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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大禹治水可三过家门而不入,可安祁旭却一定不能一过军队而不入,且加上那次乐韵乱事以及进来外界传出的被尊神厌恶,他不用想也知道,有多少人在旁边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西极也早得了新右参将至的事情,但更为注意地莫过于新右参的姓氏——柳。

  自羽冰落即位后出现的第一个姓柳的人,多少人等着看新一场的腥风血雨,或许那坐在最高位,行事狠厉的人会再来一次大搜查,将放出柳巽的、收养柳巽的都杀干净。

  不少人很有先见的笃定了这件事一定会发生,甚至还长吁短叹,既吁柳氏可恶,又叹尊神狠厉。

  当初柳巽在圣灵岛报名处突然站出之时,着实闹出了不小的波动,连身在岛主府议事的孟尧渊等人都匆匆赶到了,不敢乱做决定,故有了崇泽带柳巽去神宫请示这事。

  当时知情者几乎翘首以盼,等着看羽冰落的盛怒,结果盛怒没见到,柳巽反而安然无恙地站在众人面前,连一根头发都没掉。

  众人本以为尊神即位这些年,变得慈悲宽容了,结果一打听,原来是有人求情。

  西极此处神界商队前往妖界行商的几乎没有不向青龙军说这个事的,还附带几句风言风语:

  喝下几口热茶,笑得满脸褶子的商人等着左参黎骜按章过界时,凑过去继续跟一个小兵交谈:“要我说,表弟你在西极,当真不知道你们青龙神君和执剑大祭司的事?”

  那小兵似乎是被他问得烦了,握着长枪的手又紧了紧,道:“都说了外界传得不可尽信,你是见过神君和大祭司亲热了,还是他俩跟你说的,那我还说,青龙神君还能当尊神的夫婿呢,他那般人品,配谁配不得,你怎么不信我的?”

  那人打包票似的拍拍脯子,道:“我虽没见到,可我兄弟是亲眼看到的,安神君亲自扶着大祭司下马车,如何不亲近,况他们都说,神君天天往大祭司府里跑。”他说完,还颇有深意看向小兵,笑道:“要我说,这事也八九不离十,你看大祭司也十万余岁了,尚未定亲,安神君自小在她府里长大。又不是血亲,不是正般配。”

  那小兵不屑于听他这些“般配”“早生情愫”的话语,只觉可笑,但又看在兄弟一场的情分,没有嘲笑,只当自己双耳皆聋。

  少时,来一人,手上拿着通关文牒过来,道:“主家,都查好了,这是按好印的文碟。”

  那一直絮絮不止的人一顿,向小兵道:“既如此,我先走了。”那小兵巴不得他立刻消失,耳根子也好清净些,点点头,待他走后还长出一口气。

  从远方跑过来一个士兵,直接往黎骜先下所在的石楼中跑去,然后黎骜便急匆匆地跟着那士兵往石楼聚集之处走去。可递通关文牒的商人还在进进出出,想是黎骜安排的先下值班的军长代为按章。

  身旁的人愣愣问道:“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

  他摇摇头,道:“应当不是,我刚才好像看到黎左参笑了一下。”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也笑了起来,身旁的人戳戳他,问他傻笑什么。

  他缓了缓神,眼睛突然神采飞扬起来,道:“你傻啊,肯定是咱们神君回来了。”

  ……

  他所言不错,当黎骜怀着赤赤期盼到军中时,便看见安祁旭屹立在操练场,许久未见,黎骜甫一见到,便牵动万千思念,再看一眼时,正好对上安祁旭往这望的朝阳般双眸。

  在这西极中,最温暖的所在。

  安祁旭身后的柳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这大半士兵眼中或多或少的心安和敬慕,也难怪能将孟尧渊那个家伙扶正。

  可这样一个如此光明磊落,暖如春泉的一个人,怎么也不像是会出诡计的人。

  她一边思索,一边听着安祁旭在操练场说着近日之事。

  安祁旭站在众人之首,左右两参皆齐,语气并不狠厉,却足以让不自觉俯身,中气十足:“那日乐韵之乱,后事想必也有左参同各位解释,袁军长甚冤,却也有不察之罪,已有处罚,今后职责照旧。”

