击在冰凉的地板，瞬间就粉身碎骨。

　　满地的陶瓷残骸，破碎凌乱。

　　还真是应景。只要不顺遂她的意，必然是这般粉碎的命运。

　　见左伊被抢夺了勺子也无动于衷，陆敏的怒气值到达了临界点。

　　她吼道：“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电过去说你有空参加！”

　　面目狰狞，就差把她刚做的美甲戳进左伊的太阳穴里。

　　“不。”左伊慢条斯理地抬头，将陆敏疯狂撒泼的样子看进眼里，“拒绝。”

　　说罢，她抢先一步起身，快速闪开陆敏泼过来的浓汤，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

　　陆敏泼汤的动作声响太大，以至于早就吃饱，呆在房间学习的左凌都忍不住出来瞧瞧。

　　见恐吓左伊无果，陆敏索性将火气撒到最疼爱的小女儿左凌身上。

　　“看什么看，滚回去学习！！！别跟你姐学叛逆，看着糟心。反一个就够了，两个的话，你倒不如让我去跳河。”

　　左凌本想出来看左伊的笑话，却落得一身灰。嘀咕了一声“晦气”，闪回房间，不让战火波及到自己。

　　陆敏内心一把无名火正浇得正旺。

　　她擅于将生活中的事情管理得有条不紊，不让它们出现一丝差错和纰漏。一旦出现不可控的因素，她就会惶恐不安，焦虑到只想拿东西泄愤。

　　几年前，丈夫的意外去世是她一个沉重的打击。

　　向来高傲美艳的她，本以为日子衣食无忧。但噩耗传来，她不得不在生活的重担下出外打拼。

　　自尊心过强的她，内心极度不平衡。

　　好在两个女儿都随她，个个长得水灵出落。

　　特别是左伊，犹如现代版的狐媚子，让她一心想将她塞进圈内当摇钱树。左凌稍逊姿色，但也是个翘楚，她则是有意往高学历方面培养。

　　如此一来，钱财荣誉两得，没人会看不起她。

　　本来机缘巧合之下，她本已经为左伊铺好路。

　　昨天饭局如果傍上莫家老板，她就能签到钟毓旗下。再趁着闪耀之星获奖的热度，进军演艺圈。

　　可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将这棵摇钱树苗掐死在襁褓之中。

　　这是陆敏所绝对不能容忍的差错。

　　她冷静下来想应对的策略，却毫无头绪。

　　左伊的眼神平静如深水，坐在旁边角幽幽地看着她时，她感觉像是旁观者在看一出无理取闹的戏。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左伊行为举止从昨天就有点反常。但哪里反常，她又说不上来。

　　她不得不承认，恐吓式的威胁没法震慑到她。

　　陆敏发泄完盛怒后，从纷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她看着饭桌的杯盘狼藉，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起身收拾，但又不甘心地，将锅碗瓢盆碰得“哐哐”响。

　　一半解恨，一半施压。

　　－－－－－－题外话－－－－－－

　　都说环境对人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女主得先从家里搬出来，才能慢慢释放出萌萌哒的内心。(?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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