  他目光扫下去,并没有任何人不妥,“袁谋师存义且仁,为人之楷模,吾等应习之。”他当众说出袁谋师好话,毫不吝啬。

  他道:“能者皆为我喜,本君定会重用。本君当感谢尊神怜爱,百万青龙军师之众,皆为能者,也望各位记住这次教训。袁军长。”他喊了跪在下面的袁良,见他应下,才笑道:“归军。”

  袁良俯身又叩一头,声音坚定,道:“是。”这声“是”,既是对归军指令的顺从,更是对上一句教训的答应,他依旧站在所有军长的最前面,风姿样貌也依旧是从前的“马上鹤子”之像。

  接下来安祁旭说的话则更吸引人了,“今日举贤试毕,军中空缺皆填,右参之位自尊神即位以来便一直空下,今日也齐。”他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柳巽,探究也有、吃惊也有。

  柳巽拱手,朝众人微鞠一躬,以示相见。随即背脊挺直,直视众人,她在证明,她柳氏,如今又堂堂正正地站在众人面前。

  不论心中如何思量,场上除了安祁旭没有表示之外,剩余人都恭恭敬敬地向她鞠躬还礼。

  既已见过,安祁旭也表示自己要回神城,众人的眼神又立马变成与至亲别离的悲痛,但无法,只能一一散去。

  安排了一女兵带柳巽去她的住处,黎骜站在他身旁,神情尤为不舍。

  安祁旭作揖,道:“左参近日辛苦,如今右参至,还需左参提点一二,待本君可归之时,定给您多数沐休。”

  黎骜倒不在意沐休之事,他本孑然一身,不过还剩一个“黎”姓傍身罢了,还不如在西极与友人作伴。

  手中突然被塞了几张纸,他低头一看,竟是几张千两之数的银票,忙问:“这是?”安祁旭道:“军中有军长士兵还家,想来过会举贤试出的新军长就该派过来,这些银子劳烦你拿到食府,给大家添些吃食。”

  黎骜不拒绝,低头应了。摩挲着手上银票,只觉不少,可安祁旭任青龙神君不过数日,哪怕东西两极俸禄多些,也达不到这个数目,想必又是他的私银了。

  直到安祁旭远去,黎骜仍望着他的残影出神,直到一阵冷风吹灌,他才缓过神,转身却看见一个初见未来得及说话的人。

  柳巽眼神望的方向同他一样,情绪不明,却在看到他的那一瞬立马回神,两人都作揖,却因离得太远,未说上话。

  ……

  ——祁旭吾友

  大榕村,昔日所待之榕树处,吾静待之。

  青灵鸟上的字渐渐消失,安祁旭手一握,点点灵气星光般散去,他夹紧马腹,速速向圣灵岛方向去。

  甚至路过春临镇之时,他都未曾去驿站将厚重衣袍换成薄衫,嫩黄草芽轻轻欲拦马蹄,反而被带乱羸弱身姿。

  身上在寒地里染的冰霜在初春暖风中化解,湿漉漉染深黑袍。

  甚至过江时,他没有坐船,而是直接御风飞至信上所记地点,却因速度太快,等到他到了大榕村时,身上仍旧未干。

  他快步转过几颗榕树,不在意周遭投来炯炯目光,直到行到一处最高大的榕树面前,不由一愣。

  孟尧渊身上穿着一件淡青色束腰竹绣长袍,玉冠束发,仿若还是站在神宫中谈论“英雄不论出处,报国不论尊卑”的豪迈男子。

  可他转身一瞬,眼下淡淡乌青,将刚才的一面幻觉狠狠打破。

  刚一见到安祁旭,孟尧渊立马喜色显出,却在看到他身上官服时,眉头又皱起来,两人都朝着对方走过去,安祁旭却觉得似乎现在身在议事殿,两人一句话都说不上。

  眼见孟尧渊神色愈发担忧,他连忙道:“我是御风过来的,见过我穿官服的只有这村的人。”他是知道的,这村子是孟尧渊田产,这里村民也都是为他做工之人,故而孟尧渊才会将他约到这。

  孟尧渊眉头虽然不皱了,但仍道:“却还是不妥,去我院里把衣服换掉。”他说着手也搭在了安祁旭手臂上,湿润之感在手心徘徊,他心中有数,只觉鼻头一酸,忙推着安祁旭往他的别院里走。

  待安祁旭换了一身常服出来时,看到孟尧渊仍是正经模样,心头一阵酸楚,却俯身作揖,笑道:“吾乃神育堂弟子安祁旭,见过师兄。”

  孟尧渊见他这般做法,不由笑了,旧事立马涌上心头,可他却也做不出从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只能同安祁旭一样,作揖笑道:“见过安师弟。”

  两人相视一笑,咽下万般苦楚,忽略眼底一小片绯红,孟尧渊拉着他,飞身到了榕树之顶。

  孟尧渊只站在树梢嫩枝上,安祁旭甚至只站在一片树叶上,看着孟尧渊指向城中,听他笑道:“祁旭你看,如今的圣灵岛多好,白氏再也不能一家独大了,我安排上了梁氏、金氏、冯氏同白氏反抗,如今又夺了一队巡城军的权力,白氏现在焦头烂额。”他末梢的话带着痛快之意,似乎大仇得报。

  “冯氏?”安祁旭对这个姓氏到算是很熟悉了,孟尧渊看着他点点头,笑道:“就是梦兰的一族,她前些日子来找我,说要结盟。冯氏虽卑,大多为做工者,但胜在消息灵通,梦兰更是聪慧过人。”他看向安祁旭,叹道:

  “不愧是从你那走出来的人。”

  风一时不再吹动了,安祁旭愣了一会,才道:“我从未教过她什么,都是她自己。”

  看着孟尧渊指向城中某一处,道:“我那表舅自从瘫在床上不能动后,妻与其离,他便将梦兰扶正,遣散其他几个美妾,竟成了岛内一桩美谈。”他冷笑一声,嘲讽之态尽出:“床榻亲近之妻,托付中馈之人,联合外人欲灭他族,多嘲讽。”

  “我父我母,亦是如此!”孟尧渊抬起的胳膊狠狠落下,引起一阵风声,更引安祁旭咋舌,“我从前只以为她只是知道白氏的举动,但因是白氏子女不好帮衬。可原来她才是一次次将我的举动报与白氏的罪魁祸首,那从前的每句话、每个举动难道都是虚情假意,都是有预谋的吗?”不知说到何处,他眼角已垂下泪珠几滴,悲切闭眼。

  安祁旭抚他背脊,以表安慰,悄然拉着他飞至地面,却不说宽慰之话,道:“既如此,你行事就要处处小心了,更不可怨怼你母亲,以落他人口舌,得个不孝之名。”

  孟尧渊也不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他都觉得恶心,心中既主意已定,又何必让安祁旭也忧心呢,“你也不必担心,府中有巧青安排,我也有主意。”

  肩上突然站了一只青灵鸟,安祁旭伸手接过,灵鸟立马变成信纸,寥寥几字,却得安祁旭皱眉不已。

  “怎么了?”看神情,想必是很大的事情,孟尧渊如今最怕看到这个神情,却最常见到这个神情。

  安祁旭收拢青灵鸟,道:“林逸和潭泀出事了。”孟尧渊先是愣神,随后就道:“潭泀离家出走,潭伯父天天找寻,原来他和林逸在一处。”

  他看向安祁旭,道:“你也知道,却不与潭伯父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他如此警觉,潭泀又与他也相交甚笃,安祁旭也不想瞒他,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罢了:“的确有些私隐,等我从凡间回来,给你传信讲明。”

  孟尧渊拉着他,道:“不如让我一块去,说不定能帮上忙。”

  安祁旭摇头,“你岛中事多,你若去凡间,指不定会出多少事。再说了……”他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双手搭在孟尧渊肩上,声音似铁,淳淳叮嘱,“你现在,不能得罪白氏以外的任何人。”

  而他是无所谓的,且不说官位相同,就是比起说嘴,又有几人能说的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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